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楚少孤
作者:风镜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636

与秦矜汐一道在东宫上学也已多日。东宫并不在后宫里,倒是与前朝相近,她们两个都在东宫上课是相当奇怪的事情。想那东宫可是太子宫寝,而两个公主居然名正言顺地跑出后宫上课,着实令楚轩瑶不止一次的惶恐。看来这个大夔朝真是个很出格的地方。虽说也秉承儒学,但其风骨之清狷堪比魏晋。特别是皇帝,大有架羊车随盐竹大幸后宫的可能。

至于信差工作,变得轻松不少——最近皇帝大人挺忙的,没空接见,每回让连隅送进去就算完成任务了。除了有一次连隅大叔不在,她鬼鬼祟祟走到御书房门口,被奏折当头砸得头晕眼花、荡气回肠。楚轩瑶不明就里地解释道:“皇上,夜宵……”结果又飞出来三本奏折外加一盏茶。心下大骇拔腿就跑,可是茶盏还是毫不费劲地追上她,狞笑着从鼻尖呼啸而过。她想不好不好,老男人到更年期了,所以随后的日子里靠近龙翔宫都会抖三抖。

好,该来介绍一下楚轩谣的老师了。楚少孤,男,六十四岁,据说和楚轩瑶是本家,晋国派驻帝都的贵勋,当世之大儒。以前是东宫祭酒,后来被死对头白玄雷取代。后者因为长得帅、上课又有趣,颇受太学生欢迎,秦雍晗就乐呵呵地把他降为博士,不忘封了他个“文英伯”。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啃玉米棒。

至今为止楚少孤是最让她头疼的老师,所以她也变成了楚少孤一生中最头疼的学生之一,另一个是秦矜汐。但这三个人之间竟然默契非常——楚少孤讲课,秦矜汐绣花或发呆,楚轩瑶睡觉,井水不犯河水,但求少孤兄不要告状。

从矜泉宫回来的第二天就跌跌撞撞浑浑沌沌地早起上课去,路上碰到一样跌跌撞撞浑浑沌沌的秦矜汐——公主大人的金字招牌下搬迁迅速着实可观,才一天功夫就找了处“身世清白、无不良记录”的越骊宫住下,和霰汐宫蛮近的,意味着以后抄作业很方便——楚轩瑶的储华轩里有个清继。为了监督某大才子,楚轩瑶总是坐在储华轩里头喝茶发呆。虽然她笑着说这样会给清继很大的心理压力,但是不看到成品她就是赖着不走。清继某日突然闲闲说道:公主未念几日书,转笔好生了得。

这是杂话,咱们继续来介绍楚少孤。

楚少孤的课很无聊,第一天上课讲得就是《礼》,不仅讲《礼》还要和《宫仪令典》和着讲,这感觉纯粹就是硫酸加巴拉松。

“好,”楚少孤发现仅有的两个学生兴致不高,就提高音调道:“现在就请公主殿下和储妃娘娘说说二位晓得的尊称……”

两个人一个接一个说下去,不一会儿,楚轩瑶已绞尽脑汁。说“阁下”对不?好像不太好……那还有什么呢?古时候的皇族都和龙有关系,她就顺着龙的思路想了下去。“龙,龙……龙王?”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秦矜汐愣了愣“噗”地笑出了声。楚少孤一看情势不对嘛,就板起脸说:“严肃。”结果楚轩瑶立马想到那句著名的台词——我们这是在打劫,结果也跟着秦矜汐一起傻笑。

一晃到了中午,二人来到偏殿用膳,自然是好饭好菜招待。八冷盘十六热菜,还有水果供应,着实让楚轩瑶眼馋了一回。这……公主和郡主也差太多了吧!把自家妹子宠得和块宝似的,对别家小孩就当颗草。怪不得楚轩瑶一直没有发育,极有可能是营养不良。

“嘿,你是怎么想到龙王的?”秦矜汐凑过来问。

“很自然啊,”楚轩瑶用力扒饭道:“矜泉宫里头的温泉都是虎蛟饰的,皇家不是很喜欢用龙做装饰吗?”

“我皇兄的椅子叫龙椅,”秦矜汐放下筷子开始清算,“衣服叫龙袍,车子叫龙辇,他是龙体……嘿嘿,皇兄的手叫龙爪,口水叫龙涎!”

楚轩瑶一边同情秦雍晗有个那么卖兄的动物,一边顺口就溜出来一句:“还有你皇兄和静贵妃接吻叫龙啃。”

秦矜汐把嘴巴张得大大的,显然受到了惊吓:“为……为什么是啃啊?”

一看秦雍晗嘴唇那么薄的样子,就知道接吻肯定是野兽派的。不过楚轩瑶还是很绅士地问:“那你说是什么?”

秦矜汐低着头踢着凳腿羞涩地说:“嗯,吻……”虽然她还不是很懂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为情,可还是不自禁地流露出小女儿娇态。

“随你,”楚轩瑶觉得自己真是罪恶,那就一起罪恶吧!“亲、吻、吮、啃你爱用哪个用哪个。”

“呀你好恶心!”秦矜汐低呼一声双霞绯红。

楚轩瑶低头吃饭,过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奸邪地笑笑道:“舔……”

“滚!”饭吃了一半的楚轩瑶突然被一脚踢了出去,“你这个龌龊的小人!”

下午殿中十分闷热,虽然四角上都摆上了冰盆,但汗渍还是把几案渗得湿淋淋的。楚轩瑶很费力地差人把冰盆驾到了横梁上,一眨眼功夫又被楚少孤变回原地。

其实原本中午便可以放学了,可是因为秦矜汐前段日子太没有定力了,不停地逃课,所以秦雍晗下了严令要增加课时,从而给了楚少孤极大的生杀大权。

“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

楚轩瑶听到这里,本来午睡的人一下子跳了起来,精神焕发地说:“老师我有问题!”

楚少孤十分感动地点点头,都不惜读破了音,“请!”

“这个黄河北岸发大水了,把难民移到河东去可以理解,可是人都移走了为什么要把粮食移到河北的水里面去呢?”

秦矜汐诧异地从绣品中抬起头来看看她,又看看书,再看看很有些尴尬的楚少孤,这好像真有点蠢啊……

“氓未尽迁也。”

“有歧义!”她指着书十分坚定地说。

楚少孤一捋长须,说了句“圣人之言简意赅也”就算糊弄过去了。他想堂堂楚家怎么出了个这样的活宝啊,从此他都没有兴趣进行课堂互动了。

底下秦矜汐从厚厚一摞书中抽出本《孟子》轻声道:“你连孔孟都敢驳斥……真是厉害!”她露出仿佛狼找到了狈时候的表情,楚轩谣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她笑起来真像自己。

“我这叫善学善思。”楚轩瑶重新把头枕在手臂上调整了一下睡姿,悄然阖上了眼睛。“对了,我一看到你和少孤兄站在一起就想到一个词。”

“什么?”秦矜汐瞬时警觉起来,每次她这样平静地提到她和楚少孤她就有强烈的不安感。

“龙、凤、呈、祥。”

“你才跟他金童玉女呢!”秦矜汐无法控制音量拍案而起。

在感觉到头顶生风的一刹那,她缩了缩脑袋,继而如愿以偿地听到楚少孤的勒令。果然,当晚秦矜汐继续被流下来喝茶。

放学前,她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孽缘。”

在秦矜汐看到那张天杀的纸条兽化时,楚轩瑶早已经一个人慢条斯理地走在回宫的路上了。<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