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胡杨林和宋君宝、郑光明，拿着市政府的红头文件，回到宋君宝家。( 落叶手打)
咸菜就酒，开始庆贺。兴奋过后，三个人是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
郑光明眼珠子乱转，看胡杨林和宋君宝。宋君宝则定定地看着胡杨林，讪笑道：“林子，咱们文件拿到了。可下一步怎么走？你有谱没谱？”
胡杨林笑道：“刻钢印，刻公章。然后招兵买马，扯旗放炮，开张大吉。”
宋君宝苦笑：“林子，刻钢印和公章，得去省城。招人得印布告。我现在是连去省城的车票钱都没有了，咱们拿啥刻钢印和公章？拿什么印布告？”
胡杨林笑道：“我的辞职补偿费是一百八十五。交给老娘一百，去市上办事买了一盒555烟，还剩下八十。你们能凑多少？”
宋君宝讪笑道：“为了贩录音机，我借了一千块公款，我的辞职费被扣下还公款还差一大半，我现在是连一毛钱也拿不出来。”
郑光明急忙说：“我现在不但一分钱拿不出，还欠一屁股帐。”
胡杨林愣住，思索道：“刻钢印公章、印布告、招人等，怎么也得几百块钱。咱们三个人，是再拿不出钱了。总不能抱着空头文件空欢喜吧？光明，你家富裕，能不能跟你爸妈借几百块周转一下？我保证，转手就能还给他们！”
“想都别想。”郑光明一口回绝：“我爸妈现在恨我恨的牙痒痒。吃了我的心都有，借钱更是门也没有！”
“他爹那裤裆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卖血去！”宋君宝叫喊。
“那就一起卖。”郑光明嘟囔：“到省城去卖，卖了钱再刻公章。”
胡杨林眼珠子乱转，冥思苦想。郑光明催问他：“林子，你卖不卖啊？”
“我卖球！”胡杨林没好气地嚷嚷：“人家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咱们可倒好，还没出师，却先卖血！多丧气。”
郑光明也火了：“那你就卖球！怕是还没有一根水萝卜值钱。”
“别吵。吵嘴有什么用？”宋君宝劝解道：“咱们要同、同什么共济，肝什么照，怎么能窝里反？林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有办法，你就快说吧！”
胡杨林噗哧乐了：“宋哥，你可真逗。又不结巴，怎么把同舟共济、肝胆相照说的跟结巴似的。办法我还没有，不过你说对了，活人不会被尿憋死。我就不相信，凭咱们，会想不出办法，闯过这关？”
“除去卖血，就是卖屁股，卖球都没人要。”郑光明垂头丧气地嘟囔：“我就不相信，你不卖血，能拿球当公章，印在布告上。除非你卖球给张马列！”
“卖球我也不卖血！除非我让尿憋死！”胡杨林吼叫着跑出来。
胡杨林骑自行车，一口气跑到柳镇山家。
一进门，柳镇山就埋怨：“老四，你跑哪去了？我找你好几天了！你咋说辞职就辞职，也不跟我们哥几个商量一下呢？这是多大的事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呀，咋就没一个省心的？”柳镇山点支烟，猛吸，在地上团团转，喘口气又开始怒吼：“你是好好的前途不要了！韩星是一门心思向上爬！到处借钱请客送礼！你们这都是怎么啦？能的地球都盛不下你们了？是不都想作死？！”
“行了！你钱都借了，好人都当了。还说这些屁话干啥？”一边的王美华嚷嚷起来：“林子的职已经辞了，再埋怨管屁用？还是想想怎么帮他吧！林子，你着急忙慌地跑来干什么？是不是有啥事要帮忙？”
柳镇山长出一口气，丢给胡杨林一支烟，问：“有什么事说吧。”
胡杨林坐下抽烟，讪笑道：“没事。www。shouda8.com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市政府的文件我刚拿到了，很快就开张。二哥借钱请客送礼干什么？”
柳镇山叹息道：“市政府驻北京办事处缺一个主任，他在活动。”
“有门吗？”胡杨林问。
柳镇山苦笑：“能没门吗？张兆海不就是榜样？烟搭桥，酒开路，礼做媒。只要都跑到了，应该没问题。有问题我也管不着了。反正我的全部积蓄五百块钱，都交给他了。”
“你脑袋瓜子让驴踢了？瞎叨唠个啥？韩二兄弟当了主任，就是科级干部了。过两年兴许就是县处级。对你有啥坏处？”王美华嚷嚷：“自家兄弟，不是官当的越大越好嘛？都跟要饭花子似的，你就高兴了？就好受了，是不是？”
“我没说盼着他们不好。我说他们走的道不对！”柳镇山嘟囔。
胡杨林见在柳镇山这是借不到钱了，坐了一会，撒谎说要找韩星道喜告辞。
胡杨林出来，又找了几个有希望借到钱的人，结果都被韩星捷足先登。
胡杨林见朋友圈子被韩星搜刮一空，便扩大范围，去找师兄弟们，结果却是连连碰钉子。
师兄虎杨，悄悄地告诉他说，是师傅发的话，谁敢借给他钱做生意，师傅就不认这个徒弟。
胡杨林的师傅耿天行，是全厂的钳工大拿，在厂里享有盛名。为人耿直倔强，被人送号耿倔子。
原来，师傅是最偏爱他的，准备将自己的技术全部传授给他。自从胡杨林泡病假跑买卖，耿倔子就开始对他有气。到听说他辞职，耿倔子就宣布：断绝师徒关系！
胡杨林见师兄弟的圈子也借不到钱了，真没咒念了。不知不觉来到夜大.
望着灯火通明的教室，听着老师的教课声。胡杨林又默默地出来。他想遍了夜大的同学，想不出谁能拿出几百块钱，借给他。大概也就是校园红花张马列张曼丽，家庭富裕，能拿出几百块钱。可他真的不能招惹她，情债最难还啊！
胡杨林仰望苍穹，禁不住地感叹：“朋友遍天下，有钱的无一人！”
胡杨林跨上自行车向马识途家骑去。他现在，只能找马识途。现在只有马识途能帮他。凭马识途的关系，帮他借几百块钱，应该没问题。可上回马识途借给他的五十块钱他还没还。不是万般无奈，他实在没脸面再跟马识途提钱。
胡杨林来到马识途家门口，迎面碰上马识途匆匆忙忙向外跑。
胡杨林笑问：“着急忙慌地干什么，是不是嫂子跟人跑了？”
马识途急惶惶地嚷嚷：“要是你嫂子她跟人跑了，就好了！这人都穷疯了！小舅子跟几个小子想挣钱，弄炸药去野湖里炸鱼卖，结果出了意外，一个炸掉一条胳膊，一个炸掉一条腿，小舅子炸成大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瞎。刚送进医院，我得给他们找钱去。哥们，有天大的事，也得回头再说......”
“那你等会。”胡杨林拉住马识途，把口袋里的八十元钱掏出来，塞到马识途手里，说：“我身上就这八十块钱，你都拿去用吧。”
“算了。你现在正是用钱的时侯。”马识途把钱又塞给胡杨林。
胡杨林急了，红头胀脸地说：“这点钱是不顶事，是哥们的心意！”
“不争了。这五十我拿着，这三十你留着吃饭、买烟啥的。”
马识途把钱一分为二，急三火四地走了。
胡杨林呆若木鸡，仰望夜空，喃喃：“老天爷，这是怎么啦？难道说，我不应该挣钱？天要绝我之路？”
胡杨林不知道怎么回的宋君宝家。
没进门，胡杨林就听见宋君宝不满一岁的女儿在嚎啕大哭。
进屋后，胡杨林见宋君宝的媳妇林爱琼，正抱着女儿哭天抹泪。
一见胡杨林，林爱琼便哭泣着埋怨：“你们这叫开的什么公司，挣的什么钱？连留给孩子买奶粉的十块钱，都被他硬抢走了！你看看把孩子饿的......这让我跟孩子怎么活啊？！没法活了，没法过......你们开啥公司？不如直接去抢银行......”
胡杨林将剩下的三十块钱，掏给林爱琼，惭愧地说：“嫂子，我真不知道你们已经到这地步了。这钱你留下给孩子买奶粉。无论如何，咱们日子还得过。宋哥他人呢？拿你十块钱干什么？十块钱能有什么用？”
“谢谢你林子！不是为了孩子，嫂子说什么也不能拿你这钱。”林爱琼哭泣着收起钱，怒冲冲地说：“拿钱跟郑大吹去省城了......都是郑大吹这个王八蛋撺弄的，工作不要了，将来还不得喝西北风！”
“他们真去省城了？啥时走的？”胡杨林吃惊地问。
林爱琼抽泣着嘟囔：“中午我下班回来，准备拿钱去给孩子买奶粉。他红着眼睛把钱抢去，就跟郑大吹走了。我就不信，凭郑大吹家的条件，连十块钱都拿不出来了？就该他充这个大头？这日子没法过了，回来就离婚……林子，你们都要小心点。叫我看，郑大吹是二斤半的鸭子三斤的嘴......”
在林爱琼的哭诉声中，胡杨林茫然不知所措地出来，仰望苍天喃喃：“天啊！真就没有我们的路了吗？卖球......卖给谁......伍子婿过韶关，一夜愁白了头......我真的闯不过去......看来，只好跟他们一块卖血去......卖就卖吧。秦琼还有卖马的时侯，**还给同学洗衣服挣钱......走，卖血去！”
胡杨林将自行车送回家。步行去火车站，扒上开往省城的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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