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同白桦树开了病假，赶往宁夏同心县。

没到同心，白桦树的心已经开始凉了。指着车窗外荒凉的景象，对胡杨林嘟囔：“这鬼地方也太荒凉了。把同心县县长给我，我都不干。这能有啥生意？”

胡杨林沉吟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嘛。郑光明说，这里产发菜。南下广东的人，都从这买一些发菜，到那边换电子表或别的，两边得利。”

“大金鱼的话也能信？他放屁都掺假。”白桦树怀疑地问。

胡杨林说：“电子表、录音机，他不都搞回来了，事实胜于雄辩。”

白桦树嘟囔：“那是个贼大鬼，没一句真话。我怕他蒙你，没跟你说实话。”

胡杨林摇头：“不至于。他本来这次约我一块去，跟宋哥一块贩录音机。我回来晚了没赶上。咱们既然走上这条路，就不要疑神疑鬼，大不了交点学费。”

“两位大哥，想搞发菜？”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后面探头上前问。

这个少年一头乌黑的卷发，两只眼睛嘀溜溜像流星。胡杨林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少年，笑答：“是，你家里有吗？”

“多的很。要多少有多少。”少年眼珠子嘀溜乱转笑嘻嘻地说。

“多少钱一斤？”胡杨林问。

少年笑道：“十几二十几元一斤的都有。”

“啥？十几二十几？”白桦树叫起来：“你家的发菜是金的还是银的？买一斤肉才多少钱？小贼回回，你是不是想蒙我们？小贼回回，不是个东......”

“桦树！说话注意点。”胡杨林急忙低声喝住白桦树，四下观望。

车里一多半是戴白帽的**。多数人对白桦树怒目而视。

胡杨林回头拍拍少年阴沉下来的脸，笑道：“小兄弟，别生气。我这个哥哥在跟你开玩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咱们交个朋友好不好？”

少年笑了，低声说：“我叫纳志新，快十七了。你那个朋友日眼的很！你这人好。告诉你，这里不比你们大城市里，可不敢乱开玩笑。惹急那些人，会跟你们打架的。乱说话，打死你们，都不会有人管。”

白桦树有些不以为然，张口要说话，胡杨林用肘子捅了他一下，低声说：“入乡随俗。这是**聚集区，犯了他们的忌讳，要惹出大祸的。引起民族纠纷，真打死咱们，国家还真不一定治他们的罪。”

白桦树闭口不言，脖子却梗着，摆出七个不服八个不尿的样子。

胡杨林问纳志新：“尕子，发菜怎么会这么贵？”

纳志新一脸老练的神态说：“你头回做生意吧？货卖用家。那东西，给咱们一分都不值，吃没味道，连烧柴都不如。可人家香港和广州人喜欢......”

车到同心，天快黑了。胡杨林和纳志新已经成为好朋友。纳志新热情地请胡杨林他们去他家，胡杨林想去，可白桦树一再拉他的衣袖，暗示他不要去。

胡杨林便婉言谢绝纳志新的邀请。纳志新热情地将他们送到旅社安顿好。胡杨林请纳志新一块去饭馆吃饭，纳志新谢绝。

胡杨林再三挽留不住，便对他约定说：“尕子，明天带我们去你家看发菜。”

纳志新点头答应，匆匆走了。

白桦树朝床上一倒，望着胡杨林埋怨道：“你真胆大。去了这个小贼回回的家，他要是给咱们下上**药，把咱的钱一掏。把咱们丢进山沟子里，咱们找谁说理去。没听人说，贼回回的饭能吃，话却不能信。可不敢上了他们的当。”

胡杨林掏出烟丢给白桦树一支，自己点一支。凝视着白桦树说：“三哥，这会你知道小心了？那嘴上咋就不能多个把门的？贼回回、贼回回的不离嘴。你就不怕那些老回回听见，把咱俩打死？老回回是精明，一个比一个贼，可也不一定都坏。哪的人都有好有坏。你敢说咱俩就一定是好人？说话一定要注意。我看这尕子就不错。咱们人生地不熟，得找个好人帮助咱们。要不然，那可真的会上当。明天见了那小尕子，对人家热情点。咱们能不能挣钱，就靠他了。”

“那小子的眼珠子贼溜溜地乱转，一看就不是好鸟，你就不怕他骗咱们？”白桦树坐起来说：“这些人都靠不住，凡事都得靠自己。”

胡杨林摇头，赌气道：“那行。靠你。你知道发菜多少钱一斤合适。你知道什么样的发菜是好发菜？你要是知道，我就全听你的，怎么样？”

白桦树张口结舌。胡杨林缓和语气说：“桦树，不是我用话呛你。咱们俩啥都不懂，再不找个可靠的人帮咱们，那只有吃亏上当的份。”

“我......”白桦树顿了顿，不服气地说：“我就不信，离了臭鸡蛋，还做不了槽子糕。就凭咱俩的聪明才智，连个发菜都弄不明白。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郑光明就不一定是靠这些老回回。就凭咱俩，还不如郑光明？”

胡杨林连连摇头：“好了，好了。不争了。让事实说话。咱们洗洗吃饭去。”

胡杨林同白桦树在一家饭馆吃过饭。刚回到旅社，便有人敲门卖东西。

有推销发菜的，有卖电子表的，还有卖羊绒、羊毛的，川流不息。

依照白桦树的意思，想跟他们谈谈。但胡杨林却一一谢绝。

白桦树不解地问：“林子，你不是说要了解行情嘛，怎么一个都不谈？”

胡杨林摇头说：“我相信，要说有骗子，这些人里恐怕得占一大半。你要是真想上当，你就跟他们谈。反正我是得等明天转转再说。”

白桦树悻悻地说：“你是墨索里尼，总是有理。那就锁门睡大觉。”

早上，纳志新兴冲冲地跑进旅社，进门就喊叫：“胡大哥，你们吃饭了没有？今天是集。我带你们先到集市上看看，你们看看行情……没吃饭抓紧吃。”

胡杨林笑逐颜开：“吃了。尕子，就等你哩。你吃了没有？没吃我请你。”

“吃了、吃了。咱们走吧。”纳志新兴奋异常，在地上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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