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界·箭若神之眉 一百零九、东归ri月
作者:风镜旋      更新:2019-09-16 02:19      字数:3344

两人依旧坐上卫扬的马车,只不过马车的个头翻了一倍,蓝布的门帘内竟然衬着明黄色的绸子。\www.qβ⑤。com\他们不再走小路,堂而皇之地在驿道上踏起飞溅的尘土,马蹄清闲。

车上,楚轩谣静静地躺着,把腿搁在睡着的秦雍晗膝上。他已经睡了两天两夜,居然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嘴里偶尔翻出几声呢喃,来表示他还活着。楚轩谣侧过头去,拨了拨隆起的发梢,看着桦木淡淡的纹理。没有人的时候,她的眼里就升腾起一波又一波的雾霭,如同龙脉山上秋末的云瀑。

楚轩谣阖上眼睛,轻轻出了一口气。回宫吧,回宫吧,回宫吧……还是女人堆里好啊,再争来斗去都不用这么散架……回了宫里,就什么都变回去了。她抽了抽嘴角,本来厌恶的四角天空,什么时候竟有些浪客企盼家乡的希冀。

可是,走得太近终究不是好事情,特别是宫里头……夹着木板的腿就搁在他膝上,被他拢在手心里。更难以言说的是,心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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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

马车越走越拖沓,越走越拖沓。行了二十三日,楚轩谣终于看到了几里外崔巍高峻的城池。绯红色的阳光在皇城的琉璃瓦上一跳一跳,龙脉山上的雾气没有散尽,云瀑自它的胸臆中尽数卸下,滚滚地荡入城中。远远望去。雷城就如同一只蛰伏着地青铜巨兽,周围涤荡着迷蒙的蜃气。她转过头有些兴奋地秦雍晗说:“到了到了!大概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秦雍晗闭着眼睛把她按在座上,“不许乱动。”

“你要不要看看?”楚轩谣笑着挪了挪,甚不安分地拖着一条伤腿,撺掇着兴趣缺缺的他。“你的城池呢!”

秦雍晗摇了摇头。

楚轩谣低下头看他仍旧闭着眼睛,有些纳闷地问:“你不喜欢它?”

他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不再那么冷冰冰的。“我喜欢西市那里。还有修祥坊和中泰访。”

“你起家的地方吧?”楚轩谣愣了半晌终于眯起眼睛,满脸贼兮兮。秦雍晗倒并不避讳。“乱是乱了点,但是有活气。宫里就是规矩太多了。”

“哦?”楚轩谣呵呵一笑,“这话被执礼地公卿听见,恐怕要气出毛病的。”

秦雍晗也不理她,挑起帘子看着远远地城池,有口没心地嘀咕着:“传个召,看那些老头子慢吞吞从宫门走到辰德殿。恨不得跳上马去接他们,要不拆了殿前广场。什么破规矩,皇宫里头不能跑马……”

楚轩谣自然知道青王殿下和荣世子当年的光荣事迹。两个毛头小伙的叛逆青春期,整日飞鹰走马,逃学在市肆中赌钱喝酒,还自命行侠仗义,揣着期门宫里头的武艺把黑道端平。估计那时候的秦雍晗连唇髭都没长出来吧,还是迎风就长的年纪呢。

他厌烦礼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能从他口里听到秦雍晛地话,还真是很难得。艺术家和大地主的差别,那是相——当的而大。

秦雍晗的追昔抚旧,引得她也有些想往那个年岁。放学提着长笛和乐谱在街上游荡,找一个又一个的书报亭,一天又一天地盼杂志。坚毅而简单得像块磐石。

楚轩谣想到这里不由得傻笑起来,其实穿过来之前一直保持着这种简单到空白的生活。就在快要充盈起来的夏天,就在她想恋爱下的夏天,她二话不说biaji穿越了,比鼻涕虫还滑溜。

“你呢?”

“啊?”她脸上诡异地笑被转过头的秦雍晗逮了个正着。

“喜欢雷城还是孤竹?”

楚轩谣又哆嗦了下,绞着手指努力想表现出痛苦的样子,结果身旁的人支着手转过头去,看着路近旁蓊郁的山林笑出了声。她突然觉得自己在扮演一个叫阿斗的蹩脚角色。“我忘记孤竹长什么样了……那就只好喜欢雷城了。”

他挑了挑眉,“真地?”

“比起荥阳来雷城好多了!我喜欢雷城的城墙!”楚轩谣撑着软座动了动——她对于雷城的城墙有有天生的怨念。马上被一只手重重地按下了所有的不安分,可即使双腿被牢牢固住。手还是在空气中上下比划着。“马面、棱堡、悬楼。那么厚……的城墙,还有那么大……的青铜兽面。很凶很大气,很秦很雍晗。”

她又学究似地点点头,然后头上被砸下一个爆栗。

的确,帝都的城墙有足足十五丈高,每隔四十余丈便有凸出的马面,上头雕饰着青铜地巨兽。四角上地悬楼如同四柄刺向苍天的利剑,远远望去,皇宫地承霄阁隐约漂浮在晨雾中。那是一种沉稳、雍容而又霸道的美。

他不自禁地瞟了她一脸,她正伤心地捂着头缩在一边。然后他就坏笑着擂了一下她的腿,自然控了力道,可她立马还是大叫起来。

楚轩谣最怕痛了。她愣愣地想,秦雍晗他最喜欢虐了。

于是这话带了点色情的意味……

这时,马车突然伴着马蹄停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勾住蓝布帘子,大剌剌地一钩,就看到有人在车里头呆楞住了。

“怎么,两个月不见,不认识了?”

回过神的楚轩谣立马扑上去,撑着手肘趴在窗框上,没心没肺地lou出满口白牙,也顾不得秦雍晗在背后竭力想把她按住。她又坠入白热化疯狂状态,把头挤到窗子外恨不得凑上去嗅嗅tiantian马上的来人。

“哪里呢。不会地、不会的……两月余未见,老师真是愈发……”其实最后那个词是性感,不过她已经用了五车的话来对秦雍晗解释过,所以不好再用了。

白玄雷对着晨光,眯着一双璀璨的眼睛,亦笑得干干净净。他腾出手来拍拍她的头,“回来就好——不过。守着夫君还来不及吧?”他大笑着打马绕到另一边,对上秦雍晗无奈地对着远山的脸。清雅地一拱手,却被他一把拂开。秦雍晗是真急了,也不避她,扯住白玄雷的袖子就把他拉低了一尺。“准备好了吗?”

“回陛下,是。”说着,白玄雷递给他一个蓝布包袱,唇角弥漫地笑中。竟有些狡黠之意。

“什么时候?”

“日中之时。”

秦雍晗点点头,仿佛胸腔里一颗巨大的石头落了地。垂下帘子,车轱辘又缓缓地转了起来,应着外头渐远的蹄声。白玄雷的白衣清逸,座下亦是同色的陌尘马,在帝都将开未开的明朗中,如同一道光箭剖开了前路的黯淡。

车里,沉默良久之后。楚轩谣首先清了清嗓,有些尴尬道:“有没有觉得,老师……给人一种微妙的欠揍感?”

两个时辰后,马车在熙熙攘攘地朱雀大街上,以蜗速爬行。帝都里头虽然贵勋名门一捞一大把,但光看到他们那辆马车的门帘上隐秘的藤蔓标记。就在近旁无声地分离出一片空荡。

那是墨王的斗篷底角翻绣着的纹饰。虽然并不明显,但只要一群人让道,就没有一个人敢不跟从。在这个千万条明线与暗线交织的城池,不会眼观六路、察言观色的人是断然活不下去的。

车子里头,还在纳闷车子怎么如此古怪地楚轩谣狐疑着一扭头,正碰上开始解衣衫的秦雍晗。她无声地张大嘴,看他利落地拖掉外外袍,开始换上那套黑保安服。十二串珠冕旒冠被搁在地上,外头的马却突然受惊地人立起来,明润的珠玉就在她脚下清脆地弹拨。奏成一曲细碎的歌。

楚轩谣突然无端地紧张。抵着头看侧弯了的十二冕旒冠——这可是天底下最尊贵地帽子了。被交到秦雍晗手里真是有些作孽,他那么大动作还不小心踢了一脚……

外头传来卫扬呵斥的声音。秦雍晗叹了口气。俯下身子,示意她解决一下。

楚轩谣吐了吐舌头,绷直身子够向门帘,因为秦雍晗居然不忘按住她的腿。

明黄色的锦障和土蓝色的帘布都被挑开,细碎的阳光刺得她皮肤微痒。本来隔着帘子的阴影,此刻全然了无影踪,只有煌然明灿的阳光,煦暖、带着久违的属于帝都的味道。

“咋地咋地?”她掩了半边面孔看着前头,那里有一个牵着匹白马地蓝衣少年,正低着头慢慢向街边退去。

卫扬懒散地抽了一鞭,“没事儿,挡道了——差点撞上都不晓得。”

楚轩谣莞尔一笑,“差点撞上还不是没撞上,有什么好计较地……你也是,人家走得恐怕还比你赶车快吧?!人家还不凶你呢,还不谢人家。”卫扬也不恼,自顾自赶着车把式,乐呵地顶了句“说不过夫人”,马车复又龟速起来。楚轩谣嗔怪地笑了笑,退身放下帘子。

帘子的末角飞扬着落下地一瞬,她感觉到有什么刺到她的眼睛了。

楚轩谣怔忡了一瞬,待再想xian开帘子时,却被抛过来的深衣彻头彻尾地覆住了。她立马扯下来开始对着秦雍晗念叨:“即使……也不用……让我在这里更衣吧!”

秦雍晗指了指窗外,“大街。”继而含讽地挑了挑眉,“朱雀大街。”

楚轩谣解下腰带把他眼睛蒙起来,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那个少年。

刺到她的,是那道投到脸上的乌金色眼光,安静,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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