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不光用眼睛丈量,还伸手实地考察
作者:林乔l      更新:2019-10-05 19:16      字数:6567

在场四人,属方榕反应最大。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他知道多少?”她利落地拿开扶在臂弯上的手,疾步到唐山南身边坐下。

秦桑能明显感觉到她手劲很大,急速的语气中薄着慌乱。

“你急什么?”唐山南心情本就烦躁,听到方榕这连珠炮弹的发问,更是恼意滋滋。

方榕意识到失态,转瞬就敛住所有的情绪,小心翼翼道,“你以前不是说不会让他知道自己身世吗?现在他突然知道,我怕是有心人要挑拨离间。”

“以前我不想让他知道,是怕他还小被有心人利用,现在他老大不小,早就形成自己的价值观,我本就打算告诉他,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没想到他早就知道。”唐山南的眉头随着思绪微微蹙起,撇头看向一边,“阿琛,你怎么看?”

循声,秦桑也将目光别到唐季琛身上,沉着冷静,墨眸无波无澜,却透着些许讳莫如深,看来他也早就知道唐斯年是唐山南的亲生儿子。

所以在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

虽然此事对她的生活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她心中多少还是低落,仿佛她一直都被排挤在外。

除此之外,她更加好奇,在这偌大的唐家,到底还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许是她洞悉的目光太过灼热,唐季琛并未急着回答唐山南的问题,而是起身走到她身边。

尚未开口,秦桑便抢了个先,眼眸低垂小声道,“需要我回避吗?”

唐季琛轻笑,这小妮子还真计较上了。

“不需要。”话落,他便牵着她到沙发前坐下。

唐山南自是明眼人,又看着唐季琛这一系列动作,出声解释,“桑桑,我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将身世告诉斯年,同时也告诉你,但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语气中酿着淡淡歉意,倒让秦桑不好意思,讪讪地道了声“没关系”。

“爸,若此事我们没有告诉过大哥,那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人会说了。”唐季琛沉声道。

眼眸微沉,唐山南吐出一个名字。

“周清则。”

“周清则?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方榕不禁困惑。

秦桑起初听到这个名字时只觉耳熟,但经方榕这么提醒,倒是想起她是从何听过这个名字——去年周盛和唐思琪传出婚讯的时候。

那时候,周盛老是说家中有事,然后就消失很长一段时间,后来随着他是周家公子的身份曝光,秦桑才得知周老先生病危,所以才急着把周盛这个私生子及他母亲接回周家。

而这位周老先生就是周清则。

据说两年前他才刑满出狱,但病魔缠身,终是没能尽享天年。

“周清则不说,自然还有个人会说。”唐季琛笃定地对上唐山南的眼睛,父子俩静默须臾,答案呼之欲出。

“周宇卿。”

秦桑心底几乎和唐山南时同时发出相同的声音。

所以之前唐季琛的猜测是正确的,唐斯年和周宇卿之间私下真的有往来。

“我就说他绝不会死得那么干脆。”唐山南咬牙切齿,落在拐杖上的手掌也在不经意间握紧。

“那现在斯年是什么意思?”方榕询问。

唐山南轻叹,“他如今怪我抛弃他的生母,但当年我一穷二白的,我也没有办法啊。”

“唐山南,你到现在心里还想着那个女人?”方榕气急,顷刻就委屈得红了眼。

陈年往事如电影般在眼前放过,唐山南一顿心烦意乱,反驳道,“你这说的哪跟哪,阿琴都过世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不能释怀呢?”

“这个女人差点抢了我的老公,毁了我的家庭,这么多年我要养着面对她和你的儿子,你让我怎么释怀!”一腔委屈喷薄而出,方榕瞬间泪流满面。

秦桑把一切看在眼里,虽然他们都未明说往事,但从这些对话中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由看唐山南的眼神也起了变化。

“妈,你和爸都老夫老妻了,爸这些年也在为年轻时犯的错做弥补,你就原谅他吧。”唐季琛好声安慰,复而警醒道,“现在明显是有心人要挑拨离间,我们内部可不能在这时候乱了阵脚。”

“我知道。”方榕抽咽了两声,便止住了眼泪。如唐季琛所言,她和唐山南老夫老妻的,就算有再多不快,经过漫长时光的磨砺,她早就没以前那么介怀了。只是突然往事重提,她心里难免酸涩。

见唐山南软下脾气安慰方榕,唐季琛欣慰地勾了勾唇,拉着秦桑起身告辞。

出门前他又安抚了唐山南一句,“大哥那边,我会找他聊聊。”

“嗯,希望他不要听信谗言,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

待车子驶离唐宅,秦桑就迫不及待地问,“爸和大哥生母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为什么周家人也会知道大哥的身世?”

唐季琛侧眸,望着她好奇满满的模样,也没再卖关子,娓娓道来。

“爸当年下乡当知青,和同为知青的周清则,还有村姑罗琴也就是大哥生母成为好友。久而久之,爸和罗琴之间有了感情,还有了孩子也就是大哥,但爸当时已和妈有了婚约,而且当时的方家也算是地主级别的,对爸往后的事业发展也起了很大的帮助。”

“所以爸为了方家的财力抛弃了大哥的生母?”秦桑反诘。

“可以这么说。”唐季琛听出她的震惊,扭头对她玩笑道,“爸在你心中高大的形象有没有垮掉?”

秦桑僵直地靠在椅背上默不作声,她正在尝试接受唐山南是个渣男的事实,待消化得差不多,她又顺势推敲下去,“所以周清则作为旁观者,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最清楚的,对不对?”

“嗯。”

“那既然爸抛弃了大哥生母,为什么没有放弃大哥?如你所说,爸要依仗方家,那方家怎么愿意接受大哥这个私生子呢?”秦桑凝眉,这其中一定还有更令她匪夷所思的事情。

唐季琛面色寡淡如水,目不斜视继续阐释,“爸和周清则志同道合,回城后就一起创业,一边还有方家的加持,所以生意越做越大,实力很快就超过了方家。那时妈的身体不太好很久都没怀上孩子,所以爸就在大哥三岁时,把他接回唐家,对外宣称是唐家养子。”

“那大哥生母怎么会愿意?”秦桑虽然没有孩子,但这种母性是女人与生俱来的,面对骨肉分离,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愿意接受的。

“所以她上门闹过很多次,之后爸实在没办法,把她接到城里住,答应她每周末可以看孩子,但不到一年,她就癌症去世了。”唐季琛说到最后,平静的口吻中还是起了波澜。

秦桑默然,虽未曾相识,但心底还是对这样一个悲剧的女人生出强烈的怜悯之情。

“这些事都是爸亲口告诉你的吗?”

“嗯。”

“那你当时作何感想?”秦桑扭头看向身边人,昏暗的光影中,他的神情并不真切。

车厢内沉寂了好几秒,唐季琛才沉缓出声,“他过去的行为是恶劣不堪,但他始终是我的父亲,我能做的就是以他为镜,时刻警醒自己绝对不要成为第二个他,不要辜负所爱之人。”

很显然的,他做到了,并一直在坚持。

秦桑心颤,甚至开始后悔问这些,要有一颗多强大的心脏,才能将自己父亲的斑斑劣迹如此平铺直叙地说出口,他之前必定经过了千万般的挣扎。

但同时,又有新的疑问油然而生。

“既然爸和周清则曾经关系那么好,那为什么之后唐周两家会结怨?”关于唐周两家的恩怨,秦桑一直想问个清楚,但总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本以为会是某天和唐季琛坐下来好好聊聊,但没想到竟是在车里,聊了这么多往事之后。

“再好的友情在庞大的利益面前,终究是会变质的。时间一长,爸和周清则在公司问题上分歧越来越大,而且爸还发现周清则不仅挪用公司资产,而且还偷漏税,再三劝说无用的情况下,爸忍无可忍,揭发了他所有罪行。”

“所以是爸亲手把周清则送进监狱的?”秦桑把他的话总结了一遍,语气中透着不可思议。

唐季琛“嗯”了一声,紧接道,“不过周清则为人狡猾,在入狱前就暗中用妻子之名注册了如今的周氏,并集结了一批为他效力的贤才,为周宇卿的上任铺路。”

秦桑黛眉紧蹙,暗自琢磨,如此周详的安排,定非一日之嫌,她再次见识到利益之可怕。

……

回到家中,秦桑脱下外套,一个不小心就将口袋中的东西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循声望去,地板上那抹红色,不正是方榕给她的求子符吗?

见他作势要捡,秦桑连忙抢先捡起,丢了一句“没什么”就跑进卧室。

唐季琛望着她慌张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兴味儿,一身闲恣地往卧室走进。

房门打开的刹那,秦桑正好从床上爬下来,听到动静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床单边沿,装作正在铺床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

明知道他已经进来,但听到他沉磁的声音时,秦桑心底还是一阵发虚,暗暗呼了一口气,转身耸肩笑道,“看不出来吗?铺床啊。”

“没看出来。”唐季琛很不给面子地回答,悠然地往床边走去。

秦桑吓得大气不敢喘,见他只是往床头一坐,并未有其他动作,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还不去洗澡吗?还是要我和你一起洗?”唐季琛眼中噙满了浓浓的邪魅。

“流氓。”秦桑小声怼了一句就拿上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

浴室里,雾气朦胧,秦桑任由温水淌过身体,思绪却是飘到千里之外。

虽然她今晚没有给方榕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不得不承认,方榕的那番话的确深深地烙在了她心上。二老年迈,抱孙心切,这点期盼她十分理解,但她是真的还未准备好做一个母亲,甚至觉得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那她又该如何照顾自己的孩子呢?

其实方榕今晚找她私聊是对的,要是真被唐季琛知道,即便他也想要孩子,但他定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这边。就算明面上不起争执,但二老在心里对她多少会有些看法。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唐斯年的事,她不想再平白给大家添堵。

“咚咚咚”

秦桑正在擦身子时,浴室门突然被敲响,随之而来的就是唐季琛轻浮的声音。

“你在里面快一个小时了,要我进来帮你吗?”

话音刚落下几秒,浴室门就从里面打开,秦桑清爽地站在他面前,报之一笑,“不用。”

察觉到他目光炙热,正眉眼低垂地盯着她睡衣的v领看,秦桑抬手将衣领拢紧。

“最近好像又长大不少。”斜肆的嗓音中渐染暗哑,他不光用眼睛丈量,还伸手实地考察。

动作猝不及防,秦桑不由娇嗔,迅而红着脸打开他的手,横了他一眼,“你赶紧去洗澡。”

“知道你等不及,所以我在外面已经洗好了。”

方才出来就被他用眼神调戏,所以秦桑的注意力一直用在如何防范他,此刻他戏谑的话语传来,这才发现他身上早就换上了一身墨色睡衣,领口微敞,贲张的胸肌若隐若现,是种有力而野性的感觉。

秦桑并非未经世事的少女,尤其是经过某人长时间的调教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愈发敏感,完全受不住他一点撩拨,好比现在根本无法从他荷尔蒙浓烈的身体上移开眼。

“再看下去口水就要流出来了。”唐季琛俯身与她平视,曜眸中噙满勾人的笑意。

许是洗澡洗太久,热气冲得她头昏脑涨,望着眼前这张摄人心魄的俊脸,秦桑不由心神荡漾,鬼使神差地捧起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徐徐送上甜甜的香吻。

小妮子难得主动,唐季琛也没打搅她,任由她缓缓描绘他削薄的唇形。

温凉的唇逐渐滚烫,秦桑怔忪地反应过来,迅速地后退一步,水眸汪汪,手足无措。

天呐,她刚刚都干了点什么!

一定是唐季琛给她下药了!

“就给一道开胃菜,是不是不厚道?”唐季琛逼近一步,伸手就将她捞到怀里,深深地吻住了她。

一个天旋地转,秦桑就落到了床上。

生怕压到她,那两条有力的臂膀撑在她身体两侧,坚毅的肌肉线条暴露在眼前,刺激着她的记忆神经,在那些旖旎的长夜中,正是这双手抚过她每一寸肌肤,挑弄她每一个敏感点。

四目相对,脉脉温情流转间,秦桑早就软成了一滩水。

但他今晚似乎并不着急,漆黑的瞳孔紧紧地锁着她,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穿过她的长发,渐渐往里探去……

当枕头微微隆起时,秦桑瞬间清醒过来。

此刻他手心所触碰到的,正是求子符。

清眸澄澈,哪里还有方才的水汽,她探进他的眼底谨慎打量,期期艾艾,“你,你知道了?”

“妈前阵子就托人给我送了些补汤,她今晚特意找你私聊,不用猜都知道她想说什么。”唐季琛将手抽出来,但并未把求子符也拿出来,墨眸深邃,沉声询问,“我想知道你把它枕头底下,是想要孩子,还是不要?”

秦桑望进他的眼里,满满的全是她,“不要”二字愣是说不出口,反倒问他,“那你想要孩子吗?”

“想。”唐季琛答得坦然。

但这份坦然却堵在秦桑心口,可转念一想,眼前的这个男人,今年已经三十,换做别人的话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可他还是一味地迁就她的年纪。

或许,她不该这么自私,而且方榕说的对,她在这个年纪生孩子,产后恢复也快。

“要不我们生个孩子吧?”秦桑听到自己的声音,脑袋还是懵的,但心里也没想象中那样恐慌。

唐季琛俯身吻了吻她的唇,低笑出声,“现在还不太适合,等过段时间。”

说完他便伸手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盒durex。

“为什么?”秦桑坐起身,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不是他说想要孩子的吗?

“让在校大学生怀孕,我有心理障碍。”

秦桑心颤,她哪里不知道他是在迁就自己。

感动间,耳畔响起塑料包装被拆开的声音,秦桑猛地回神,小脸涨得通红。

眼前人一记邪笑,便倾覆而来。

欢愉过后,秦桑察觉到枕边人起身离开,本想问他要去哪里,但实在累得眼皮都睁不开,微张的小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个字来。

……

零点酒吧。

唐季琛一进去就看到卡座上的那抹熟悉身影,径直上前,在他对面坐下,娴熟地招来服务生,点了杯威士忌后才开门见山道,“你和周宇卿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你大半夜放着老婆不睡跑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么可笑的问题?”唐斯年嘲讽地嗤笑,镜片后头的鹰凖骤然眯起,定在对方领口敞开的锁骨上,唇角轻勾,“看来是睡过了,还跑来这里,那还真是好精力。”

“大哥这是在嫉妒?毕竟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只能和自己的右手相亲相爱。”唐季琛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尔后便沉肃出声,“既然你已向爸摊牌,那就没必要再掩饰你和周宇卿有往来的事实。”

稍作停顿,在他开口前,唐季琛又咄咄逼问,“周宇卿帮你解了财务危机,还告诉你的身世,他要是没点利益可图,我是不信的,所以你要为他做什么?”

听到“财务危机”四个字,唐斯年瞳孔骤缩,但转瞬即逝就平静如水,冷哼,“难道唐总平时就是这么谈生意的?”

“我只是在给你机会。”唐季琛自然没想着他会愿意坦诚相告,往后一靠,闲恣地翘起二郎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大腿,似还在等他回答。

然而唐斯年却勾起薄唇,甚是不屑和讽刺。

“你不说可以,但身为兄弟,我还是得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忘了自己姓什么!”唐季琛搁下酒杯,起身就走。

“我当然记得自己姓什么,可他有把我当儿子吗?他又是怎么对我生母的?”唐斯年蹭地起身,愤然低吼。

唐季琛转身,眼前人是满目的愤恨,而他口中的那个“他”也不言而喻。

“他是对不起你母亲,但他要不把你当儿子,他就不会把你接回唐家,更不会安心让你打理美国分部?”

“他到底是为什么把我接回唐家,你我心知肚明,要是你妈当年一早就怀孕,恐怕唐家从来不会有我的位置。”昏暗的光线下,能明显看到镜片之后那双俱黑的瞳孔燃着猩红的火光,“要是他真把我当儿子,就不会把我派到美国五年之久!”

“唐斯年你是不是失忆!当初爸问过你的意愿,是你自己答应去美国的!他也再三问你要不要回来,是你自己不要回国!”唐季琛忍无可忍,戳着他的胸口把事实摆到他眼前。

“我承认我当年太无知太愚蠢,但现在我知道真相了,我不会再任由他摆布。”唐斯年梗起脖子毫不退让,他当年一直认为自己只是唐家养子,所以素来不争不抢,甚至对唐家的养育之恩感恩戴德,但事实证明,他所拥有的这些都是理所当然。

唐季琛深谙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再劝也是无用功,话锋一转,硬声提醒,“周宇卿找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自己最好想清楚些。”

没有人愿意被人随意摆布,既然他现在不想被唐山南摆布,那自然更不会愿意被一个外人周宇卿摆布。

然,唐斯年却说,“我们能达成这笔交易,自然是彼此利益没有冲突。”

立场已然鲜明。

唐季琛面沉如铁,没有作声,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离开酒吧。

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

高脚杯中的液体散发着阴诡的红,唐斯年端起一饮而尽,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我们得加快进度了。”

……

次日清晨,秦桑按点醒来,发现枕边空无一人,又想起昨晚他好像出去过,下意识以为他一夜未归。

但下一瞬,耳畔便传来浴室门推开的声音,扭头看去,一座现实版大卫雕像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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