第三章 轻涛也怒(三·全)
作者:空桑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009

今天一位慈和敦厚、尚德敬业、而且才华横溢的长者去了,虽然没有真正面见过这位长者,但是却是听着怹的作品长大,更难得的是,怹老人家创作能力也是如此的出色当行。

七十二年的人生,怹老人家曾经给我们带来如此多的欢笑,也给我们带来如此多的精彩。

悼念马季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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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轻涛也怒(三)

作为一个状态相对稳定、几乎接近完美的“准完成体”试验品,虽然说无论是从能力状态、机体状况、生理机能、基因结构来说,久我山的状态相比起来都是极其稳定而且足够完善的,她没有随时面临爆发崩溃的危险,她也不需要用“中和剂”来平衡收束自己的能量,也不需要用“稳定剂”、“平衡剂”来梳理、稳固、安抚自己被改造操作过的基因。

跟其他那些同病相怜的袍泽们、一起从那“子宫”里的生产线上爬下来的同类试验品们相比起来,无疑她是幸运的,而且也是幸福的。因为她在有生的日子里,将比他们少受那些无穷的痛苦,也将比他们少去了多少沉重到不能忍受的枷锁和桎梏!

可也因此,她久我山也成为了除了亚瑟、莎琳娜和买合苏木这另外三个同样也不需要靠药物和各种试剂调和身体,同样也不受各种药物试剂所制的“亚成体”之外,几乎所有其他“人造超人嫉妒和敌视的对象。

虽然她看起来确实比其他人要“幸福”得多,看起来她也似乎受到了“子宫”更多的眷顾和照顾,但是,试验品始终就是试验品,白老鼠毕竟就是白老鼠,荷兰猪也终归还是荷兰猪!一个荷兰猪、一个白老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因为得到在它们身上动手脚的人更多的关注和目光,而最终就能能变成“人”,就能得到和“人”一样的尊严。

毕竟都是同样的阶级,毕竟都是同样被人践踏、被人蹂躏、被人无视的生命存在,或者相对来说久我山她们这些“亚成体”避免了一些肉体上的痛苦,但是其他那些“人造超人”们精神上的痛苦和煎熬,她又何尝没有?

她又何尝不是被套上了似乎终其一生也难以挣脱的枷锁?甚至比其他那些人想象中更加沉重、更加牢固的桎梏?她身上的枷锁,可是双重的!

她又何尝不想挣脱?

她又何尝甘心忍受?

但是……

每一个人都会有她自己无法挣脱的枷锁,每个人都会有她难以逾越的无奈。

对于他们这样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甚至自己的生命本身都被人无情践踏、残忍蹂躏的人来说,死亡或许才是唯一的也是真正的归宿和解脱吧?

同样的、甚至更加悲惨、更加痛苦万分的经历打造之下的久我山,又如何能够避免这样的悲观厌世、渴望死亡的情绪呢?只不过她从小接受的“忍者”的教育和训练,把她的精神打造得远比其他人强韧、比其他人更能“忍”、更能懂得“等待”而已。

看着那猜喉囊疾振,体会着那狂暴的能量即将爆发,久我山虽然没有立即自杀的冲动,但是她的心湖里,也确确实实、真真正正地凝定如镜,没有泛起任何一丝多余的涟漪。

那猜脸上的灰败似乎褪去了不少,淋漓粘稠的血迹之下露出来的一些皮色,显出了一抹精神焕发的晕红,久我山知道,那是回光返照加上能量的急速运转和波动造成的,眼瞅着,那猜生命中最后一次攻击,即将发动了!

久我山的脑海里忽然间恶意地转过了一个念头:为什么那些执法者还没赶过来呢?嘿嘿,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能够“及时”赶到的话,多半还能够欣赏到那猜最后的华丽爆发,然后那猜和自己跨越三途河的道路上,能几个伴儿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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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好了方位,安置好手里最后一个“解析棒”,陆挺微微舒了口气,直起了腰身细细体会了一下那沸腾了一般的狂暴能量波动,脸上的忧色却没有剪去分毫。微微一顿,伸手取出了兜里的通讯器,打开了短距离多线程步话模式,沉声道:“东、东北、北方位‘解析棒’安置完毕,其他方位回报!”

“东南、南、西南方向安置完毕,调校无误!”

“西、西北方向安置完毕,调校无误!”

听着通讯器中麻秆和秤砣的回报,陆挺终于觉得心底里稍稍低轻松了一点儿,盘算了一下时间,下令到:“所有‘解析棒’全功率开启!所有人员……”言下微微一迟疑,然后轻轻一叹,这才续道:“所有人员注意保持距离,稍后缓慢靠近吧。”

现在那团能量铺天盖地散发出来的那种压力,让陆挺打从心底里觉得一阵阵的恐惧,觉得一阵阵的心惊,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只迷路的小鸡面对上了一只饥饿的黄鼠狼,那种危机感,让他说不出的难受,甚至让他忍不住的发抖!

那种沸腾的狂暴,绝不是人力所能抗御的!

还好及时赶得上布置了闭锁防御的禁止,能够尽量把那爆发的威力削减、圈定在一定范围之内,可是,陆挺现在却实在不敢把自己那两个基本上算是才刚刚入门不久的新晋同事带到那范围之内,让他们置身于危险的死地。

嗯……

别说他们俩了,自己也暂时先避一避风头吧,现在已然这样了,就算冲到跟前去,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不过是白搭上一条性命而已。好在里面跟那家伙拼斗的那个不是乌鸦,否则还真是麻烦呢。

不过,那人到底是谁呢?

嗯,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气息,就现在的形势和掌握在手里的资料来看,也不会是其他自己这方面的人手,那么一定就是“美星”那帮“人造超人”的家伙!哼,狗咬狗,窝里斗啊!看着态势,多半那人也逃不脱了,也好,能多除掉一个是一个,将来徐胖子也能少面对一个威胁。

居然能跟聚熵的那家伙对面放对,也真实了不起呢!

但愿这小巷子里不会再有其他普通人了,不然的话……

唉,那也没办法,看这情况,能够把爆发的影响限制在这个小巷子和周围十米范围以内,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希望那些吃饱了撑着的闲人们别去凑热闹看戏才好……

陆挺伏下身子往楼顶边沿靠近过去,心底里放松之下,居然竟又胡思乱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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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集束声波”,那猜准备的时间确实长了好多,而且,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准备,感觉上连平时威力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

没办法,他的身体早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能力聚集了,尤其是刚才那一击“集束超声波”之后,他的喉头、声带、发声系统早已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损害,充血、水肿、破损极其严重,根本还来不及恢复,现在强行再次催发,实在是太勉强了!

但是谁管它呢?

在下一秒之后,那猜整个儿这一百来斤就要彻底地化为飞灰肉酱血沫子了,还有什么必要再去保护、再去注意那一个小小发声系统的健康和完整呢?唯一让人遗憾的就是,这些“工具”的损坏严重,直接导致生发效果必然极端低下,虽然有强横无匹的能量支撑,可也说不定都没办法完成这平时也算不得多困难的一击。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这一击能够激发,就算只有平时威力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对面的久我山也铁定死定了!现在的她还有能力再躲一次么?现在的她还有能力在扛一击么?

喉头疾振,那猜颈下再次鼓起了一个铅球般大的皮囊,随着那皮囊急速的振动,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子、耳朵汩汩地急涌出来,额头、鬓角、颈中那些如蚯蚓般暴起突出,直如小指一样粗细的青筋再也承受不住内里巨大的张力,陡然间爆裂开来一个个细碎的裂口,一道一道细细的血线“嗤嗤”地喷射出去!

那猜那骷髅般的秃头这时候看起来倒像足了一只道出是孔的喷壶,像足了一只奇形怪状的莲蓬头!也真不知道,在他已然流失了那么多的血液之后,哪儿还有这么多血液供他这么毫无节制敌挥霍。

“啵——!”

狂暴的能量在那猜的体内肆虐冲撞、奔突翻腾着,无穷的压力一波波由内向外鼓胀着,越来越大的压力之下,他那脆弱的身体终于开始了真正的崩溃,先是各处皮肤崩裂、血管爆开,这时候,更是在一声轻响之后,一只右眼球陡然脱框而出,却因为眼球后面还有一大群什么视神经啊、肌腱啊、筋膜啊诸如此类的一大堆零碎儿牵扯连挂着,虽然被内在的压力逼迫爆出了眼眶,却没有飞得远去,仿佛一只破烂的摆式钟表的钟摆一样,嘀哩当啷地挂在腮帮子边儿上,就那么摆来摆去、晃来晃去、当来荡去!

那眼珠子是没能飞出去,可是却有一大股血柱从那没有了眼珠的眼窝里“嗤”地激射而出,直直喷出了三四米开外,差一点儿就直接射到久我山的脸上,哪惨烈凄厉、诡异恐怖之处直吧早已引颈待死的久我山唬得心头突地一跳!

自从当年第一次杀人以后,历经了多少年以来,久我山现在居然又一次生出了想要伏地狂呕的感觉!

无论如何,久我山始终都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年纪还不算大的女孩子!在一个女孩子来说,这种血哧拉呼、血肉狼藉的场面对于她们的精神、神经,无疑都是一次地狱般的考验!

哪怕她经历过多少血的洗礼,哪怕她曾经亲手放过多少人的血、去过多少人的肉!

恐惧就是恐惧,无论你如何掩饰,无论你如何逃避,恐惧终究还是会像毒草般深深地扎根在你的心底里。或者经历得多了,在这恐惧中呆得久了,司空见惯之下,你会对这种造成你恐惧的东西绝对麻木,不再那么敏感了。于是乎你就会认为,自己终于已经克服了自己的恐惧,自己终于战胜了自己的心魔。

但是果真如此么?

当有一天,你的精神稍微放松,而恰好这种恐惧又以一种更加直接,更加狂猛,更加铺天盖地的形式把你淹没的时候,或许你就会遽然发觉,原来所谓的克服恐惧、战胜心魔,竟然始终只是一个笑话,竟然始终是那么困难。

对于从小就被丢在腥风血雨里残酷训练的久我山来说,无疑这鲜血淋漓、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正是她心底至深处永远也难以挣脱的噩梦!

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小女孩子,从刚果记事起就要面对满天满地、四面八方,浓到化不开的血腥和死亡,那种对她幼小而稚嫩的心灵的伤害之深、之重,根本就是绝对不可逆的!她如何能够不感到恐惧,如何能够不感到害怕,如何能够不感到无助,如何能够不感到绝望?

但是,当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逃脱这样的生活,自己根本无法挣出这个似乎要一直延续到地老天荒的噩梦的时候,她只能让自己的恐惧疯狂地积淀、疯狂地发酵,直到自己整个儿被这恐惧、被这噩梦所淹没、所吞噬,然后彻底地麻木,彻底地剥离,彻底地把自己的敏感和自己的脆弱深深地埋藏、封锁在心灵至深的角落中去。把自己的心灵和肉体生生切割开来,隐藏起自己敏感而渴望阳光的心灵,只把自己的肉身当作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把自己的肉体纯粹当作是一台为杀戮而存在的机器。

以更加倍的恐惧来掩盖自己当前的恐惧,以更加倍的恐惧来麻醉自己对眼前的恐惧。

可是现在,当那彩那颗滚满了红通通的鲜血、青白灰败的眼球像是一颗乒乓球似的从那只眼眶里跳出来的一瞬间,那喷壶似的四面八方喷血、钟摆般地耷拉在腮帮子上的眼球,那诡异莫名的景象就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击破了久我山深心里深深地掩藏着自己心灵和恐惧的硬壳!

久我山心底里那埋藏、积淀、发酵了二十年的恐惧,立时就像是火山爆发般狂涌而出,瞬间就席卷了她的全心全灵,紧紧地攫紧了她的灵魂,成千上百只老鼠般噬咬着她的精神!

“啊——!!”

终于,一贯表现得精神如铁、冷静如冰的久我山,面对着垂死的那彩,发出了早已遗忘了多年的恐惧的惊呼!

纤巧却剽悍的身体也全然失去了惯常的稳定坚韧和从容不迫,浑身上下筛糠般地哆嗦着,也不知道哪儿又生出了一股子气力,两只脚挣扎着来回蹬跶着往后挪,仿佛生怕沾上那猜现在头上、眼眶里喷出的一丁点儿、一丝丝的那种暗红色的液体。

这时的久我山,哪里还有一点儿曾经的冷酷冰寒,哪里还有一点儿曾经的狠辣阴沉,哪里还有一点儿曾经的杀人不眨眼的豪气和煞气?

那满头满脸的血浆掩盖之下,一张俏脸早已如白垩的墙皮一样苍白,白里还透着青,青里又杂着黑!满脸的惊慌失措,满目的恐慌和无助,一双薄薄的嘴唇早已是青紫一片,两粒门齿把那一片小巧丰润的下唇更是咬得鲜血直流,那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现在除了满目的恐惧之外,居然涌出了一片晶莹的泪花!

现在的久我山,哪里还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哪里还像一个处变不惊、隐忍冷狠的“忍者”?哪里还像一个叱咤来去、挥斥方遒、能人所不能的能力者?

那神情,那神态,那情状,分明就是一个受足了惊吓的小女孩儿!那么无助,那么孤苦,那么惹人怜惜!

那猜明晰无比第感觉得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现在这个时候,他的神志清醒非常,感觉清晰如镜,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知道自己即将爆发崩溃。

虽然一只眼睛已然彻底崩坏,另一只也已经突胀如金鱼,但是他依旧清晰地、明白地、毫无意思遗漏地把久我山这时候的情状尽收眼底!看着她那一副好象刚刚被强*奸了的高中生小女孩儿似的模样,一阵说不出的快意和兴奋从心底飙升而起!

太爽了!

太过瘾了!!

嘿嘿,有谁能够想象得到,那个不可一世、那个高高在上、那个仿佛永远都是那么从容自在、掌握一切的久我山,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表现!

更重要的是,这个难得的景象,居然还是展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种成就感,那种征服的快感,那种比一连睡了十个小娘儿们还要痛快的满足感,铺天盖地地席卷了那猜已经开始崩塌的身体!

那猜早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和虚弱了,现在的那猜,似乎真的是精神和肉体彻底地剥离了,现在的那猜,肉体可以说已经基本上彻底死去了,但是肉体的崩颓和溃散却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那亢奋的精神

他多么想得意地放声大笑,但是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多么想兴奋地纵声狂喊,可是却再也没有办法发出任何正常的声音了。

终于,又是“啵”地一声轻响,那猜另一颗早已经鼓胀得像是水泡眼的金鱼似的左眼球也终于撑不住压力,夺眶而出!

而那猜颈下那个已然鼓胀得接近排球大小的皮囊,也同时“嘭”地一声爆响,仿佛充气过量而砰然崩裂的气球一般,带着更加猛烈的血光迸溅,暴烈成了满天的碎皮肉屑!

催谷准备了这么半天都还没能最终完成的“集束超声波”,虽然因为了这个意外的爆烈而猝然中断,但是在那狂暴的能量催发之下,终究依然积聚了相当可怕的力量!

伴随着那猜喉下皮囊的爆裂,一束无影无形、无声无息的超声波,迅捷无匹地扑向了正前方七八米开外,那个十足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女孩儿似的久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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