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货混装，在查理?菲利普第一次跟着身边这位女性坐船的时候，他深深感受到了这种“把人当货物、把货物当人”的运输方式有多么糟糕。而现在他又感受到了：虽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蒙娜?梵希找了一艘有专门客舱的船只，但是即使如此也不能掩盖从下层船舱传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呢……真可怕。”不由得将这感慨代替肚子里的早餐吐了出来。而说出这句话之后，查理本人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将这种舟车劳顿中常常会出现的情况抱怨出来。

——真稀奇。

如果是平常的话，自己一定会不去抱怨而是乖乖忍耐着：长达几年的环游世界的旅途中自己无论在如何恶劣的情况下也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感叹的。

——真稀奇。

把盖在自己脸上的帽子重新戴好：窗外，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居然已经是夕阳了。

——看起来自己是睡得太死了。

瞅了瞅自己对面的“黑人偶”蒙娜?梵希，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自己却总能感觉这家伙醒着……不，达?芬奇的至高人偶可没有“睡觉”这种说法。

——不过现在自己也开始称呼她为“黑人偶”了啊？虽然是玛丽安娜三世那个小不点随口就来的叫法，但是还挺契合蒙娜?梵希的外表的：柔顺的黑发和深渊一般的黑眼。

起身，整好衣装，接着重新看了看身边的那家伙——似乎是故意一样的，这位“黑人偶”在自己视线聚焦过去的时候还稍稍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咳，看起来还醒着……不，她应该不会睡觉的。查理干咳一声，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她只是人偶而已。

接着他盯着穿着硬皮靴的脚，原本打算报复性地踢一踢蒙娜?梵希把其“叫醒”，不过稍作犹豫，最后却还是算了。但是接下来他原本打算走到门前推开门、准备到甲板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却在门口被绊了一下——那是“黑人偶”伸着长长的腿横在门前……

扭头看过去，这家伙依旧闭着眼睛，还是一副沉浸在睡梦中的模样。

啧。

查理转身面对蒙娜?梵希，说：“好了，不要装了，蒙娜小姐。虽然我不太清楚我之前的睡相到底有多糟糕，但是你现在的嘴角连笑意似乎都藏不住了。”

最后，眼前的“黑人偶”悄悄睁开一直眼睛，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愉快的光。

……

头等舱专用午餐。

好吧，所谓头等舱的乘客的“头等舱专用午餐”，简单来说就是在能吃和船长一样的食物。当然，除此之外的特权就是可以在相对来说干净一些的船长的小休息室坐下来慢慢吃——对了，这个相对干净是有前提的，根据查理的细致观察，这个“干净”也仅仅是一个船员用自己身上已经黑得看不出来颜色的上衣擦了擦桌椅而已。

——世界上所有的海员果然都是一个德行呢。

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看着刚刚那个用衣服擦了擦桌子的船员哆哆嗦嗦地端来两个餐盘。

——所以为什么是哆哆嗦嗦的啊！

好像他的所思所想全部显示在了脸上一般，坐在自己身边的蒙娜?梵希悄悄用食指戳了他一下。

——真痛！！

查理忍着叫喊出来的想法，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看了看眼前船员递过来的食物，虽然自己不止一次吃海员最常吃的东西，但是同时每一次他却一直在心里吐槽着：

不知道在船舱里的黑暗小角落呆了多久、以至于充满着腥味和馊味的潮湿面包；淡黄色和白色夹杂在一起的圆形硬饼干、仿佛神创世之初就存在于世界上、以至于绑在烧火棍上就可以当做斧头的咸肉片、以及虽然用力擦洗但是依旧能看到不知道是不是青苔的痕迹的茶杯……啊，忘记了，杯子里还有更同样和这些食物有一样特点的谜之液体。

全欧洲的船员吃的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东西的感觉——是的，无论怎么变化，都是一样恶心……如果人们的思想有船员的食物种类一样统一的话，估计巴别塔早就造起来了吧？

又不由自主看了看刚刚送餐盘来的船员……嗯，此刻，查理却发现了和以前独自旅行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已经退回到门口的那个船员窘迫的站在门边，不光是双手不知道放在那里，而且眼睛也紧张的不敢看这里——还有，这家伙刚刚瞥了一眼蒙娜?梵希之后居然纯情地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说好的大部分“酸橙佬”都有着和海盗差不多的性格的呢？

查理扭头看了看优雅地食用着这些食物的蒙娜?梵希：自然地挺直身子稳稳地坐在小凳子上，“轻轻地”撕开了一般人只有用斧头才能劈开的硬饼干和面包，接着把这两块可以砸死人的东西送进黑黝黝的杯子里，然后用捏着它们的食指和拇指将原本已经很硬的这东西捏扁，最后把其块送到嘴边，轻轻拂过嘴唇之后再吃下去……一般人绝对没办法复制这种优雅的吃法——因为一旦把用于劈开硬饼干的斧头带上餐桌的话就毫无优雅可言了！

那个……硬饼干和咸肉以及碗里的似乎被叫做“方便汤”的东西、以及这碗汤可怕的味道……这艘船的船员们该不会是来自英国吧？查理继续愣神中。

发现正盯着自己看的蒙娜?梵希这个时候停下手上的动作，问：“怎么了，查理？”

查理接着好像为了示范什么一样用中指敲了敲盘子里的咸肉，居然还敲出了石块一般的声响，末了，他抬头，对和自己对视的蒙娜?梵希说：“蒙娜小姐，你吃法还真是优雅啊——虽然只有我能看出来你吃东西的时候用了多可怕的力道对付这些面包和肉干，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用了多大力气才能轻松地弄下这中面包呢。”

“你也想吃的这么优雅吗？那么……啊~”蒙娜?梵希稍稍偏过身子，接着捏着手中的面包块送到查理面前。

查理接着看了看那个站在门口蔫了的船员，挡开了递到嘴边的面包：“咳，有可怜兮兮的船员看着呢。”

“那是这艘船的船长来着。”

“……”查理即刻就被被刚刚准备吞下去的食物呛住了。

“抱歉，抱歉，我是骗你的。”

“所以说到底是不是这艘船的船长啊！”查理又差点把才进嘴的饮料吐出来，不过还好，他忍住了——毕竟他发现自己挺喜欢这种掺了糖、柠檬汁和少量朗姆酒的饮料：至少在提神方面很有效果，而且味道很新奇。接着他又品了一口，很不错很不错——这种带着微微辛辣感的酸甜的饮料很对他的胃口，而且让盘子中的硬饼干和咸肉更容易下嘴了，对了，只是相对来说容易下嘴。

蒙娜?梵希在桌子下的左手拉了拉查理的大衣：“啊，我的小查理。”

“又怎么了？别告诉我说那个船员是达?芬奇的亲戚，另外，先等我把这杯子里的东西喝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