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在快乐、惶恐的交织中，很快就过去了。天没亮，柳寒雪便恋恋不舍地走了。

柏林疲倦极了，怀着一丝不知是对谁的欠疚，倒头便睡。

柏林睡得正香，被电话叫醒，是柳寒玉的电话，问他在干啥？

柏林气呼呼地说：“在睡觉。”

柳寒玉说：“政委，不能再睡了，该起床干点什么了。再睡就成猪了。我这次去开会，主要是为萧诗剑的西北化工上市做准备的。不瞒你说，我受刺激了。我听他说，你们过去是同学和朋友，年岁都差不多，你又不比他笨。论文凭，你比他还高一大截呢。你看看人家，凯迪拉克坐着，五星级宾馆住着，副省长亲自迎接。那架势派头，比市长都高出一截，真让人羡慕。”

柏林笑道：“既然他那么让你羡慕，那你就跟他去算了。我也解放了。”

柳寒玉骂声放屁，挂了电话。

柏林想接茬睡觉，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便点着烟抽着。

他一点都不羡慕萧诗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他现在可以想起床就起床，不想起就不起。可他萧诗剑行吗？他再累再不愿意，只要是秘书安排好的事，他就得去执行。

他现在是金钱和秘书的奴隶，是社会和环境的奴隶。象他那样活法，太累，太没劲。

但像猪一样的活法，也没劲。

柏林便想起他的写作，或许写作是自己今后的一种新活法。可写什么？从哪开始？

柏林正思索着，电话又响了，是许朝阳打来的，明问他歌词有点意思没有，实际惦记的是他跟小林谈了没有，探听到什么没有。

柏林先是实话实说没见着人，然后问清小林的班级宿舍，最后是保证完成任务的安慰。这才放下电话起床。

柏林洗漱完毕，正准备出去吃早点，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他老爹打来的，说昨晚上找了他半晚上，也没找到他，电话没人接，家里没有人。然后让他赶紧回家一趟，有重要的事商量。

柏林不敢怠慢，跑着下楼，出门饭也顾不上吃，把朋友的事先扔到脑后去，打的回家。

柏林一进家，见父母一脸的阴云，小妹的两只眼睛肿的象烂桃似的，眼巴巴地望着他。他想一定是妹妹跟妹夫打架了，立时火冒三丈问：“小娟，你这是怎么啦，打架了？他欺负你了？别哭，跟哥说。他要敢欺负你，我打死他......”

“干啥，干啥呢？你多大了，咋还跟个楞头青似的。不问个青红皂白，就乱嚷嚷！”老太太瞪着儿子说：“你妹夫三杠子打不出个屁来，几时欺负过她？”

柏林跟小妹的感情最好，在他最困难的时侯，父母姐弟都有点厌烦他了，可就这个小妹妹对他好。

那年，刚上中学的小妹妹，把自己积攒下的几个零用钱，郑重其事地交给他，认真地说让他拿去还债。望着天真烂漫的妹妹，他当时哭了。心里暗暗发誓，将来重新站起来那天，不孝敬父母，也得对妹子好。

现在，望着妹妹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他心都快碎了，急不可耐地嚷嚷：“那到底是什么事？你们快说呀！想急死我吗？”

老爹沉重地说：“政委，你别着急，急也不解决问题。你妹夫病了，是肾上的毛病，前一阵子查出来的，最近越来越严重了。得住院治疗......”

柏林松了一口气：“是这事啊。我当啥大不了的事呢。有病看呗，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有病治就是了。该住院就住院，这有啥难过的。”

“开始也没想会这么严重，就没跟你说，可昨天大夫通知说，温顺得换肾，要不然就活不成了。可换肾得一大笔钱。他们单位早就散了，现在温顺给人家私人干，没有医药费报销这条......”妹妹说着，眼巴巴地望着柏林。

柏林明白了，妹妹这是让钱难住了。当时笑道：“我的傻妹子，哥真想用脚踢你！温顺得病了，你怎么不早跟哥说呢？用钱你就跟哥说嘛，用多少哥都包了。”

妹妹喜笑颜开，抹着眼泪说：“大夫说得好几十万呢。我，我和爸妈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么多钱，就是有，嫂子会不会同意给？”

柏林笑道：“没事，天大的事有哥呢。说起来，哥也没有多少钱。不过，拿出几倍你说的这个数，还是没问题的。你嫂子傻着呢，根本就不知道我有没有钱。再说，你嫂子也不是坏人，就是她知道了，也会同意给的。放心！”

父母和妹妹，眼见天大个难题，就这么解决，都是欢天喜地。

柏林也非常高兴。他跑到自己原来住的房间里，从床头的皮箱里取出一张折子，跑回来说：“小娟，这折子先放咱妈这。几时用你就几时取，用多少就取多少？要是现在用，哥这就给你取去。”

妹妹拉住他说：“哥，现在不用。大夫说了，还得观察还得找肾源，得一阵才用。”

柏林说：“这张折子是三十万，就放在爸妈这，你什么时侯用就什么时候来取。不够哥还有。等到做手术时，我跟你一块去照顾你们。”

“谢谢哥......”妹子呜咽起来。

柏林把妹妹揽住，拍打着妹子的后背说：“不哭。更说不上谢。这是你给哥的本钱，哥哥现在是付利息而已。当时你给哥哥那几块钱虽然少，却给了哥哥信心......”

柏政委的眼前，又出现妹妹胖乎乎的小手，捧着几块钱的样子，眼眶里也闪出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