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烟雨楼
作者:顾平生      更新:2019-11-01 19:43      字数:3806

长州有四大古街,柳胥从西门来,自入西城街。

西城街宽阔,两道皆是烟雨楼。

柳胥牵着马,履步而来,观摩两侧古老建筑。

古楼很美,色虽单调,却有意境。

倘若是在盛夏,想来会更好。

因为泥瓦,木房,青石街道,最适意在雨中。

而长州的夏,最多雨。

故而这楼,唤作烟雨楼。

却入了冬,则是另一番景味。

柳胥漫步入城,正值早市时节,古街人很多,极为热闹。

小商菜贩为斤两计较;垂髫儿童手握风车还要再买冰糖葫芦;米店、杂粮铺竟还有糕点售卖;小吃、油铺、布商门前行人络绎不绝。

有女子讨价胭脂水粉,有男子挑适玉镯银环。

老人并不慈目,挎着一篮鸡蛋走过。小孩有些玩闹,四五成群疯跑。

这场景,和书中写的一样。

却今日,在这里,柳胥第一次见到。

突然也会起争吵,也会有生意做成相视微笑。

柳胥无意走过,只做看着。

平凡人的生活看似不和谐,却又规则。

人,只若是适应了,何处都能过一世。

柳胥嘴角微笑,寻了一家客栈。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有小厮过来招呼。

“开一间上等房,再备些酒菜。”柳胥吩咐。

“好嘞!客官您稍等,这就给您收整好。”那小厮面带笑容。

不一会子光景,酒菜呈来。

柳胥喝了两口烈酒,进了些许饭食,身上渐度暖和。

其实以他如今的实力,自不该寒冷。

却他一出安阳,便将尽数真气收敛。

既是体验普世生活,饥饿与寒冷自当不可或缺。

待饭饱时刻,柳胥放下包袱,走出客栈。

他沿着西街城,一路向东行。

在西街城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座牌坊。

那牌坊甚大,矗立在烟雨楼群中,竟有些突兀。

牌坊后面,是一座更大的大楼。

楼甚宽阔,且很不俗。

往来人进出,不有断绝。

柳胥抬起头,正见梨园二字。

梨园在各地皆有名气,但却一般也是最为混杂的地方。

柳胥不做犹豫,提步进入。

一入其内方才惊觉,在外看似是一栋大楼,实则内部是很多小楼连通一块。

柳胥入了一栋,因为其内甚为热闹。

凑近一瞧,台上有位老者,好似正在说书。

老者不年迈,四五十岁模样,国方脸。

说的是,东晋末年的一段起义。

下方多是孩童,听得仔细,模样认真。

却那说书者,每说一段,便会停下来,喝口清茶。

这时会有人执扇下来,收些赏钱。

孩子多不有钱,他们也不怪,但三两段后不赏钱者,便将会有人来轰。

倘若三两段后,能扔上几个铜板,便有机会将故事听完。

柳胥听了一段,便转身离开。

这等说书,在层次中,份属下等。

一般只有贫寒家的孩子,怀揣个武侠梦,方才天天到这里蹭上两段。

却蹭得多了,零零散散,也能在心中拼凑个故事来。

至于中等层次的说书,又有不同。

譬如下一刻,柳胥向里走,进了一家小楼。

那楼不大,堪堪几十个座位,实则是一个茶馆。

其中人不少,多是冬季无耕事的中年男子。

台上有一中年人,也是四五十模样。手中一把折扇,桌上有一壶冒着青烟的热茶。

说话间,口齿伶落,一讲一停顿,情节叠生。

一段讲完,有鼓掌声起。

好!

有人充大爷,拍手叫好,抛上两颗碎银。

在这处听书,是不必打赏的。

因为说书者是茶铺掌柜所聘,他们通过贩卖茶水入账。

故而柳胥面前,也添了一杯新茶。

却这等说书,也只能算中层。

最上等层次的,是哪家先生书说的好,被请到大府大院去说。

柳胥添了杯茶,又听了一段,方才离开。

见前面有一栋楼,更加高阔,且热闹非凡。

他顺好奇心,走了进去。

原是唱戏的地方。

一入其内,见高朋满座,男女皆有。

台上戏,唱的极好,正是盛唐才女王碧芸招婚的桥段。

单是花旦的哪一声颤音,哪一个挑步,哪一指动作做得巧妙,台下都有人能赏析得出。

所以不时的,有赏银抛上台去。

拍手叫绝声更是不绝。

柳胥听了一会子,便做离开。

因为今日入梨园,他尚有事要办。

继续向深处走,柳胥又见了许多书上不曾有的取乐场面。

譬如口技、皮影戏、乃至玩火杂耍。

他一一领略,不知觉间竟花销了不少时间。

直至傍晚时分,他入了一间茶室。

那茶室有些偏僻,人不甚多,却茶水贵的离谱。

柳胥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一壶新茶,一个旧位。

他坐旧位上,等待新茶。

片刻后,有小二端着一浅浅木盘过来。

盘上托着紫砂壶。

却奇怪的是,壶下压着一张白纸。

柳胥接过白纸,取旧位短毫,施然写下五字。

是以傲刀任天下。

那小厮端着木盘以及白纸离去。

柳胥自顾自的饮起茶来。

身旁侧,有江湖人,似在聊些屑事。

柳胥注耳。

“你们可曾听说最近东浙盐帮出了位新舵主?”一青衣男子道。

“哦?新舵主?”另一人纳闷,显然不相信。

“你们猜猜是谁?”

“是谁?”右侧一桌一人好奇过来,并发问。

“红袖女。”

“不能够吧?她虽天赋不凡,却还不过及笄之年。”立时有人表示疑惑。

“这红袖女不会是广陵盐城的那个吧?”

“除却她,天下还有其它人敢称红袖女?”青衣男子反问。

“这事倒是不假,我亦听此讯息。且听说,这红袖女做舵主后便入了武王境。实不知是真是假?”听此议论,柳胥左侧的一人走过去道。

“十六岁的武王?”其它人亦是一阵惊嘘。

“......”

“......”

柳胥茶水慢品,继续倾听着江湖各地的讯息。

不时的又有声音起,“听说最近朝廷在收招武将,不知是否可靠?”

“好似不假,各地都有征召。”有人回应。

“岳老弟难不成也想到安阳去谋个官职?”另一人问,却笑容有些奇怪。

“哦?刘大哥,不知这其中可还有什么说法?”听此语气,岳姓男子询问。

“这说法可就大了。”

咦?...

其它人皆竖耳来听。

“你们可知这征召的武将都是做谁的官?”刘姓男子问。

“难不是皇庭的官?”有人道。

“皇庭的官可多了,却还要分人。你们若是应召成功,做的便是明皇和右相的官。如今势强还好,倘若新革后势弱,你们面对的便是督公和左相。”刘姓人分析。

不少人点头,只觉甚是有理。

“......”

“......”

讯息有些杂乱,各阶层都有,柳胥听着甚感趣味。

一段时间后,有小厮过来添奉热茶。

柳胥手中接过一张纸。

展开正见七字,未亡,重伤,出安阳。

“茶凉了,再换壶新茶来。”柳胥收起纸条,吩咐道。

小厮手托木盘,端一壶新茶过来。

茶是热茶,依旧二十两纹银。

柳胥取座上短毫,在新纸上写道,“寻隐秘地,重铸古剑,价格不论。”

小厮离去,柳胥开始饮茶。

他耳力极好。

只若愿意,所有人说话,都能听到。

所以逗留的久了一些。

至夜深,他方归客栈安宿。

手中拿着一张注明铸剑地的字条。

翌日。

天初亮,呼吸吐纳完毕,吃些早饭。

柳胥出西街城,向东城走去。

他未骑马,背上负着一个剑匣,一袭黑衣。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他达目标地。

东城城外,一个老村。

村叫余火村,柳胥不识路。

问一老伯,“仇师傅家如何走?”

老伯望了柳胥一眼,并不惊怪,向东指了指。

柳胥再走百步,转一路口,果见一门面不大的匠铺。

匠铺简陋,敞半扇门,内可见炉火以及铸铁器物。

柳胥迈步进入,见一矮胖男子。

男子中年,其貌不扬。

柳胥抱拳,“师傅可是姓仇?”

“煅剑还是打刀?”那中年男子问。

“在下既不煅剑,亦不打刀。”

哦?...

矮胖男子明显一怔。

“在下欲重铸一物,不知可否做得来?”柳胥问。

“今物还是古物?”

“古物!”

“古剑?”中年男子问。

柳胥点头。

“古剑我业已三年没铸过了,他们皆言价格太贵。”男子转身道。

“价格自不是问题。”柳胥回语。

“还有一点,我不法作保成功。”男子看向柳胥。

“既来重铸,自是知晓。”柳胥微笑道。

古剑重铸,结果不定。

是废掉抑或更具威力,也无人敢做保证。

匠师是一大因素,另外还要看时命。

时运不济,即便巨匠铸造,仍有被废的可能。

所以一般情形,是不会有人重铸古剑。

因为不值得。

“剑解下来吧。”男子道。

柳胥打开背上剑匣,揭开黄布,一缕黑发出现在了视野。

四年前,第一次季考,他斩了她一缕秀发,包裹在这黄布内。

如今四载过去,那发依旧幽香。

柳胥收起发,将剑扔了来。

“竟是这剑?”对面男子一见,立时惊容失色。

显然他识得这剑。

这剑很古,也有大名气。

“你要重铸它?”男子突然惊道。

柳胥点头。

“这剑太老,价格更是不菲。”男子手抚着剑道。

“不知是否还有何说法?”柳胥问。

“此剑名为杀心,厉气实重。若想重铸成功,需得添加一块墨金。”

“墨金?”柳胥微微一惊。

墨金是以元墨石提纯得到,千百斤方能淘出一粒,那等稀有程度,在所有金属材质中,都可算佼佼者。

“这只是其一。这把剑出世于边越,内有奉银,若想重铸出剑基,须得添加玄母精金。”矮胖男子继续道。

“玄母精金?”柳胥再度一惊。

同样,这玄母精金更加不常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