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见他满脸惊惶，心中也有些吃惊，“出什么事了？”

“厂里有人到西楚市示威游行去了！”

“什么！”杨恒惊呆了，他一把揪住周四男厉声追问：“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昨天去找钣金车间的老钱，让他通知钣金车间的工人今天来领生活费，本来大家都很高兴，可不知出了什么事，刚刚有人跑来说，钱主任一早带着二十几个工人去市里了，他们做了标语和传单，要去市委市政府抗议电子厂破产。．”

汗水从杨恒的额头流了下来，他非常清楚这样的后果是什么，现在可是1989年，现在跑去游行示威．．．．．．

忽然，杨恒想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向施美凤看去，施美凤脸色苍白，躲避着他的目光，但杨恒已经顾不上盘问她了，他立刻对三轮摩托车主道：“师傅，去不去市里？”

三轮摩托车主咧咧嘴道：“老板，去市里可有一百多里路呢！”

“二百块，去不去?”

“走！”

摩托车主一扭脖子，重重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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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意外的事件，使杨恒没有任何准备便来到了西楚市。

西楚市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它交通发达，重工业和采矿业是它的支柱产业，

西楚市是个地级市，除了本身的几个区外，还管辖着铁峰县、旧丰县、安县、泥池县等六个县，总人口有六百多万，其中西楚市本身就有两百万人口，众多的人口，发达的重工业和采掘业，注定了西楚市是一个繁华的区域性大都市。

杨恒最后一次来西楚市是去年六月，他和师傅作为旧丰县的代表来到了西楚市，准备和西楚市的另外十几名选手一起去邻省参加全国武术散打大赛，但他们走的却是一段死亡之旅，他们的大巴和一辆没有开夜灯的卡车在高速行驶中猛烈地相撞了，汽车翻滚下二十米的深沟，二十四名乘员死亡二十二人，重伤两人。

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年半，重新再来到这座城市，杨恒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还有师母，他们竟然在同一个城市了，当杨恒乘坐的出租车经过师母所在的解放路二小时，杨恒久久地凝视着校门，仿佛师母就站在校门之内。

但杨恒没有时间考虑私事了，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尽管他让摩托车主不停加速，但他还是比上午那班长途车晚到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足以扼杀自己的仕途前程。

而且他公文包里还拎着八万块钱，沉甸甸的八捆大钞，使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这时，一辆拉达出租车停在他和周四男的面前，“师傅去哪里？”车窗里是一张热情的笑脸。

“去市政府！”杨恒两人上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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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厂长，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昨晚我到老钱家，他听说发生活费，他还是很高兴的，连声夸奖你是个好厂长，可怎么一夜之间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杨厂长，我觉得这里面有隐情。”

周四男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老钱是钣金车间主任，一直和他的私交很好，他了解老钱这个人，脾气虽然暴躁，但待人真诚，在职工中很有威望，而且说过的话一般不会反悔，把自己耍了一道不是他的风格，难道是有人从中挑拨吗？

“老周，施美凤和马厂长是什么关系？”一直沉默的杨恒忽然问道。

“马厂长的侄子是小施的丈夫，小施进电子厂工作就是马厂长一手安排的。”

杨恒暗暗忖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施美凤今天这样失态，一定是马千里昨天找过她了，摸到了自己的底，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一幕，但话又说回来，既然施美凤是马千里的侄儿媳妇，那她会不会知道那笔坏帐的隐情呢？

周四男见杨恒没有了下文，他愣了一下，隐隐有点明白了杨恒的意思，便小心翼翼问道：“杨厂长，你是说这件事是他干的？”

“你认为呢？”杨恒反问了他一句。

周四男摇了摇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他巴不得甩开电子厂的事情呢！催债的人缠着他，快把他逼疯了，而且厂里职工也天天去他家闹，杨厂长解决了职工生活费问题，对他有好处，他应该支持才对，杨厂长，我觉得这件事不应该是他干的。”

杨恒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如果昨天李国龄没有给他说查电子厂侵吞国有资产的事情，或许他和周四男的想法也差不到哪里去，马厂长没有动机，他鼓动工人去闹事，对他自己的杀伤力更大。

但李国龄暗示后，杨恒便立刻意识到，这件事已经不是马厂长一个人的问题了，很简单，如果仅仅是单纯的侵吞国有资产，李国龄根本没有必要派自己像007一样去卧底查案，而且一个堂堂的县委书记也没必要这样关注一个电子厂的小事情，他完全可以指示县纪委甚至公安局入驻电子厂查案，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忍了几个月，再绕了个大圈子，亲自安排自己去挂职实习，这是为什么？锻炼自己吗？不是！这里面肯定涉及到了他和县长王森的权力斗争。

官场的权力斗争不会是明刀来明枪去，而是在背后发力，表面上都是团结的，比如王森拥护组织的决定，处份了王林，他还诚恳地对自己说对事不对人，但背后呢？杨恒相信他们之间已经在交手了，明年就是县里的换届年，他们之间的斗争将会日趋白热化，王森和善对待自己，不过是为了迷惑李国龄罢了，而李国龄并没有受迷惑，直接把自己空降到电子厂了，这就说明，电子厂的事情不是和王森有关，就是和王森的主要心腹有关。

鼓动工人去市里示威游行必然是王森的人在幕后操纵，这是非常毒辣的一招计策，无论示威是否成功，王森的人都会拿这件事做文章，结果都会对自己不利，难道他就没有办法破解王森的这一步死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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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得很慢，杨恒心里有些急了，他探头对出租车司机道：“师傅，麻烦开快一点吧！我有急事。”

“没办法，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开不快啊！”

出租车司机抱歉地笑了笑，他又安慰杨恒道：“其实你们运气还好呢！前天轴承厂示威游行，我们被堵了两个多小时

“市里也有工厂游行吗？”杨恒忽然感兴趣起来。

“怎么没有，上个月是国庆节，安静了一阵子，结果这几天都涌出来了，国棉厂、二药厂、还有轴承厂，一次比一次严重，市里的头头脑脑们弄得焦头烂额，听说赵书记发怒了，说哪个厂再有游行，厂长立刻免职。”

司机叹了一口气：“可是人家不就是为了吃口饭啊！”汽车转了一个弯，上了通往市政府的黄海中路。

杨恒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他想到了一个破解毒计的办法，他脑海里在迅速评估这个极其冒险的办法．．．．．．．

周四男则坐立不安地四处张望，他心中害怕了，如果被市里追究，不光杨恒倒霉，他这个劳资科长也难逃责任，他还指望着在电子厂的顺利关门中出把力，自己被县里安排到别的厂去呢！

忽然，他看见一家面店里坐着几个人，顿时激动得叫了起来，“杨厂长，我看见他们了！”

出租车停住了，周四男推开车门就要下去，杨恒却一把拉住了他，“老周，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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