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婶子的嫁妆
作者:权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90

叔叔的婚礼在没有张言的参加中圆满结束了,张言再次被转移回他的大本营,并第一次见到了婶子许桂英,婶子紫红色的缎子棉袄,估摸着就是嫁衣,梳着与母亲差不多的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子,长相中上等,皮肤微黑,这些都不重要,那个年代娶媳妇相貌第二,健康第一,身体好,能劳动,能生养。

婶子是麻花辫。母亲是麻花辫,姑姑是麻花辫,大表姐是麻花辫,麻花辫当仁不让的是这个时代女人们的宠儿。张言想起前世家里的老照片:一个个清纯的女子用手托着腮帮子浅浅轻笑,一条或两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子从她的脖子边绕到胸前。那时看到那些老照片感觉是多么的土气,其实很美。

新婚的婶子满面羞涩与惶恐,又带有初为人妇的幸福。一个姑娘由一个生长二十多年熟悉的环境,孤身一人忽然来到另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环境,对未来无所知,难免惶恐。

腼腆的婶子话不多,说话明显带有他家乡的口音,‘这个’读‘地个’,‘我’读‘nan三声’,‘很好’说‘成好了’,张言到后世也知道自己的普通话不标准,但中国人都认为自己说的话是普通话,不同于自己的就是方言。

没有长辈,母亲作为过来人与婶子聊天,介绍家里的情况,生产队里的劳动情况。婶子可能觉得小小的张言什么不懂事,应该是这个新家里最可靠的人,从母亲手里抱他过来,再也不撒手。事实上婶子对张言一直都特别好,据母亲说:尤其你婶子第一胎生了女孩之后,简直拿你当心痛肉,惯的你让我这个母亲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张言特别乖的偎在婶子怀里,不时的与婶子做些亲近动作,分散着大人们的注意力,过人呢让紧张中的婶子放松不少。

小孩子,即使在后世,大多时候都是担当这样的角色,比如,家里来了不受欢迎的客人,母亲会借着数落孩子,给客人与暗示,这叫指桑骂槐。比如夫妻吵架,妻子一怒回了娘家,却把孩子放在家里,如果妻子悔过要回去,可以说‘想孩子了’,如果丈夫想通自己错了,要把妻子叫回来,到丈母娘家却不会说“我错了”,却说‘孩子总要有人管吧’。孩子总是弱势的,被人当稀泥和来和去。

母亲看着婶子和张言的亲密模样,笑着说:“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们。”然后话题自然就落到孩子身上,母亲显然对张言的夸赞毫不吝啬,很少哭闹,吃喝拉撒睡觉有规律,让大人少操了不少心。

张言对母亲的夸奖很受用,无耻的点着头。婶子终于有话题张嘴说话“嫂子快看,大侄子能听懂大人的话了,点头咧”。

这时所有母亲的心里开始显现,母亲虽然言语上对张言极尽夸赞,行动上却很不屑“小崽子能听懂啥,打瞌睡了吧。”

张言翻翻白眼,当什么都没听见。

母亲问婶子娘家的公社每个工分多少钱,婶子说3分多钱,而且他们公社都是山地,收成不好,分的粮食也不多。

那个时候农民走亲串友的时候,都要在相互之间聊这么一个话题,那就是各自生产队预计分红下来,一个工(一个工为十个工分)多少钱,所以母亲的问题也不算是忌讳。随着时间的推移,询问收入多少越来越来成为个人禁忌。

母亲无能为力的叹息一声,表示对婶子的安慰。

叔叔的新房红砖铺地,白纸糊墙,墙上一张毛主席年画,一张一个大胖小子光着屁股抱着一条大红鲤鱼的年画,大胖小子的年画是‘必须的’,尤其是新婚,寄托着某些美化愿望。乳白色的新苇子炕席,家具一对红箱子,一个木制脸盆架,白色红花洋瓷脸盆,箱子放着几面圆圆的梳妆镜和两个铁皮暖壶,一个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大茶缸子,香皂盒等。

炕上还放着几个系着红头绳未打开的包袱,一张卷成卷系着红头绳的羊毛毡子。估计是婶子的嫁妆。当时当地评定姑娘嫁妆的多少习惯有几个包袱皮来做标准。

当时姑娘的嫁妆主要还是根据家庭条件来定,种类大同小异,区别是数量的多少,比如被面,褥单,枕套,棉花,衣服,衣料等,姑娘娘家要好的姐妹,一般都绣一对枕套做礼物,或几个人凑钱买个脸盆暖壶什么的,实际情况是这些姐妹们事前都商量好了,你送什么,我买什么,尽量的全套,又不重复。76年条件好的最希望的就是一台缝纫机和一个挂钟,还没有流行到三大件、三转一响。

不过婶子嫁过来简直就是无条件。所以早晨见到叔叔的时候,叔叔春风满面,喜气洋洋,放谁身上不高兴,白捡了一个媳妇。为此张言鄙视了叔叔好一阵:小人得志。

张言对婶子的几个包袱比较有兴趣,很想知道婶子带了什么嫁妆,婶子没让他失望,和母亲聊了一会天,开始整理包袱,果然如此,大花被面最多,缎子褥面,绣着花鸟虫鱼枕套也有十几对,几件单衣棉衣,两包棉花,在每个包袱的最底层都放了两个二分钱的钢镚,张言不知道这又是什么讲究。看来婶子的父母嫁女是费尽心力,困难的条件,不但没得到什么,反而会赔不少。

婶子挑了两个被面,两个褥面,两对枕套送给母亲,母亲说:“我那还有好几套新的呢,用不着。”婶子说“你的是你的,这是我送的,一定要收。”两人推来推去半天,母亲才收下了。

前世到张言重生的那一刻,家里的箱子底里还有崭新的花被面,只是从来没有关心过,不知道有没有母亲结婚时留下来的。

农村里流行刚过门的新媳妇送些嫁妆给亲近的人,你送我我送你,送来送去其实总数量没什么变化,到了八十年代末,流行被罩,被面几乎淘汰,所以很多人家里还有些崭新的老底子。

婶子说“嫂子你们屋的暖壶换换,我这有两个,拿一个去用吧。”自己家用的是一个细藤条外壳的暖壶,外表确实不怎么好,张言才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两个铁皮暖壶上,怪不得这么熟悉,其中粉色的那个,家里一直用,直到九十年代初,铁皮已经烂透了,才不得不换了新的,但那个暖壶内胆还很保温,开水三天再倒出来还很烫。哪像那个新的,晚上灌的开水,第二天早上已经温吞吞的了。

原来用了十几年的暖壶是这么来的呀。

张言感慨这个时代产品的质量,科技进步并不代表质量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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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叔叔婚礼的迎亲过程张言也很感兴趣,长大后问过才知道,婶子家离得太远,叔叔没能力去接亲,婶子坐客车,带着嫁妆先一天就来到西河,在西河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正日子,父亲的半个师傅满囤叔赶大车到公社把婶子接回来。父亲此时作为大伯(读bai)子,自然不能去接兄弟媳妇儿。

母亲和婶子正式成了妯娌,住对面屋,共用一个堂屋,没有分家一起过,也就是家务一起做,吃饭一起吃,婶子也是勤劳的人,吃苦耐劳,一切都向母亲有样学样,母亲也把刚由姑姑那学来不久的过日子方式教给婶子,不过下面有人学着追着,母亲快速的成长起来,由新媳妇向家庭妇女快速转变着。

婚后十几天,婶子也正式到生产队参加劳动。

一下得到母亲和婶子两个人关爱的张言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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