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持着烛台走到他们身边,看着纠结成一团的两人,将手中的烛泪有如挥墨一般洒向他们。
丧失心智的两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一招,嚎叫着跳了起来,手上脸上俱是烛泪凝固的红痕。
“你们闹够了?”
两人这时动作倒是出气的一致,仇恨地互看一眼,进而瞪着我。贤王身份显赫,自然不曾受到这样的待遇,年轻人自恃武功卓越,也从没有栽在女人手上,今日这番,可算是两人的头一遭。
我冷哼一声,稳稳地扶起了太后,看她汗津津的样子,那拳显然极重,身子娇贵的太后怎么受得了。
年轻人局促地动动嘴:“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若他是故意,刚刚洒到他身上的就不是烛泪了。
我的手摸到太后的腹部,太后吃痛地皱了一下没,贤王心疼得上前,却被我一把隔开。
“林卿晏,你真把自己当做谁了?”先王眼中的冷漠再现,危险地看着我:“本王可以立马要了你的命。”
我抬高脖子,眯着眼回视着他:“先王若是觉得这刻杀了我妥当,那这条命你取了就是。”
说完,手指已经寻着了太后腹部的几处穴道,不轻不重地按了起来,太后终于是舒服地吐了口气,神情好转了许多,我挑衅地看了贤王一眼,并不否认刚刚是在抒发闷气,这么多日被他捏在手中揉圆搓扁,我自然也有脾气。
贤王全然没有在意。他全部地身心。都被太后舒展开来。嘴角一个轻柔地笑意打动。他真是爱惨了太后。即使那份爱是这么地惊世骇俗。
太后也注意到了贤王灼热地视线。微垂螓首。翦瞳如水。几缕青丝轻轻散在她皎洁地面容上。楚楚动人。
贤王长叹一口:“你瘦了。”
太后一惊。迅速窥了贤王。脸大半埋在我身上。想必这么多年以来。谁都未曾对高高在上地太后说过如此简单又温软人心地话了。
我眼中似乎可以看到金碧辉煌地宫殿中一抹孤寂地身影。昏黄地夕阳将人影拉得老长老长。却怎么也触不到其他人。笑着是一人。哭着是一人……
“这次。我知道我做错了。却不得不错下去。之前知道你要来。我已传令他人。今晚我若是有事。明日第一缕阳光升起。就是我军攻打皇都地时刻。”
“护国将军一定会守住的。”
“那又如何,你不会不知道,你赐予我的封地多么的富饶,即使没有银凤这个后援,我也足够一人之力将这皇都打下。现在这个时候,想必我在封地的5万大军,已离此地不远。”
此话一起,满座惊奇,我们谁都没有料到,笑到最后的人会是贤王,看太后震惊的模样,显然她也没有接到任何贤王后援的消息。
贤王捧起太后埋藏的那张脸,深情地说道:“今晚,我不只是用皇都所有人的性命作为赌注,更加上我麾下这13多万(大帐中也死了不少人哦,所以目前就这个数哦4官们可了?)的士兵。皇都中是你的子民,难道我麾下这些就不是了吗?”
太后呆了,我也呆了,任谁都想不到,贤王的这场赌注,赌得竟然是20余万人的性命。
太后疲惫地抬眼:“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我独自琢磨着这个“我”字,太后动摇了吧……
帐外的风好大,白日的平静,只是这风雨欲来之势的铺垫罢了。
贤王与年轻人两人结怨不轻,自然不会站在同一侧。贤王随意地靠在帐篷旁,一门心思全在帐篷里,这我没什么好说,奇怪的是年轻人,他站在火架旁,手里抱着昏迷过去的阿女,神色凝重,但是偶尔望向怀中那人,别有一番深意。
我一笑,想贤王拱手:“贤王,卿晏一事不解?”
贤王看我,并未拒绝。
“贤王,当初为何要掳卿晏来,今日又何必非要卿晏在场呢?”按理说,进也可以站在这里的是任何人,就算是诱太后前来,小司怎么说也比我有吸引力啊。
“本王认识的人,唯有你不会俗世,本王相信,你比任何人都可以接受这件事。”
我没有辩驳,一开始的惊讶,除了对这段感情,更重要的是对这段爱情背后两人的身份,先不说他们是母子,更因他们是君臣,现在还要加一个乱成贼子的关系,若今晚太后选了大义,就再也不能容于这朝廷之上。
我的忧虑,贤王自然也考虑到:“这天下,我都不要了,更何况这贤王的名号,只是不知,她舍不舍的……”
“贤王,你我都知,今日你这赌注,太后是拒绝不了的,何必又多此一问呢?”
“呵,”贤王笑着用手覆面:“我也觉得很可笑,明明千盼万盼到了今日,心里却又在打鼓。”
“卿晏,”贤王叫着我,于是之中颇有几分恳求的意味:“你说她愿不愿意跟我走,愿不愿意?”
“我想,现在的她,只会跟你走。”
贤王沉默了,会跟他走和愿意跟他走,根本是两件事,他渴求得到太后的心。
望着他几分颓废,几分哀伤的样子,我劝了句:“贤王,太后并非无心之人,你对她好,她总会有感动的一日。”
贤王苦笑。
说话期间,年轻人看了我们好多次,眼中是惊讶不解,为何面对这种世俗不能容忍的感情,我们却说得稀疏平常。
其实排开身份,抛开一切,我们说的,只是份“情”罢了。
在风中足足吹了一个时辰的风,二更天的时候,营中传来了太后的声音,叫的不是贤王,不是年轻人,而是我的名字。
我怀着疑惑的心情踏进了营帐,太后转头看着我,这么多时间,她都只是半跪着,看着主帅的位置发呆,一双眼睛有些红肿,咬肿的双唇在苍白地脸颊上尤其夺目。
我知太后已经有了定夺,她之前靠在我身上的羸弱,已被现在刚毅所取代,眼神也不是之前的迷茫慌乱。
“卿晏,想必你已经明白了本宫的意思了。”
我迟疑了一下,颔首。
“那本宫现在,求你几件事。”说着,太后跪着移动,将身子转向我,向我一叩首。
我在她磕头那一瞬间,轻轻移动了一下,避开她的叩首。
“这皇宫,本宫是回不去了,所以有几件事需要卿晏传达。这第一件事,就是晋王,本宫知道,他没有银凤的帮忙,这场仗注定要输,但他毕竟是先皇的儿子,我等不能伤他性命,将他流放下去便是了。第二件事,你也知道,朝廷暂时由九儿掌管,他外柔内刚,一旦认定的事就蛮干到底,本宫怕他意气用事,所以你答应本宫,在皇儿身边帮帮他打理打理。第三件事,请告诉柳御医,本宫最终还是负了他。”
除了第三件事有些棘手,其余两件都不是难事,我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这最后一件,本宫只想用一个母亲的身份求你。”太后无比认真的看着我,我的心里不由有些不安,果然,听得太后说道,“皇上打型作为一国之君栽培,他这辈子都是高高在上,孑然一身,所以,本宫求你,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他,都呆在他身边,好吗?”
一牵扯到那人,我就会神智失迷,唯有这次,理智这次终于比我的情感先做了抉择,我直觉地摇头。
太后捉住了我的手,满脸都是为人母的哀愁,恳求着我:“本宫知道这个要求实在是过分,本宫不能教你牺牲了一辈子的光阴,陪在皇上身边。可是除了你,本宫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人了。”
看着太后的苦苦哀求,我茫然地念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说着也顾得什么了,慌慌张张地就要离开,却在营帐门口前,忍不住停住了脚步:“太后,这件事,卿晏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今日,卿晏也恳求太后一事,当下您既然已经允了贤王,就请您忘了自己的身份,莫要辜负了贤王,也莫要苦了自己。”
太后有些惊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能转了转,说:“将福儿叫进来吧,本宫有话嘱托他。”
我唤了那年轻人进去,准备结果阿女,谁知道他无缘无故瞪了我一眼,抱着阿女就进去了。
“他怎么了?”
“他问了我一些关于阿女的事,本王顺便告诉了他,这阿女最亲近的人,就是你。”
难怪啊——
“卿晏,”贤王话锋一转,难得正经地对我说:“你莫要对皇上太痴情。本王自小也算与他一起长大,知他做事喜欢完美,身边的事物,也一律追求完美,即使是人,都是要挑最好的。他对你好,自然不可能是真心。当初你入天牢,想必不知,皇上的意思是为了避免家丑外扬,要将你们一干人等全给处置了,幸有她出面劝说,又暗地里托了我帮衬,你这才能出的天牢,今日才能站在这里。”
我的胸口一片发凉,记得当日贤王笑着说,那日他所为是为了心中那重要的人,原来指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后。最不敢相信,原来当日皇上竟有杀我之意,那后来的亲密,后来的欢爱,难道都是假的!
我的脸色着实难看,贤王叹了一声:“本王并不是想打击你,只是想让你知道,免得日后陷得太深,无法自拔。自古君王多薄情,我父皇是,当今圣上更是——”
我苦笑着看着天色。
三更天,主帐燃起了熊熊大火,今日起,再无贤王,再无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