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最糟的情况是你离开我
其实最令我难过的是你不快乐。”
.
昨天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的程南这晚异常精神，把同寝的三人都折腾个半死，死活就不让他们睡。慕云轩还好些，本就是夜猫类型，叶楠木和沈晏才当真是生不如死，第二天早上起来简直面无人色，顶着两个黑眼圈就含恨去食堂了。
按照学校的安排，这一天的行程是这样的：上午先组织学生以班级为单位开小会作为预热，下午两点再统一在体育馆举办校级联欢会，全校师生齐聚共赏由部分学生提前精心排演好的节目，五点半准时解散。
其实早在距之前的校庆时程南就被学生会内负责晚会的文艺部长钦点说至少要出一个节目，那位现处高三的学姐大约在去年程南偶尔崭露头角时便瞄上他了，只可惜她不了解这学弟个性是有多恶劣，一句轻描淡写的“凭什么”差点没噎死人。
“真可惜啊。只要是乐器小南子基本都会，唱歌跳舞什么的应该更不在话下吧……可怜的学姐。”
沈晏边帮着搬租来的点唱机边语带惋惜的和身后正将电线乱插一气的江思奕谈着这事。
“拜托，人家小南子可不仅仅是因为个性恶劣啊。”叶楠木拿着几张纸进来，就听见沈晏的话，便接着道，“还因为赵七七。”
“话说我看他们最近也没怎么在一起诶。”江思奕说。
“你是没看到，整天信息敲来敲去暧昧死了，假期还不是撇下我们带赵七七去玩。”
“这点我可以作证……”
他们班准备工作做得早，室内早就装饰完毕了，各种繁复簇连的镂空拉花从灯管上垂下来，各种糖果色气球挂的到处都是，门后那棵圣诞树被缤纷冗杂的装饰压的愈显孱弱，靠走廊一侧的窗子被彩纸严密遮住，纱帘一拉，昏暗的光线还真营造出几分暧昧又隐秘的节日气氛。
不论男生女生都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笑闹着，班主任领着大家把桌椅排成圆圈后交代了几句就走了，说有事再叫她。估计是觉得自己在会令学生玩得放不开吧……毕竟是那么体贴的人。
沈晏想。
“话说回来，你刚刚说还可惜呢？看他那骚包的样子，到了台上还不定勾了多少无知少女的魂儿，毁人一辈子。要我说，还是算了吧。”叶楠木嘁了一声，“也搞不懂，这家伙偏偏看上一中公认的美女校花，霸占人家这么久又在勾搭无知少女。”
“……你敢不敢承认你这是嫉妒？”
“开玩笑！老子全身上下哪点比不上他？”
沈晏闻言默默转过身走开了，压根没打算给他回答。
班里又闹哄了没一会儿，楚尹尹喊了两嗓子示意大家安静，讲台边杵了半天的俩主持人这才有点紧张地走上去做开场白。其实底下压根都没人听，一个个已经开始嗑瓜子剥糖吃了。
主持人走下台后以潇宇【上次的体委】为首的几个男生便走到教室中央演小品，剧本本来没什么新意，可看那几个人一脸忘词的尴尬和局促夹杂着的笑场，底下大家也乱糟糟地笑起来，最后搞得他们没演完就匆匆跑下去了。接下来几个节目基本都是女生三三两两在唱歌，理科班女生本来就少，不然还真显不出什么存在感。
周围人慢慢都掏出手机玩起来，角落几个男生在兴高采烈地打牌，更远处还有人东倒西歪睡作一团。于是在新一轮踩气球大乱战结束后早就感到无聊的一众便催促着还是快点开始自由点歌唱吧，让气氛high起来。
“high毛线啊……连个安稳觉都不让我睡！知道我昨晚有多辛苦吗！”
叶楠木本都迷迷糊糊睡着了，被他们一闹腾忿忿爬起来喊道，然而压根没人就搭理他。
“干唱有毛线意思……不如咱们搞个情歌对唱现场配对什么的。”
底下有人打着哈欠建议。
“好狗血……”一片嘘声。
“哪里狗血？我看很好啊。”关键时刻还是楚尹尹出头解决问题，只见她潇洒地走到班委圈子里佯装正经地商量了一番——班委多数都是女生，只有三个是男的，其中不时漏出的诡异笑声顿时让众人有了不详的预感。
在讨论完后楚尹尹上台，环视了大家一圈后清了清嗓子，指着靠窗那个安静的身影。
“顾长欢同学先来~~”
“……”
沈晏替他们捏了把冷汗，尽量不动声色地偷偷向一边独坐的顾长欢望去，只见那人依旧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没有起身走上前的意思，安静的视线不卑不亢。
“……话说我们顾大神，我们要你来唱的原因呢，是因为你唱真的特别特别好……”
楚尹尹话还没说完，顾长欢就偏头示意了一下身后打游戏的宋忱屿，“你看宋大爷也不错。”
闻言宋忱屿挑了挑眉，暗暗腹诽这丫头也学坏了……
“no！”楚尹尹略带猥琐【？】地笑了笑，“忱屿同学自然是要上来的，不过，第一个就是你，顾长欢同学。反正我们决定了，而且今天联欢会，你上来唱一下有什么关系嘛。要不我给你找个搭档？”
楚尹尹苦口婆心，原本想劝她放弃的叶楠木，却看到那个身影平静地起身，上台，拿起麦克风。
竟然……真妥协了！
那一刻不知有多少人的下巴“咔吧”脱了臼，已经全然无法用言语去表达自己的震惊，只能彼此干瞪眼。
楚尹尹倒早料一般得意叉腰，环视底下：“这就对了嘛~别急，我再给你找个伴儿，事成之后不必重谢……”
底下的男生们顿时又是一哆嗦，目光游移。
其实心里都是希望自己能够被选上，却又怕出洋相。
沈晏眼睁睁看楚尹尹的视线在掠过自己后猛地又拉了回来，死死定格，开始散发奔腾绿光……随即伸出手来干脆而坚定地一指：“就你了，沈晏！”
他脑子就是“嗡”的一声，险些要昏厥过去。
然而还没能等他面红耳赤地死命推脱，叶楠木倒先说了句：“我反对！”
“反对无效。”楚尹尹淡定回着，走上前愣是把沈晏大力拖到了顾长欢边上，指着点唱机，“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嗯。我只能帮到这儿。”
说完走到人群中间随便拉张椅子坐着。
知道现状已既成事实，沈晏尴尬地抬头看了顾长欢一眼，少女只是拿着麦克风，看着点唱机，淡淡开口：“会唱什么？”
他嗫嚅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音来，心脏在胸膛里乱撞，脑海里除了马上就要和眼前这个人对唱之外都是一片空白，紧张得什么都想不起。
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答案，顾长欢没有再问，沈晏不知道她到底点了什么歌，只是当前奏响起的时候觉得那旋律特别熟悉。
就像曾深深烙在脑子里一样。
沈晏握紧自己的麦克风，深吸一口气。奇怪，自从听到那音调起好像就没那么紧张了。
这时顾长欢扬起头来，先开口起了第一句。
“这风铃跟心动很接近，这封信还在怀念旅行……”
辞镜……
是辞镜的声音。
沈晏愣住了，可收到少女的目光后下意识启唇接上：
“这别离被瓶装成秘密，这雏菊美得像诗句，而我在风中等你的消息，等月光落雪地，等枫红染秋季等相遇。”
只对唱了几句，班里因为这清越歌声已渐渐安静下来。
“我看着你的脸，轻刷着和弦，情人节卡片，手写的永远，还记得广场公园，一起表演，校园旁糖果店，记忆里在微甜。”
“我看着你的脸，轻刷着和弦，初恋是整遍，手写的从前，还记得那年秋天，说了再见，当恋情已走远，我将你深埋在心里面。”
温柔深情和温润清澈恰到好处的交织，连和声都如此完美流畅，让人简直不能相信他们只是临时被拉来合作而已。
唱的人倾尽投入，听的人沉迷触动。
中间的rap是大家完全没有想到的，顾长欢竟能如此顺畅且帅气地表达出来。
又圈一波粉了。
歌曲快接近尾声的时候，顾长欢微微侧过脸，若有若无的视线飘在沈晏脸上，很快就被他敏感捕捉。
那一瞬的对视缓漫如流年过境。
眉眼如画，温柔似水。
沈晏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心底最深处似乎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击中，一道酥酥麻麻的电流迅速流遍全身。
仿佛他们曾携手并肩在金色的洒满阳光的沙滩，隔着流淌的夕色长久凝望彼此仿佛落满星辰的双眼。
他们果然曾经遇见。
在他的梦里。
沈晏在那一刻，听见了自己心底轻微的叹息声。
是辞镜吗？真的会有一模一样的歌声吗？
他此刻就像一个长久处于黑暗中的人，猛地有一束光照过来，首先体会到的不是如愿以偿的喜悦，而是不适应那明亮刺眼而生出来的晕眩，再后来，就是不知道那束光什么时候又会消失的恐慌以及……留恋。
原地兜转徘徊太久了，真正走在路上，反而会更加迷茫，更加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