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知道，这种事不是糖或肉能代替的。不由地想起十八妹和阿青，不知怎样评价那些吃了什么似的老头子。便避而不答，去为陕北人接灯绳。
柏家自建房过去自家住时，是在院子里开门，后来对外出租了，便把房门改到院外房道里开了。门廊右面住一家左边住两家，尽靠左侧那家便是那家陕北人，说是夫妻却两妇一男，男人负责向家拉客，女的在家菅业，颇有点男主外女主内的意思。门道两边住的宁夏和矿机厂的。宁夏的这家，是夫妻二人独力自主，自力更生。矿机厂这家是个下山岗女工，比那些被称为“陕甘宁支队”的土鸡高级些，主要坐台，很少有男人出没，也很少向家里拉客，配的有传呼机，听到呼叫便梳妆打扮穿戴整齐走了。
柏林出门房向左手一拐，碰上矿机厂那家开门，同那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打个照面，点头一笑。
柏林一进陕北人的住房，便狗撵的兔子似地，倒退着飞出。
一个女人穿着旁开门裤子，裤子后半片没扎进腰里，耷拉着，半片白薯样的屁股露在外面，橛着腚在炉子上做饭。
柏林捂住鼻子，用手比划着让女人把裤子系好，才二次进门。
屋地上的烟头烟盒瓜子皮果皮果核还有些说不清的东西都拌脚了。一
张砖木支起的临时床上，只铺一条赤橙黄绿青兰紫分不清颜色看不出花色的床单，床板的木棱子清清楚楚，一条单薄的油渍麻花的被子，可怜巴巴抹布似地趴在的床上。
拉线开关是在开关盒里断的，把旧的断头取下，再把拉线剪个斜面穿进去，系个疙瘩便完活。也就几秒钟的事。然而，就是这几秒钟的时间，差点儿没把柏林熏死。
接完拉线，那个武大郎似的男人上来恭敬地递烟，柏林摆着手话都没说一句，便箭一样窜出去，刚跑到机械厂这家门前，一腔污秽喷涌而出，消防用的高压水一样。
我天啊，那屋里是什么味？比腐烂的尸气还让人受不了！柏林一面想着一面喷泉般哇哇吐着。
强劲的呕吐声，惊天动地！如同一条木偶线，把几栋房子的人都扯了出来。
矿机厂的那个女人，忙跑出来给柏林捶背端水漱口。
“你咋吐这了？不会是让你她们把你搞怀孕了吧？”前排房一个后窗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小女人，一脸鄙夷一腔嘲弄。
“我让你妈搞怀孕了！这是我家门口，我刮宫、我拉屎我愿意！你她妈管的着......”柏柏林张开满是污秽的口，把小女人骂的龟缩回去。
闻声出来的邻居们，忽啦一下把柏林围上，热情洋溢地寒喧：“政委，你回来了？听说发大财了？给你爸妈带回来多少钱啊？钱花不完说一声，我们帮你花......”
一时间，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柏林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胡乱应酬：“大叔大婶，大爷大娘，都进家坐。来来，都进家。我爸去买菜了，一会咱们喝几杯......”
柏老太太闻声出来帮着招呼：“他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儿、哥哥嫂子，家里坐......”
邻居们嘻嘻哈哈地进了柏家。后来人越来越多，屋里坐不下，就在院落里或坐或站地闲扯。
有关心爱护的，有充满羡慕的，也有嘴上说好听的满怀妒忌的。
柏林和老娘忙的团团转，茶是供应不及，就递烟吧。柏政委把带回来的一条玉溪烟拆开，脚不沾地地敬烟。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我早就看出政委这小子有出息，果然不出所料......”
包括许多当年用白眼看柏林的人，也是这么说。
闹哄一阵，有人吆喝着进来：“让路，让让路，让我老瘸子也看看大财神。我早就说过，这小子有出息，是条龙......”
柏家左边邻居老吴头，在后老伴儿和一个小保姆的搀扶下，嚷嚷着进来。柏
老太太慌忙迎上说：“他大叔，你腿脚不方便，咋也过来了？正说让他回头去看你呢......”
“没事。我遛达遛达，没啥坏处。小子带媳妇回来没有？”
“没有，还没找呢。”
“那可太好了！老嫂子，咱们当年的话还得重提。现在虽然只剩下小老七，没法让小子挑了。可我这个小老七，比她六个姐姐加一块都强，咱们这亲家还是得做，准成！”
老太太笑的嘴都合不拢：“那赶情好。可他们差十多岁呢，怕委屈了珊珊这孩子。”
老吴头扯着脖子嚷嚷：“大点怕啥？大知道心疼媳妇。就这么说定，你们大家谁也不许跟我争。我们这个亲家，是二十年前就说定的。回头我就打电话，叫小七回来定亲！”
大家哄笑乱嚷嚷：“没人跟你争！你有七仙女，我们可没有。有姑娘就是好......”
有六个儿子的老夏头，一脸愁苦地嘟囔：“都说养***儿子防老，去***老逼吧！我倒是养活了六个儿子，那哪是儿子，是六个爹呀！为了给这六个爹说媳妇，差点儿没把我们老两口累死。哪象你老吴，有先见之明，养了七朵花，能娶三个半孝顺儿子，美死了！”
“是呀，养儿子那都是给别人养的，养儿子有啥用？”
“也不能这么说，政委不是儿子？！”
“是儿子不假，这不已经让老吴头盯上，回头婚一结，就只知道孝顺老丈人了。”
“别羡慕人家，谁让你不生闺女。”
“你倒是有闺女，早早就嫁人了。要不然，是不也能跟老吴头争一争。”
“争不成也比你强，逢年过节照样有人打酒。你现生是来不及。”
眼见得越说越热闹，有人开始脸红脖子粗，摆出要吵架的姿态，弄得柏政委讪笑着傻愣着，柏老太太嚷嚷起来：“都别乱嚷嚷了。他吴大叔不过是开玩笑，你们起啥哄？”
老吴头不干了：“老嫂子，你可不能打退堂鼓。这可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老太太说：“真的假的让孩子们自己说吧，你能作珊珊的主？我能做主还差不多。”
“那是，谁让你是小七干妈呢。她不听我的，也得听你的。”老吴头嚷嚷：“这样正好，一切由你做主，你就把他们的婚事办喽。反正我要死了，棂柩幡是交给政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