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葱蘸酱吃饼子
作者:权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99

七十年代过春节的很多传统都因为肚皮问题被忽略,八十年代初到九十年代初,收入增加,生活水平提高,才把一些传统重新找回来,张言也就是这十年间感受了中国传统春节的快乐。

九十年代开始,改革开放的深入,观念的改变,人们再一次抛弃了过春节的传统,总说过年无聊,没意思,他们没有反思,这一切都是自大他们自己造成的。

又是一个十年之后,认为自己成熟了、国际化了的人们渐渐清醒过来,抛弃华夏民族千百年积累的传统是多么愚蠢的事情,才再次回过头来寻找着曾经的‘年味’。

所以,1976年的春节实在乏善可陈,还是贴了春联,吃了顿饺子就算过年。

但过年还是有一件让张言高兴了一天的事,初一给叔叔婶子姑姑姑父磕头拜年,每人给了五毛钱压岁钱,他整整高兴了一天,晚上就被母亲以怕丢了为名收缴,张言知道压岁钱将是一去不回头,高兴到此结束。

1977年的春风吹过,院子里最先绿的是母亲和婶子种下的春葱,春葱一般在去年秋天种上,到了冬天叶子就会冻干,可根部不会死,到了春天冰雪一融化,翠绿的葱叶总是先露出地面,这也是吃了整个冬天白菜,酸菜,土豆的人们再一次吃到的绿色植物。

天气暖了。

母亲午饭做的还是玉米面贴饼子,贴饼子分发面饼和死面饼,发面饼比较好吃,是把面发酵后再贴,又松又软。死面饼是面和好了,直接下过就贴,又干又硬。

母亲贴饼子技术一流,晚上把面和好,放炕头,盖上大被子,第二天中午就发酵好了,十二印的大铁锅,一锅能贴十几个,烧开了水,母亲把合适大小的面团揉成饼子形状,向锅边一甩,每个饼子上熟了以后都会有母亲手指头的痕迹。

母亲把糖精化成水掺在面里,饼子就会有酸甜的味道。糖精有毒,但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人们不知道,也不屑知道,反正从没因糖精吃死过人。

张言就在锅台边上站着看,学一学,等长高点,就能帮妈妈贴饼子,做饭。虽然后世也做了十几年的饭,但那时到了城里,电饭锅,马勺,电磁炉,微波炉,对这大铁锅的使用还真忘记了。

张言最喜欢吃贴饼子的挨着锅的部分,有点酥,口感特好。农村喜欢称为‘嘎渣’,城里可能称‘锅巴’,婶子总是把自己饼子的‘嘎渣’揭下来给张言,张言也总是不好意思的接受。这时母亲就瞪他几眼,数落婶子太惯他。

母亲把饼子贴满锅,盖上锅盖,蹲在灶前开始拉风箱烧火,烧得是年前的玉米秸秆,离得煤矿这么近,没有烧煤,也挺悲哀的,原因是此时的古新煤矿是国家级大矿,开采的煤直接装火车运到电厂冶炼厂支援国家建设去了,所以当地人也没得烧,此时农民也淳朴的紧,不会做偷或‘捡’那些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苦,也只能苦自己。

要等到八十年代初小煤窑出现,向阳大队才基本告别柴草时代。

生产队里分的庄家秸秆根本不够烧,田野里随时都能见到捡柴的人,玉米秸算是好柴禾,中午烧它是为了抢时间,晚上就要烧一些树叶草叶之类的,那东西又软有囊,没筋性,烧了大堆也不见开锅。

母亲拉风箱发出有节奏的‘呼呼’声,张言看着母亲,想到了前世童年的一个童谣,今生如果按着既定的轨迹发展下去,母亲恐怕没有机会说给自己听了,因为今生他一直在做个好孩子,不调皮,不耍赖,不黏人,母亲一定也没象前世那样哄自己,但他真的很想再听母亲说给他听。

张言到母亲背后,搂住母亲的脖子,整个婶子都贴在母亲背上,随着母亲拉风箱的动作前后移动,母亲见一段时间张言还不走开,觉得与平时有异,问“哟,今天这是咋了?这么粘人。”

“没咋。”说着张言钻进母亲怀里,坐在母亲腿上,“妈,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张言循循善诱。

“还要我讲故事,你讲的故事小如意都听着迷了。”

“那反正你得给我讲点啥,要不我就不下来。”

“这孩崽子,今天抽的哪门子风啊……”

母亲终于拗不过张言,想了想,说出了张言怀念中的童谣,母亲说完张言马上重复一遍:

“今天我做个梦,梦着老邓,老邓打铁,梦着我姐,我接扎花,梦着我妈,我妈拉火抱着我,(*^__^*)嘻嘻…………。”

张言笑着,离开母亲的怀抱。

母亲也许只会这一个,要不怎么一找一个准,而且前世也只有这一个记忆最深,张言猜测着。

今天的午饭比较特别,今年第一次有春葱可以吃。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张言左手拿着玉米饼子往嘴里塞,吃一口饼子,就一段葱蘸酱,

婶子问他:“葱不辣吗?”

还真有些辣,张言稚嫩的味蕾还不能完全适应这样刺激,虽强忍着,还是嘶哈着说:

“‘常吃葱,人轻松’,‘大葱蘸酱,越吃越胖’,大葱富含胡萝卜素,维生素C,可食纤维,吃葱对心血管硬化、胆固醇上升、便秘、肥胖者的身体健康也很有好处。有发汗、利尿、镇静作用。为了长好身体,再辣我也要吃。”

婶子不懂后面什么富含什么,前两句总是听懂了,摸摸他的头,说“我们小言懂的真多。”

叔叔听了张言的说辞,诧异的抬眼看看他:“臭小子从哪听说的。”

父亲没有表态,母亲问;“啥是什么纤维?吃葱还能治病,头一次听说。”

张言感觉一不留神说的有些漏嘴,赶紧说:“我也不知道纤维是啥,都是听那上面说的。”说着,指指匣子广播。

饭桌上一个酱碗,一盘子疙瘩咸菜条,疙瘩咸菜北方吃的比较多,腊菜疙瘩,秋天里腌满满一大缸,吃整个冬天和春天,春末有没吃完的拿出来晒干,晒干后上面往往一层白白的盐,可见这咸菜有多咸,大人孩子们经常拿它当零嘴吃,那个饥荒的年代啊,据说吃咸了就要喝水,喝了水肚子就不饿了。

张言的个子还不够高,盘腿坐只能与桌子持平,所以只能跪着吃饭。

张言发现家人吃葱的特点,都是把葱揪成段,再到酱碗里蘸,这个习惯很好,张言想起前世听过的一个小笑话,忍不住就跪直了讲给大家听:

“山东人爱吃大葱,每顿饭不吃大葱就是不香,有一次一个乡下人去城里的亲戚家,与亲戚一家人吃饭,也吃大葱蘸酱,城里人比较讲究,防止自己咬过的部分沾到公用酱碗,吃葱都是各自揪成段,一次吃多少揪多少,乡下亲戚在家习惯了,喜欢拿了整棵大葱,蘸一下咬一口,蘸一下咬一口,主人看了,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反感,就委婉的说,‘老哥,这葱,你揪开吃’。乡下亲戚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亲戚关心自己牙口不好,一脸感激的说,‘谢谢啊老弟,我能咬动’。”

两句对话,张言是学着山东话说的,前世他在山东龙口工作过几个月,学这两句话没问题,讲的时候还做着动作,学完城里亲戚,再转到对面,学乡下亲戚的感激模样。

母亲和婶子被他的动作逗得咯咯笑,倒不是故事有多精彩,只是他的动作很滑稽,母亲叱道:“小孩子,那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婶子笑完后趴在母亲耳边小声说:“咱家小言和别人家的小孩真不一样。”

父亲配合着咧咧嘴,叔叔若有所思,定定地看着他“你说的是山东话?哪学的?”

叔叔果然算是文化人,你看,你看,这是要思考呀,张言赶紧跪坐下去,立马矮了很多,对着叔叔说:“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吃饭!”

叔叔:“食不言寝不语……?就属你话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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