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羽十七》 一百六十一、四十九ri
作者:风镜旋      更新:2019-09-16 02:19      字数:2303

自从那天起,楚轩谣就和晋印炽熟识了。全\本/小\说/网说起来还是她坏,有时候想吃零嘴,就跑到期门宫前的小摊边杵着,呆呆地闻热饼子的香味。或是站在青庐居外,嘀咕木莲豆腐木莲豆腐木莲豆腐……

时间都很巧,刚好是期门宫放学铃飘起的时候。

从来都穿青布蓝衣的少年军官下学,低着头经过就顺便了了她的心事。作为回报,楚轩谣会好心地分他一半,然后kao着墙看傍晚的车水马龙。他凑近的时候,她就可以嗅到好闻的皂角味,在青布蓝衫上飘得满满的。

晋印炽总结:十七时常几日几日地不见人影,一出现必是要吃的。但他总结归总结,解决管解决。

十七那时候就会变得很安静,可能是沾染了晋印炽的沉默。偶尔讲讲最近的见闻,大都是贵胄间的风流韵事,或是道听途说来的侠奇传说。

他记得有一次,十七给他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他大部分时候在走神,所以惟一能确定的是,那是个关于铁器冶炼的故事。结果十七讲了七天只是为了告诉他——从前她有一个夫子,把那个英雄的名字叫成了保尔※#8226;咔嚓金。

说着她举起手剪了几下,嚼着饼子说“咔嚓”、“咔嚓”。

“咔嚓精是妖精吗?”晋印炽认真地偏过头问,碎发有些挡住眼睛了。他举起饼子咬了一口,捋起的袖管里青青紫紫地瘀痕。

十七愣了愣。心里骂着你个愣头青,从来不读书的家伙……不过还是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可厉害的妖精啦。以后去北方,看见咔嚓精就逃吧,专吃人脑的。”

“哦。”他老实地应了声。

其实楚轩谣并不喜欢那个小摊的饼子,一直都咸了些,青庐居的木莲豆腐也不够冰。而晋印炽也并不深究十七到底有钱没钱,是否真饿得需要人接济。或者这世上有没有咔嚓精。

就是这样冷死人的盛夏傍晚,在一个喧闹地角落画个安静的圈子。看着车来人往,慢慢叙说一个故事。十五和十七都困在自己地圈子里,出不去,却没有人进来。偶尔有人敲门,也就当作了贵客。

总之,承平六年的夏天,楚轩谣几乎把一辈子的落日都看齐了。一个人看嫌太傻气。两个人看倒不怕,反正一起平摊那份傻气。

转眼就到了六月底。秦雍睍的成年礼轰轰烈烈,楚轩谣没有去墨王府听琴。她看到墨王就会很神经质地想——以后嫁过去了怎么办嫁过去了怎么办?

所以她只是送了一份薄礼——她用古乐谱把魔兽亡灵序曲《thedawn》记下来送给了他。

墨王当晚又暗疯了一次。

就这样,有一天她刚刚下了宴,便气喘吁吁地跑回期门宫外,正巧赶上晋印炽下学。他看到她按着头上的玉簪跑得摇摇晃晃,“印炽印炽!走走走!今天晚上七哥请客!——你,你怎么了?他们又打你啦?”

她看到他嘴角扯开了一条伤。红红的,肿却退了,也就不敢大声嚷嚷了,怔怔地看着他——晋印炽的右臂上有丧章。关于他地家事,楚轩谣猜也能猜出几分,就是不敢问他。至多至多也就是拐弯抹角骂骂他爹。或者让他不要总是打架。

虽说她时常凑上去喊加油。

晋印炽牵着马绕开了她,什么也没说。马蹄声慢慢远去,楚轩谣感觉到他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平日里待人都很和顺,虽然不是经常说话,人还不至于那么冷的。但今天他似乎是一口大冰窖,逢人就冻你那么一下。她晓得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敏感得很,他那些贵族同学一定又说什么刺到他了。她扭头徐徐跟了上去,看到他进了蔬果铺买了些水果,又去青庐居要了几支蜡烛和香。

他走得很慢。在雷城里喧闹的傍晚就像一条逆水的鱼。他固执地沿着朱雀大街。似乎要把那抹小小的阴影投射在最繁华的路段上。他失魂落魄地撞上几辆马车,又被咒骂推着向前走。直到出了城。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好像一眨眼就是城郊地墓场。他没有想路,腿就带他走到了一块墓地。他从马上掏出背褡,缓缓掏出两个苹果,笨拙地把香cha在上头,掉了两次,因为他的手不住地在抖。

月亮出来了,他静静地跪倒在墓前。身子始终绷得很直,没有动,更没有哭。月光时而隐进云间时而透出来,风不冷,但吹在身上却说不出得难过。一点荒茔上的萤火,晚归的枭鸟在枝杈间栗叫。

晋印炽在新生荒草的墓前跪了整整一夜。

当东天边透出一丝光亮,他动了动,想站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双腿已然不是自己的了。他撑着地,在用力之前已被人搀住了手臂。他转过头地时候看见女孩子怯怯的表情,白色的衣装在清晨显得有些单薄,眼圈红得像一只兔子。晋印炽瞪着眼睛看着她,不认识一样,让楚轩谣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和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对视,那么绝望与狞厉。突然,他发狠地推开她,本已无力的双腿发疯似地向前奔去。

“印炽!”她在原地跺了跺脚,眼泪划地流了下来。

楚轩谣牵着他的白马走了一个半时辰才走回雷城。城门早就开了,楚轩谣却到处找不到他。他不在青庐居,不在期门宫,更不在开满莲花的池子边掰莲蓬,也没有在书坊里借演义。楚轩谣在雷城里游魂一样穿来穿去,担心他会不会做了荷花池男鬼。

其实晋印炽就抱着膝坐在城墙下,厚实的阴影把他藏得深深的。他把脸埋在腿间,好像很冷似地瑟瑟发抖。本来就瘦小,又缩成一团,挨着城墙,就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远远地驿道上行人摩肩接踵,天又疏旷无边。

四十九日……

魂魄也走了。

他咬着自己地手背,不要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直到傍晚,他终于贴着墙颤颤微微地站了起来。抬头的时候,那张带着怯怯地表情的脸仍旧站在他跟前,一手揉着马缰,一手捏着两个烧饼,眼圈红得像兔子。

她想不出来有什么话好说,就小心翼翼地把烧饼递给了他。

所以当后来楚轩谣气势磅礴地说——“如果我做了晋国国主,就把四十万兵马全交给你”云云的时候,晋印炽只是低低地回道:“如果我有一张饼子,我分你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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