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梁，玉梁。”

肖玉梁猛地一怔，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还问你怎么了呢，我知道，孙瑜他们死了，你难受，我也难受，可是，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消沉下去吧，都已经半个月了，你怎么还是走不出来呢。”

那少年苦口婆心的劝，肖玉梁嘴唇哆嗦了两下，低下来头，他很想告诉别人，自己在那天到底看到了什么，可是，他不敢，他害怕，要是那个神仙生气了，杀了自己，那，一切都完了。

“我，我没事，你去吧。”

“你好好的啊。”那少年拍了拍肖玉梁的肩膀，跑出了屋子。

“唉啊！”肖玉梁抱着头，脑子里不断闪现半个月前他看到的场景，随即闭上了眼睛，他很想不去回想，但是，控制不住。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肖玉梁的眼睛猛然睁开，他感觉自己的头顶有一只手突然出现，很宽大，仿佛有一股魔力，让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睡吧。”

肖玉梁眼前一黑，倒在了床上，李清漪站在一旁，收回了手，转过身，走出了门，一脚踏出，身体便像水雾一般散开，随风消逝。

“玉梁，玉梁......”

肖玉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咂了咂嘴，坐起身来，看向了少年，说道：“怎么了？如意？”

“吃饭了。”

“哦。”

肖玉梁爬起身来，走出了简陋的房间。那名叫如意的少年看了看肖玉梁，有些疑惑，总感觉，玉梁好像忘记了什么。

摇了摇头，如意跟着走了出去，忘记了也好，现在这世道，都忘记了才好呢。

肖玉梁走出房门，环顾四周，定了定神，和如意去了隔壁的土房，推门进去，已经有十多个人在等着了。

一个白胡子老道正坐最中央，看见肖玉梁好如意进来，愁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玉梁来了。来，快吃饭吧。”

“嗯。”肖玉梁坐了下来，接过两个粗面馍馍，如意去外面倒了一碗凉水，坐在地上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玉梁，等会儿，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嗯。”肖玉梁咽下一口馍馍，说道：“是要离开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可是，到底该去哪里，外面那群清狗追的紧，一旦被发现，我们这十几个人，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肖玉梁眼睛眯了眯，吞下最后一口馍馍，缓了缓身，说道：“接着往南走吧，朝赣南走，那里地势崎岖，我们往山林子里一钻，任清兵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我们。先休整几个月，沿路吸收志同道合的弟兄，咱们一起反清复明！”

“嗯，好，听你的。”那老道点点头，转过身对如意说道：“如意，快去收拾收拾行李，我们一会儿等天黑了就走。”

“好嘞。”如意跑出门去，其他人也跟着出了门，今晚，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了。

“道长，我先去收拾了。”肖玉梁喝了口水，放下碗，出了门去，一路上，眉头紧锁，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切记万事三思而后行，不可妄为。”

肖玉梁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明明只是个船夫，却仿佛有着大智慧一般，正是靠着船夫的忠告，他才能在这几年里，在与清兵的争斗中，活了下来。

可是，半个月前，在他看到百姓被清兵屠杀时，他怒了，他控制不了自己，也忘了那句忠告，如同以卵击石一般，十几个弟兄因为自己的头脑发热，全部被清兵屠杀。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他知道，当初那个船夫的忠告，自己绝对不能再忘记了......

之后的三个月里，李清漪行走于中国大地，看遍了黎民百姓之疾苦，那些清兵烧杀抢掠，比之白起，还要残忍，简直是禽兽不如，整座城的百姓被屠杀，鲜血洒满了大地。

妇女们尚且苟且偷生，然而当她们得知不但自己要被蹂躏，还要被贩卖离开自己的故土时，她们绝望了，纷纷选择投江自尽，以致尸体遮蔽了江面，天空呈现一片肃杀之气。

看得越多，李清漪的眼神越发的默然，对他来说，虽然这些人只是他生命中一只小小的蚂蚁，然而，却依旧是一条条充满着血肉的生命，他也想阻止这群清兵的暴行，然而，他做不了，他是游离于这个世界规则之外的人，不能做太多改变世界规则的事，也就是说，他不能插手。

幸好，还要肖玉梁。

李清漪将希望都放在了肖玉梁的身上，肖玉梁便是几年前那个过江的少年，从他的命格里，李清漪看到了未来的不屈反抗。

肖玉梁没有辜负李清漪的厚望，三个月里，他带着十几个弟兄一路逃到了赣南，顺道还吸收了几十个弟兄，直到半年后，再出来时，肖玉梁已经是带领着几百人的首领了。

肖玉梁一路打到了昌南，这里，是他离开的地方，一群清兵奋力抵抗，却挡不住肖玉梁的几百号人，昌南城破，城里的百姓纷纷减去长辫，庆祝着肖玉梁等人的到来。

当然，有愿意剪发的，也自然有不愿意剪发的，那些不愿意剪发尽是些当地的地主乡绅，肖玉梁也不想管他们，但是不肯剪发，就代表着支持清兵，就要收了家产，尽数充公。

那些地主乡绅自然是不愿意，十几个人暗中合计合计，派个人出去给清兵传信，意思是来的叛兵不多，之前的失败只是大意，速来夺回城池。

那些清兵信了，他们也不得不信，因为这群地主乡绅说的是实话，他们只是大意了。

不到半日，清兵就杀进城中，把肖玉梁的数百人打得落花流水，五百多号人，有四百多永远的沉湎于此，还有的不到一百人，肖玉梁拼着老命将那几个地主乡绅都杀光了，这才逃了出去。

不到百人，一直逃到了另外一座城镇，首先做的，就是杀光了所有的地主乡绅。

“这下，总没有后顾之忧了吧。”肖玉梁这么想着，但是眼里充满了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