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善良老头
作者:捶纸移条      更新:2020-01-25 05:03      字数:3572

051原来老子走神,那支假脚偷赖。踩在地沟里去了。

我栽下去后,“笃”地一声闷响,我的头就和冷冰冰硬帮帮的混凝土碰上了,我心想完了,肯定要搞个脑震荡什么的。

当我爬起来的时候,感觉脑筋还可以正常运转,这才意识到我的头没事,这才想起我头上戴了一顶刚才我还烦不胜烦的安全帽,谢天谢地,看来那些个头头们有点眼光。

一丝痛从我的脚杆传到了我的大脑,才发现我的脚受伤了。并且受伤的左脚冰凉冰凉的,沟里有水。裤子和鞋都湿透了。

“走,跟我回去把裤子和鞋换了。”马夜壶说。

“不是上班时间到了吗?来得及吗?”我说。

“没关系的。”马夜壶拉了拉我。

换了裤子和鞋,重又来到地下室。来到干活的地方。我们是来搞粉刷的,四个人一组,三个大工和一个小工,我当然是和马夜壶一起。他说了,先让我做小工,慢慢熟悉后再教我粉墙。

妈那个巴子,这个工地上的活真的是累得有些不像话。

听夜壶讲,以前都是两个大工一个小工的,现在为了增加利润。就勒俭节劳了。我像是推磨的骡子一样团团转,累得软酸酸的,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让人兴慰的是,马夜壶知道我从没干过这活,有许多小工的事他能做的,他都帮着做。不过他也有所顾忌,因为这粉墙是分了数量的,一天一个大工要粉五十个平方。所以大工们干起来跟机器差不了多少。

“沙灰!”一个大工在凳子上大喊,墙面太高,一次性是粉不到位。

三个大工中,就他有点儿脾气,他不是我们昨晚睡的那个寝室的。我要是稍微有点慢,他就要叫,而且那叫声还显得有些不耐烦之样。我初入队伍,不敢造次。不过他这样叫了好几声后,马夜壶的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叫什么叫。大不了晚点!”

“晚点,到时其他组都走了。我们还好意思。”那人也不甘示弱。

“什么不好意思!”马夜壶更火了,“干这活的,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我到昨天下班的时候就走人,到时你一个人粉!”那家伙也叫了一声。

“走你妈个球!”马夜壶丢了东西就冲了过来。

“算了算了。”另一个大工忙拉住马夜壶。“都是老乡,一起打工的,吼个什么呀。”

“夜壶,算了。”我也劝道。

事情没闹大,那天下班后,我吃过晚饭倒床就睡,也顾不得那个私秘空间有没有风起云涌。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我才醒来。

醒是醒来了,可当我要爬起来的时候,那滋味说起来就后怕,全身肌肉就如在泡菜缸里泡了好几年一样,酸得不能再酸了。所有的筋骨就如同刚被一刀刀铡断还没完全接好,一动就散盘。

没办法,起不来也得起来。这工地的纪律比国家机关还要严。进了这个门就得要上班。不然,休想拿到一分半毫。以前干的活就如河沙坝写的字一样,一抹全没了。

“今天我跟包工头说了,给你换一个工种。”见我起来,马夜壶早已给我把早餐都买来了。

我感激地看着他,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朋友。“给我换了一份工种?”

“对,到上面去浇楼板,很轻松的。”马夜壶说。“哦,我是不去的,你和裘老头一起,就是昨天我们碰到的那个裘老头。”

052,我第一次上外架,有点儿新奇,在18号楼的西北角,架子工人们搭了一个高度仅能走一个人的楼梯。粗略看上去还有些别致,拐弯磨角迂回廊转。我提着拔子,跟着马夜壶事先打过招呼的裘老头,一路沿楼梯上去。

没干过工地的人,不知道那个叫拔子的工具,就是一个小小的三角锄头,尖尖的,最适合拔拉混凝土。浇楼板,做小工的无非就是两样工具,铁撬和拔子,裘老头见我初来乍到,就让我捡个便宜,拿拔子,它使起来比铁撬轻松许多。

上到八楼顶,我们就来到了工作场面,一股强烈刺鼻从没有闻过的油味钻鼻而来。一看工作面,一片的钢模板,一片密密匝匝的钢筋,仔细寻思,才发现那刺鼻的气味,是从那些钢板上刷的一种赭色的油散发出来的。

混凝土里面有钢筋,我虽不是搞这行的,但我也知道,那钢板是模子板,是用来固定混凝土的。这个我也知道,不过那油,我就不知道了。

“裘大爷。”我刚一叫,就觉得有些不妥,叫人家裘大爷,听起来就像是叫人家球大爷一样,在我们这方言里,球了就是完了的意思。听听看,叫人家裘大爷,多不礼貌。不过他姓裘呀,天生注定了的,也只得这么叫了。“裘大爷,这板上干吗还要搞些油在上面。”

“这是隔离油。以后撤模板的时候方便。”裘老头笑笑说,他笑起来的时候皱纹比我见过的,差不多和他一样大的人的皱纹多多了。

看着他脸上的皱纹,我“哦了”一声,算是懂了,不过随之带出来的是同情之心。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干这高强度的体力活。

来到上面后,已经有几个人在这里了。拉的拉电线,弄的弄机器。那机器就是振动棒和振动板。这个我以前在我老家的一些小建筑上见过。

怎么没有混凝土。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下面的搅拌机没开动。正待我再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辆慢慢转动着的罐子车开了过来。

跟老子,真的是没见识。我这才恍然大悟,这么大一块地方,光靠这小型的搅拌机搅拌混凝土,那要何年何月何日才干完。这不就是我同镇的,在外面打工的人说的商品混凝土吗?

罐子车开到边上停下了,后面那个像吊车一样的车子开到了前面,而后打开四只大铁脚,伸起输送管。好家伙,那输送管完全打开后,就像一道长虹一样横跨天空,把老子也圈在里面了。

我那个位置正在输送管的下面。我下意识地向边上躲了躲。现在产品质量问题在新闻上屡见不鲜。要是那输送管也出现质量问题,龟儿子砸了下来,恐怕今天晚上的新闻里,就会出现老子的残肢剩体。

站在那狗日的看起来牢固,实则让人担心的输送管较远的地方,我也就放下心来。我可不像中东那些人肉炸弹,死了才出名有啥意思。

输送车开始工作了。轰嚓轰嚓的声音很有节奏地将混凝土从车罐子里压上来。振动棒也响起来了。我和裘老头一起也开始抡起手中的家伙。把那些不平的混凝土拔拉平整。一幅大干快上,热火朝天的社会主义景像。

这活轻松,马夜壶说的不假,比昨天好耍多了,不过由于昨天的后遗症。初次动作周身酸痛难耐。但这样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身体就不得不顺其自然,麻木不觉。

今天是艳阳天,早上凉风习习,这楼高视野广,有空的时候还可以欣赏欣赏周围的高楼大厦,也算是苦中作乐。

四月份的天,早晚温差大,要到十点的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烧下来,搞得人们都把衣服脱了只剩最后一层。还是不能打发身上过分多的热量。

我看看那个光芒四射的太阳,随后撩起内衣下摆。把烘在里面的热气赶出来。

“小孔,你当心点。”裘老头在旁边提醒我,“不要背对外面。”

我一警醒,此时的我正在边上,外面是还没搭好的架子,只有光光的几根钢管,没有毛竹片。直到第三台才有毛竹片,而且都是每隔一块的位置才放一块毛竹片。看起来非常吓人。

“为什么不全放毛竹片?”我问。

“公司还不是为了节省材料。”裘老头说。

“这样多吓人,不安全呀。”我说,“那围墙上不是写着安全第一吗?”

“写归写,做归做,他们只看怎么少点成本。”

“妈卖麻屁的,国家天天都在讲安全。到了下面他就跟你两个来挂羊头卖狗肉。”

“哪里都是一样,出了事,公司出钱了事,不出事,公司就节省了一笔好大的钱。”裘老头说。

“让一下!”突然一声大吼。原来是打振动棒的来了。

我还没愣过神来。人就被撞上了,我站稳不住,身子就朝外倒去。

“当心!”裘老头一把抓住我。

只听“当”的一声,这当然不是我人倒下去的声音,这是我的三角拔子掉下去的声音,碰到钢管上发出的。

拔子掉在了下面第三台有毛竹片的地方。我傻愣了一会,准备就顺着刚才那个楼梯下去把它捡起来。

“我去捡。”裘老头说。“这会儿紧,从那里去要很长时间。”

我明白了裘老头的意思。一看过去,那个包工头正怒气冲冲的看着老子。要是从楼梯下去捡,至少也得要十几分钟,这非常时期,包工头还能容许你耽误十几分钟?

裘老头说着就顺着钢管往下爬。

“裘大爷!”我叫了一声,“你不能去,我去。”他这么大年纪,我不忍让他在这个钢管上爬上爬下的。

裘老头不肯,硬要显显老当益壮的本色。可我良心逼迫,一把就拉起裘老头。自己顺着钢管就下去。

我从没爬过这玩意,由于手出汗,抓住钢管有些湿滑。一不小心,我就往下直滑下去。幸亏裘老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才将我稳住。

“你上来。”裘老头说。“我去捡!”

我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这次只得听裘老头的话了,虽然人家年纪大,但必定是老工人,我是个生猫子。

裘老头下到了拔子那个地方。捡起了拔子,将拔子勾吊在上面的钢管上,人就爬到了上面那一台钢管。

看着他娴熟的动作。我由衷的敬佩。当他爬上最后一台时,我伸手去拉他,帮他一把。哪知我的手还没抓住他的手,他忽然滑下去。我大叫一声:“裘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