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山日薄(完-全)
作者:空桑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82

第一章西山日薄(八)

终于那猜那歇斯底里的疯狂大笑在他的气喘吁吁中渐渐地低沉了下去枯瘦干瘪的躯体虚弱地整个溜到了水里芦柴棒般的四肢有气无力地伸展开来四仰八叉地仰浮在水面享受着这荡漾着轻波的池水的温热。

虽然看起来他已然是像是筋疲力尽的模样了可嘴里叨咕叨咕的喃喃低语却仍然没停:“嗬嗬……哈哈哈哈老子这就要完了老子这就要彻底完蛋了哈哈嘿嘿嘿太爽了太舒坦了再没有什么能让人这么高兴了!哈哈哈哈……嗬嗬……呵呵呵……”

“唉……”

那个始终安静地站在窗口似乎连移动一步都懒得移动仿佛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才是他天经地义的职责。但是那显示着那猜的精神似乎已经陷入了混乱、迷走状态的梦呓般的喃喃叨念终究似乎还是给了他什么触动终于再次轻轻一叹道:“那猜你现在的状况真的已经到了非常不乐观的地步了……上面有什么决定我并不清楚也没办法去左右。但是……”

平淡的语气中微微带着些惋惜、带着些无奈、似乎居然还带着些兔死狐悲的同情那人的话终究没有继续下去他实在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不知道还能够说什么了。

像那猜他们这样批量生产的“人造人”打从“下线”诞生之日起就注定了他们悲惨的结局。他们华丽丽地出现在“子宫”里的“生产线”之下的时候就是他们走向必然崩溃毁灭的开始。

更可悲的是这些表面上风光无限、能力出众、神奇强大的“人”们华丽耀目的面具之下却只是一条一条惶惶不可终日的可怜虫、一堆一堆没有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尊严的行尸走肉!那一具具威猛无比、强大无畴、破坏力惊人的躯体对于他们来说早已成了一切痛苦的源泉成了一个个囚禁着他们灵魂的牢笼成了铭刻着他们一次次屈辱的耻辱柱。

但是他们却永远也没有办法挣脱、永远也没有办法解放自己因为他们都是那个该死的“子宫”里那些变态的疯子们圈在笼子里予取予求、予生予死的白老鼠、荷兰猪!他们始终只是那些疯子们实践所谓的“跨越生命的极限”、“探索越生命终极的意义”、“挑战上帝的禁忌”这一类狂妄自大、恬不知耻的狗屁“建所宣言”的毛坯、材料、和土壤。

嘿!

试问一个农民会对种子、土地、肥料、农药表现出自己平等的尊重么?

一个木匠会对他手里的锛凿斧锯、木头钉子、油漆胶水表现出自己平等的尊重么?

或者一个养猪的人会对自己圈里的猪狗畜牲们表现出自己平等的尊重么?

六十多年前那些个无耻而灭绝人性的侵略者们曾经派驻了一整个代号为“731”的部队在这个国家的东北部利用当地的无辜平民进行了大量惨绝人寰、毫无人性、全然蔑视人的尊严、完全蔑视生命的尊严的“**试验”并且凭借这些“试验”积累下来的详细记录和“知识”一跃跻身当世“医疗技术”、“生物技术”最先进的行列!

什么**解剖、**冰冻试验、**烫伤试验、**无麻醉截肢、**无麻醉剥皮……无数残酷得令众神都会为之做噩梦的所谓“试验”所使用的“材料”可全部都是当地那一个个活生生的鲜活生命都是和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主持“试验”的“人”们享有着同样生命、拥有着同样生命的尊严的人!

面对着样的一些“试验材料”那些“人”们到底如何居然就下得去手?

诚然那些“人”们扭曲变态的心理状态固然是他们精神坚韧的因素之一另外恐怕和他们的前辈们的“心理辅导”也是分不开的。据说那些上层或者所谓的前辈们是这么教训那些后进的:你们面前的这些都不是人都是畜牲都是猪、是狗、是没有知觉的“马路大(木头)”!对于木头来说你们完全没有必要给予任何的同情和怜悯……

于是乎在“科学”、“研究”、“试验”的大旗下人类历史上最为无耻的一幕堂而皇之地上演了。

……

“子宫”里的那些执行着“阿路斯计划”的怀里揣着各种各样花花绿绿高高低低的文凭、脑袋上顶着各式各样花里胡哨大大小小的光环的所谓“科学家”们以及他们背后投资、支持这项计划的道貌岸然、人模狗样、自我标榜为“人类表率”的幕后老板们又比那些灭绝人性的畜牲们好多少?

而且更有甚者这个自诩为“神之的摇篮”、“赫拉的子宫”的“人工厂”本来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他们的雇主大批量地生产出没有自己的意志、没有自己的灵魂、并且没有任何人类软弱情绪的战争机器、杀人工具而已!

虽然“生产”出来的“产品”中真正接近“合格”的“成品”只有四例但是幕后的雇主们却现那些“不合格”的、有缺陷的“残次品”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更加理想!

那些“残次品”们虽然能力上不及“合格产品”们来的强力、来得完美;稳定性能上也不及“合格产品”们那么耐用、可使用周期长但是却胜在易于控制。因为这些“产次品”们虽然能力有些缺陷但也正因如此就不虞他们万一失控的时候全然没办法收拾更重要的是正因了他们不够稳定的缺陷也让他们没办法离得开“中和剂”!

从这个意义上讲当“子宫”或者“子宫”的幕后老板们手里紧握着那些能够延缓“人造人”们的崩溃、平衡他们的身体状况的“中和剂”的时候也就等于紧紧地握住了他们的生命和未来的希望!

这是桎梏着这些狂暴得不可理喻、又悲惨得无以复加的“人造人”们永生永世的枷锁。

没有自我没有自尊没有未来没有希望……

这样的日子谁又能够心安理得地一直过下去?

那猜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崩溃”的结局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也知道自己将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正如他的喃喃自语他不怕他是真的不怕而且他也是真的开心、舒爽到了极点!

因为虽然他的精神已然陷入到了莫名亢奋的迷乱中去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灵魂即将得到解脱自己即将彻底地、真正地摆脱那折磨、践踏、侮辱了他悠长岁月的桎梏枷锁从此真正地回归到自由的怀抱——

——哪怕这个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他是真的是受够了!

在这个身体彻底崩溃以前他的精神老早以前就已经崩溃得一塌糊涂了。

一切都完了……

既然所有的一切早已经被他们践踏得荡然无存……

那么这一副早已沦为他人工具的臭皮囊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

“嗡——”

窗口那人心神似乎大受触动一直在他手上载浮载沉的那枚音叉旋转得愈地迅疾了再不是那种优游自得的盘旋把玩倒像是心神一时失守下的失控逆动!

毕竟同样的身分、同样的遭际他又怎么可能不了解那猜先在的心态?虽然他属于那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接近“合格”的“产品”——“亚成体”但是却依旧无法挣脱作为工具的命运。

毕竟在他的身上桎梏只有更多枷锁只有更重!

小小的浴室里水汽蒸腾。

一抹浓浓的哀伤沉甸甸地融溶分解到了这滚滚的水雾中相伴相随、相容相间地翻滚弥散到整个空间里去。

水池里那猜似乎已经全然失去了狂喊大叫的力量只是如死尸般漂浮在水面上扯风箱似的拼命地喘着粗气将息着消耗过度的精神体力。

整个雾气弥漫的空间里一时间安静而压抑有的只是那猜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和那枚急旋转着的音叉出的古怪“嗡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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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充满了死亡意味的气息啊……”

黛小姐轻轻叹了口气轻轻团弄着手里那个早已空荡荡的塑料杯子就那么虚浮在离地十几厘米的半空里缓缓转身牵起身边小丫头的一只小手荡悠悠、轻飘飘地飘向了那堆食物的所在。

鮨幻再次向那个方向瞥了一眼有些疑惑地皱着眉头低声道:“奇怪了明明已经衰落下去了的气息为什么现在反而见涨了呢?而且还涨得这么快法?这……这是……”

“没什么好奇怪的”黛小姐“飘”回了那个地铺上拉着小丫头“坐”了下来接着鮨幻的话头道:“这个人只怕快要……这样急的能量聚集是很不正常的非常典型的失控的逆冲返照啊。怎么鮨幻大哥你没觉察出来么?”

鮨幻微微一呆道:“逆冲返照……那……那这个人不是……不是九死一生了么?”

黛小姐再次轻轻一叹微微摇了摇头自语般喃喃道:“九死一生么?只怕是十死无生了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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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靠!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一向沉着安静的麻秆居然一惊一乍地溜出了粗口脏话:“6头儿6头儿!快来快来快来看看!这……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这么离谱!”

正在满脸淡然地赏着街景的6挺皱起了眉头凑身到了麻秆的身后目光投向了他面前的那几块小小的屏幕。

灰不拉叽的小小屏幕上那些本来就杂乱得像一堆马粪堆的黄的、绿的、红的线条、光点现在更是像开了锅一样翻滚跳跃着先前现并且锁定的那一点上一大片代表着异常能量聚集的光斑分外耀目、分外疯狂地波动着!

6挺那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几乎就要瞪得跳出眼眶、跳过前面的眼镜、直接蹦到那屏幕上去了!那一张清矍明朗却朴实平凡的小脸上又再开始层出不穷地生出一层又一层细密密的汗珠来!

终于6挺爆出了一声大吼一反他从容淡然、温文尔雅的常态地夹杂着满满的粗口脏话:“秤砣!你***还磨蹭什么?找到路了没有?给我赶紧着!***那家伙聚熵临界了!爆的时候万一一个弄不好造成了影响咱们的后半辈子就都***别想了!”

前面秤砣也急吼吼地回道:“我……我***现在也没辙啊!这路太窄两边儿都是***摊子过不去了!只能倒车出去再另外找路想办法!”

可是现在想要倒车又谈何容易?

6挺和麻秆扑到车子后座后车窗外窄窄的马路上早已堆起了一串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七八辆车子车辆的空隙间还夹杂着不知凡几的自行车、摩托车早有被他们这宽大的商务车堵得不耐烦的车子“啵啵啵”地打响了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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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起凤蓦然回醒心底里仍有余悸!

就在身后这片街区内某一处所在正有一团庞然而暴戾、充满了绝望和毁灭的狂暴能量正在疯狂地凝集汇聚乎寻常地壮大着!那种充斥着死亡的冰冷和灰暗饱含着似乎要毁灭一切的暴虐和绝然就像那晚卷走了他的那个级巨浪一般铺天盖地地狂卷而至!

深沉的惊惧和惶然紧紧地攫紧了徐起凤的心神!

神妙的“触感”肥皂泡般砰然崩碎所有恍惚模糊的感觉潮水般倒灌而回但是却仍有一线玄妙妙的触感若有若无地留存下来紧紧系着那一点正在疯狂飙升的能量聚集点密切地关注着那还在壮大不止的疯狂聚集。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起凤坐在那路边座椅上僵直如死的身子稀泥般瘫软了下来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虚脱一般呼呼大喘了起来。这一刻徐起凤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泛起了一阵缺氧般的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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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午的这天气就闷热热的却不像是憋着要下雨的模样。

烈烈的阳光肆无忌惮地蒸着地面上昨夜积存的雨水让这离开海滨较远的市区里活生生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出来进去的人们每一个都是满头满脸的大汗淋漓。

四桥派出所。

小小的院落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所里的那辆面包车也不知道是谁开着出去了南院墙下的车棚里稀稀落落地排着十几辆自行车。整个院子里却不见有人进出绿树浓荫间阵阵清呖的鸟鸣和一声声飘逸的蝉唱交相辉映飘荡在这小小院落的左右。

小楼二层的大办公室里同样空荡荡地不见更多的人影只有帅征一个人有些无精打采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抱着水杯两只手肘架在窗台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马路呆小巧挺直的鼻端、上唇、鼻洼里细细地沁着一层密密的汗珠往日一向英挺果毅的一张面孔现在看起来却显得那么沉静那么安然。

但是那双朗星般的眸子里却始终流露着难以遮掩的心事忡忡。

“唉……”

幽幽一叹带出了说不完的柔肠百转道不尽的愁绪满怀。

一对纤巧轻灵的燕子轻捷而矫健地相互盘旋着掠过了空空的小院儿利刃般的羽翼在苍翠欲滴的浓荫前划出了一道曼妙而圆融、深合自然至理的轨迹翩然翻转杳然而去。

一丝凉风轻掠忽然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帅征没来由地一阵心悸一颗心儿在她的胸膛里擂鼓般飞快地蹦跳着帅征的脑袋忍不住泛起了一丝丝的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