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修
作者:风行指尖      更新:2019-10-18 13:44      字数:4207

严倾夜晚的风轻抚脸颊,热闹的赏花宴上,一旁坐着的严倾持着酒盏频频看向上位,眼中闪过思量。这估摸着都有几个时辰之久了,怎么萧冉还不回来?看她走时身旁宫女严肃的模样···不像是单纯的酒醉换衣服啊···

难道是有什么急事发生?

这么长的时间,能让一个皇后撇下一众人···会是什么事?

想着,严倾打量了下周围,从袖中拿出纯白的帕子,捂着唇一阵咳嗽。急切的喘息声让不少人皱眉看了过来,她一副摇摇晃晃的模样,站起身微欠身行了个礼,抱歉的带着自己的丫鬟向后花园走去。

“严小姐,您去哪里?”

刚出宴会不远,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桂枝迎面堵在身前,身后跟着一大群太监宫女,眼神灼灼的盯着她,满目的防备。

“咳咳,我···我这身子不太好,想要去更衣一下,不知···这附近可有净房?”严倾放缓了语气,眼带水光的看向众人,面色微红,看起来一副羞涩的模样。

桂枝面上犹豫了一下,看着这严姑娘柔弱温婉的模样,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威胁。礼貌的向后一退,没忘记存个心眼,抬手派两个小宫女上前跟随着。

“让她们两个带姑娘去吧,宫里人多眼杂,早去早回,莫要乱走动。”

“是。”严倾温婉行礼,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转过身,脑子里却更加确定,疑点也越来越大,连这大宫女都在这里,皇后独自去了哪儿?这么多人守在宴会出口,还不准随意走动···看来,一定是宫里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严倾扶着丫鬟的手顺着廊檐向前走,身后紧紧跟着两位皇后的宫女,两个人眼睛聚集在严倾身上不敢错开。看了看身侧的两个宫女,严倾心中闪过一计,我倒要看看,这皇后在隐瞒什么。

拿起手帕掩唇微咳了一下,严倾冷眼递给了身旁丫鬟一个眼神,走进了偏殿。

“你们就莫要跟了,”丫鬟伸出双手拦住两位宫女,“小姐不喜人在跟前,我服侍小姐就行,就不麻烦二位姐姐了。”

两个宫女犹豫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想着,桂枝姐姐说的是让看住人不要乱走,可没说步步紧跟如同犯人,左右是辅臣之女,还是不要得罪的好,遂点点头安心的等在门前。

严倾皱眉进了净房,空气里飘散的熏香味让她有点不适,执起手帕捂上鼻子,她转身走向了后门。

之所以说要如厕,是因为严倾知道,这里有一个后门。

严倾的父亲是户部尚书,自小承担皇宫的各房屋建设,因此书房各皇宫的设计图严倾都是从小看到大的,皇宫对她来说,如同自家后花园。

这里的许多地形屋舍,她恐怕比一些宫女都要清楚的多。

悄悄地绕过偏殿东南角的屏风,一个木门印入眼帘,门上并没有上锁,只是拿着一个木板抵在门前,阻挡着空气流动。父亲当初设计这个是为了通风,但是皇宫忌讳暗门,因此时间长了也就被人弃用了,为了省事干脆拿屏风遮住,因此少有人注意。

让身后的贴身丫鬟打开木门,两个人顺着后门就到了东宫前的长廊,顺着长廊向前走,绕过几个转角就到了卿安宫附近。

严倾边走脑子里边思量着,安王曾经跟她说过,近些日子萧冉变了许多,衣食住行都不复从前的习惯多有变化,让自己多注意看着。入宫时不以为然,现在想来的确多有异常,难道说萧冉已经变了心站到了太子一边?那安王呢?她不是十分喜爱吗?怎么舍得放弃?

快要接近卿安宫,远远地看见一群侍卫押解着一群太监宫女向这里走来,严倾一把拉住贴身丫鬟藏在了假山后面。

这群人形色异常,大多数的人都哭哭啼啼的,像是要押赴刑场一般的神色凝重。严倾略微探出了点身子,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小心的看了一眼,身上的腰牌居然是皇帝寝殿的人!

这是卿安宫的宫女太监!?

疑惑像一颗种子,一旦种下便如同生了根发了芽,疯狂的生长着,一个可怕的猜测让她不敢相信。这卿安宫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大晚上的要去哪里?皇上呢?不需要照顾吗?

还是说,皇上已经···

“严姑娘。”

身后的一声吓得她几乎瘫坐在地,转身看去,居然是萧冉。

月色之下,萧冉站在假山后,冷冰冰的看着她,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皮肤上的颤栗开始渐渐抖动起来,如同被母狼盯住的一种窒息感让她忘记了行礼,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萧冉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她感到仿佛从灵魂深处疯狂撕扯出的一种无助和绝望。

刀一般的目光盯住了她的一举一动,一着不慎便会被啃下头颅。

“皇···皇后娘娘。”严倾憋住了呼吸,颤栗出声,掐着自己的大腿努力保持声音平静。

“你看到了什么?”萧冉笑着问道。

明亮的圆月挂在空中,远远地如同在萧冉身后形成的柔色屏障,盛装的萧冉笑的温柔,清冷的眸子在月色下隐隐发光,黑暗中的一缕幽风吹过身前的人,惊起一阵颤栗,像是深夜魅惑人心的狐妖,下一个动作咫尺间便要取人性命。

“没···没看见什么···”严倾下意识的回答,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现在说话的颤音。

“来人呀。”萧冉揣着自己的手,笑的温柔,说出的话却如同二月刺骨的寒风让人冻骨。“严姑娘今日喝多了误闯入了东宫,实在是没有规矩,着留宫中醒酒十日教导礼仪。”

严倾一瞬间眼睛睁大,似乎不相信萧冉如此谈笑间,便把她给扣在了皇宫。

“你···你不能扣押我···我···”

“是户部尚书之女吗?”萧冉向前两步,“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户部尚书之女,今晚,你闯入的便不是东宫了,而是.慎.刑.司。”

背对着月光的萧冉将光亮挡住,暗色中的她,此时看起来十分陌生,不像是之前的那般天真温柔,反而更像是一个杀过无数人的刽子手,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冰冷,让人颤畏。

严倾嘴唇蠕动了一下,在萧冉的压势之下愣是忘记了辩驳,呆愣愣的便被请入了椒房殿偏殿,被“软禁”了起来。

————

也不知道摄政王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一夜之间,除了严倾被萧冉“软禁”在了偏殿,当夜的那些太监宫女包括太医,萧冉竟全部再也没有见到过。

一夜之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昨天的事情像是一个噩梦,让人恍惚。前朝还如同皇上称病时一样,四大辅臣和摄政王处理着朝政,而梁将军也在快马加鞭的回国护君的路上。

整个椒房殿透漏着一股焦灼的气息,萧冉将小太子直接接到了自己的寝殿,唯恐有什么照看不到的事情发生。

其实,从卿安宫回来的当天夜里,萧冉就暗自召集了太医院御医给太子做了个全身的检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唯恐哪里没有检查到,漏掉了什么积攒的大病。

皇帝的死带给了萧冉很大的阴影。

怀中紧紧抱着自己的侄子,萧冉心生忐忑。

虽然前世安王并没有谋叛成功,但那是因为有自己的支持,他知道即使不用叛宫的手段,也可以从萧冉这里名正言顺的得当大统,可现在不一样,安王的书信断了许久,这条路走死了,他就只剩下另一条路,万一心一狠反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此时,她只能希望梁将军的车马再快些,以保吴国安定。

外人不知道宫里已经斗转星移,悄然之间已经天下易主,仍是一片宁静,个人过着个人的生活,浑然不觉,平祥安定。

安王府内,书房重地,两个身着锦衣的男子站在窗前攀谈着,一人握着手中的书信,眉头微皱。

秦素,安王谋士,素有转手定天下之名,多国曾经暗中派人各处寻找过,希望能邀请此人为国相,但是均败兴而归。此人在一年前被安王救于荒野结缘,遂以谋士自称,助安王得位大统。

此时的秦素,一身青衣,莲花的暗纹似乎隐隐透着荷香,手中一纸折扇微阖,盯着手中丽贵妃传来的书信眼中尽是思量。

“先生可是觉得哪里不妥?”一旁的安王问道。

秦素抬头,面前的安王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超越了俗世的那种艳丽,浑身透着一种久居高位的悠然淡雅,让人移不开眼睛。桃花眼水光流转间,明媚中带着几分稚气,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野心十足的王爷。

如果说摄政王周乾的美是深夜月色中转瞬即逝的刀剑凌厉,那安王周裘就是一尊明媚阳光下的青花瓷瓶,尊贵且不可亵玩的淡雅。

只可惜,外表从来不代表人性,越是纯白的越是离黑暗最近。

秦素摇摇头,转身走进书桌旁,骨节分明的手执起墨笔,又犹豫的放下。

一直以来,秦素以为萧冉是一个很好懂的女人,深爱安王如同飞蛾扑火般强烈,身居高位溺爱长大,不懂人情世故,更遑论阴谋躲藏。不过就是一个单纯至极的小女子,一心想要高不可攀的幸福罢了,不足为虑。但现在,他有点不确定了。

萧冉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这是秦素感觉到奇怪的一个地方,虽然说“君若无情我便休”是常态,但是最近丽贵妃递来的书信告诉他,这个改变有点异常。

尤其是近日,从赏花宴莫名扣下严尚书之女后,萧冉便再也没有出过椒房殿,只是拉着太子每日在宫中教导,说是指导礼仪,似乎···有点太过于安静。

“最近,朝堂可有异常?”

秦素转身问道,脑子里的疑惑开始点点滴滴的浮现,顺着脉络清理出异常的东西。

“朝堂?若说异常,可能是摄政王每日几乎都来,从未空歇,且···”安王皱着眉回忆着,“禁卫军首领也每日死守着卿安门,步入的朝臣都多有打量,似乎在防备什么。”

秦素骤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明白哪里不对了!

从赏花宴开始,秦素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合常理,丽妃说萧冉曾中途出去过一段时间,很久之后才回来,之后严尚书之女便被扣押在宫,称是夜闯东宫冒犯了太子。

可是,严尚书素来严谨守礼,家中教养也多行事谨慎,不像是会在宴会中途夜闯东宫的性格,此为第一疑点。其二,若是萧冉中途出去,能够叫她在如此大场合,舍弃众人这么长时间的,必是身份贵重的人,除了皇帝和太子,还会有谁呢?御药房里安插进去的御医已经很久没有回信,皇帝的药方也几乎没有再变动,难道病情稳定?

或者是···已经不需要变动了···

一旁的安王看着秦素的呆愣轻声提醒。

“怎么了?先生何以问这些?”

秦素如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一般,呆呆的坐在了椅子上,大脑中突然闪过什么,他陡然站起来,脸色发青。

“可能···皇上已经去了。”

一旁的安王微微睁大眼睛,心中如同一道惊雷炸的头皮发麻。

“没错,应该是这样没错。我道这几日怎么没有了御医紧张的传药,卿安宫内也很久没有再听到咳嗽声,一夜之间那么多宫女和太监失去联络,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安王喃喃自语。

“调人,前去卿安宫!”安王急匆匆的一声令下,转身推开书房,身后紧跟着一脸担忧的秦素。

如果真的如同自己想的那般···不,此情此景看来,应该不会假。那么,摄政王和萧冉必然已经站在了一个方向。

那这场仗,就难打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