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着好些天，马处长不管看见什么都气不顺，不管看见谁都觉得是在跟自己作对。

“邢智启，你可不要太得意忘形了！早晚有你哭的一天！不要以为有日本人给你撑腰就可以跟老子作对。一个臭丘八，老子整人的时候你还没接触过地方上的事务呢，不要以为才当了几天革委会主任就有多了不起，跟老子玩你还嫩着呢！”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马处长在那边发狠的咒骂着，不过他也还知道这是在临江地界上，也很清楚自己很不得人心，即便再怎么发狠，再怎么恶毒的咒骂，始终都不敢太大声。也许他自己也知道，除了能把茶缸摔碎了发泄，他也只能这样小声地骂上几句，而且并不单纯是因为邢智启的级别比他高，就是不在临江，拿到他现在就敢像泼妇骂街那样公然开骂吗。

马处长的房间里只有马处长自己，这会儿他与终于体会到别人躲自己想躲瘟神一样感受，他还是工作组的组长，却好像被完全地边缘化了，就连工作组里的一般工作人员也似乎不大拿他当回事了，会不知是如此，包括招待所的服务员好像也一下子突然变得有胆量起来，居然也敢给他脸色看，可偏偏这个时候马处长却又不能像平时那样随便发飙。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工作组里的另一位副处级，丁处长的房间里却是高朋满座，其中的一些甚至还是第一次与丁处长打交道，有甚至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工作组里还有这么一位丁处长，不过这没什么。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坐在了一起，而且都是为了相同的目的。

丁处长叫丁炎，50多岁，看上去相当和善的一个老人，整天都是笑眯眯的，似乎从没见他跟谁红过脸，可其实他也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与世无争，只是这些年来始终不得志，也看不到什么出头的机会，也只能凡事随大流，人称“风派”的差不多就是他这种人了，所谓“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即使他们的口头禅，更可以说是他们的座右铭，只是丁处长为人还算是不错，随风转舵有之，兴风作浪便没有他的份了，也或许正是如此，正么多年他也一直都没有获得提拔。丁炎也要算是老副处了，当初马处长还只是机械厂一名普通工人时他便是副处级，那会儿也可以说是他人生中最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刻，岂料之后这么多年始终裹足不前，蹉跎了这么久，年轻时那股子敢说敢干的拼劲儿也早已消磨得差不多了，但如果说他在仕途上已经完全没有野心了那也未免太小瞧他的韧劲儿了，这次随工作组下来便是他主动请缨的，他也同样将此视为自己的最后机会，不过与那个马处长所想的却并不相同，毕竟有些事情，以马处长的眼光来说也未必看得那么通透，有些事，就算他看得通透，以他的立场也很难做得了什么。

屋子里虽然有不少人，不过也总还有主次之分的，大人物讲话时，其他人甚至想要插个嘴都不可能。

“真是后生可畏呀！那一位应该还没有20岁吧。”说话的这位也是个副处长，50来岁，与丁炎的关系不错，是省里刚刚派下来协助工作组进一步搞好工作的。

“61年下半年生人，周岁的话还不到19。就像你说的那样，后生可畏呀！”丁炎也附和道。

“没想到你当初便会那么看好那小子，毕竟在此之前他还完全没有任何的经验，即便说在他家住的那一片要算是极聪明的孩子，不过这说明不了任何的问题，聪明的孩子多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也没有谁真的见过他有任何的惊人之举，你居然打从一开始会信任他，把那么大的一个赌注就这么压在他身上，真不知是该说你鲁莽行事，还是该说你慧眼独具，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算是让你蒙到了，又或者那小子的运气就真的有那么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会有这么顺利了。”

“原来你是这么看的呀！不知道是该说你低估了那小子，还是该说是我高估了你。”丁炎似乎对对方的话并不完全认同。

“怎么，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你说的只是一般的常态罢了，那小子又怎么能用一般的常态来衡量？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家伙的确是有不少，那些必须压靠不断的积累经验，失败了再来过，又失败了就又再来过，如此的循环往复，最后获得成功的例子也有很多，不过你也不能否认，有些时候还是会有天才的存在，只是比较少见罢了。不要说是在临江，就是在宝州像这样经营一些小生意的还不是大有人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瞒你说在宝州时我也不止一次的逛过那些小摊贩，价钱公道，也很方便，重要的还是服务态度，去国营商店买东西有时简直是在该自己找气受，有些服务员的臭脸摆的，就好像谁欠他几百块钱似的。不过那么多小商小贩，你见过谁有胆量像那小子一样做生意，兜里明明没有几块钱，领的几个搭档还要更穷，张嘴闭嘴的都是百万单位以上的生意，不妨扪心自问，我是绝没有这个气魄的，以一般人的眼光来看的确是有些投机取巧，不过客观的讲还不是为国家经济建设尽了力的。他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长远呀，算起来岂不是78年就想着要和外国人做生意，想想看两年前那会儿我自己在想些什么，说起来还真的是惭愧呀。”

“不过说到运气我想他还是有一些的吧，买石油期货就赶上产油国内乱，收购一家日本公司又赶上股市大涨，真是什么好事都全让他赶上了，要不然省里那些大人物们又怎么看得上他，要在往常，即便是你我还不是一样是小喽?。”

“即便只是运气好又怎么样？难道我们就不应该站在运气比较好的人的一边吗？”

丁处长的这番话似乎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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