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作者:萧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71

白一帆一直心存侥幸,一直在观望。现在要他回综合科,小金库也就不能留了。白一帆让小秦把账目清理一下,小秦给白一帆报账,白一帆吃惊道,怎么只有这么点儿了?

小秦喉结嚅动一阵,想说养一辆桑塔拉的花销不少,又咽下了。其实小秦不说白一帆也明白,养车跟养小蜜差不多,都要花钱,养小蜜贵,养一辆车也不便宜,要加油要买保险要维护,坏了还要修。你不好好养,车跑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毛病,跟你不给小蜜买钻戒她就会使小性子闹别扭差不多。

除了养车,还有工作上的应酬,加上给大家点奖金,小金库的钱就基本上没剩下什么了。白一帆私下一问,了解到别的科都没搞小金库。吴明国拍拍他的肩说,老弟,你太不会操作了,像你这样,市里大清理,账号全部冻结,你就玩完了。

吴明国兴冲冲要到全委第一科的投资科上任,见白一帆还按兵不动就让科里的办事员把自己的东西搬了来,一副逼宫的姿态。白一帆只好草草收拾一下,跟吴明国交接了工作去综合科上任了。

车怎么办也是个问题。综合科吴明国现在也弄了辆新车,是辆白色赛欧。单位的有车一族对自己的车都很爱惜,有传言可能要公车改革,改革方案无论怎么设计,总是有一部分人付出成本,一部分人受益,到时候用车货币化,谁开的车就卖给谁。根据前些年手机改革的经验,价格肯定非常划算,说不定也就像征性地出点儿钱。所以科长主任们早已把车当成了自己的私车,轻易不让别人开,擦掉一点漆就心疼得不行。

吴明国把新车开回来那天就宣布说车与老婆概不外借,老婆外借车都不外借。其节烈的态度,好像车被别人开过了就等于失了贞,不再是处*女了。关于车的问题白一帆跟吴明国达成协议,人交流车不交流,车跟人走,从一而终,好女不事二夫。

到郝建中那里请示,郝建中说这是微观层面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于是白一帆又回了综合科,可是白一帆对交流有情绪,干工作不像~前那么努力,那么积极主动了,像经济运行分析预测这样的重要材料以往都是白一帆亲自动手,现在他布置给办事员去写,自己当甩手掌柜。

分管市长召集相关部门在一起分析今年经济运行情况,材料是综合科搞的,跟统计局没有衔接好,结果成了各说一套。郝建中很生气,第二天把白一帆叫到办公室批评了一顿,让他马上跟统计局衔接开个会,讨论今年13%的增长目标能不能完成。

会上对增长的预测有两种不同意见,最后郝主任说,算逑了,干脆准备两套数据,报低了领导不高兴要挨骂,报高了完不成还是要挨骂,整两套主动点。白一帆说,政府的gdp情结太深了,其实政府最需要的是从市场中退出,关注长期展问题。

郝建中说,道理是这么说,可考核政绩的指标是gdp增长,gdp上不去,就不能提供就业机会,财政收入就上不去。你赶紧把预测分析整出来,你亲自写,明天市长办公会我要汇报。

分析预测常常让白一帆感到很头痛。白一帆读mpa的时候学过数学建模,但一来他本是学中文的,数学不行,二来他觉得运用数学工具来分析和预测经济就跟天气预报和股评家预测股市一样,有点八卦。

在市州这一级,预测基本上是一种揣摸,揣摸一把手的心理偏好。一把手是风险偏好型,你就把指标预测得高一点,刺激一点儿;是稳健保守型,就把数字往下压一点,留有余地好说话。只知道照搬书本,学外国,整出来的东西只有挨骂。

白一帆在文件夹仁剪切粘贴,半天就把材料整出来了。白一帆还在网上看到领导讲话通用格式,开头讲形势,取得的成就,然后是目标任务,第三是办法措施,结尾是这次会开得很好,有重大意义。白一帆觉得有趣,也了个帖子,说如果是年前年后,再加上一句给大家拜个早年或者晚年。

虽然单位的一把手换了又换,推荐副局长的工作还是照样进行。郝建中不打麻将,当领导的不打麻将,下属跟领导建立私交就不那么方便,单位上的人弄不清楚谁是郝建中最器重和信任的人,组织部下来考察干部,推荐副局长人选,大家心里都没有定论,就都觉得自己有希望。

其实在几个科长中白一帆是最有实力的,工作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但他跟郝建中一点关系都没有,上面没有人。上面有没有人说话太重要了,组织部下来考察干部是有针对性的,不会无的放矢。

郝建中在委办公会上讲到这事时说的话都是中性的,看不出什么倾向。大家当然都希望格局能动一动,树挪死,人挪活,好几个科长都在暗中较劲。大家都知道提拔是有年龄限制的,在年龄这一条上没有道理好讲,现今的中国,最大的优势就是年龄的优势。

白一帆接待过国家委里下来的一些博士官员,都很年轻,讲起宏观微观来鞭辟人里,纵横捭阖,觉得国家部委这一级有很多是精英,在宁阳一些:部门则有很多是人精。

这天开中干会研究工作,郝建中还没到,大家就扯闲话,农业科科长头上秃顶了。经协科科长就说,你还是农业科的,专管退耕还林,你自己的退耕还林都没搞好。吴明国说,现在最流行的男人是“个子矮矮的,眼睛小小的,头少少的,心眼坏坏的。”大家听了都笑。

农业科科长说,白一帆退耕还林搞得好,你们谁都没他头上绿化得好。大家哄地笑起来,因为只要一想就会觉这话微妙,如果白一帆是秃顶,那么说他退耕还林搞得好可以理解为秃头上长出头来,但是白一帆头黑油油的,所以这个玩笑就影射白一帆头上戴了绿帽子。都看过白――帆的电脑桌面,知道白一帆的老婆阿妖像章子怡,愿为她赴汤蹈火的人肯定不少,这样的女人,给丈夫弄顶绿帽子戴也很正常。

这是玩笑话,别人并没有恶意。但如果唐为民还当着单位的一把手,白一帆还是唐为民跟前最得宠的人,别人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只会开那种听起来很受用的玩笑:譬如白一帆去洗手间,说白处长亲自上厕所啊?菜上来时如果没有主任在场,别人就看着坐在上的白一帆说,白处长,个话,领导不话我们不敢动筷子。

这种玩笑开多了就培养出白一帆的自尊和自信,就让他觉得自己在科长这个层次要算老大。

想起同事的调侃,白一帆心里恨恨的,回家就躺在沙上抽烟,皮鞋也不脱,伸长腿撂在茶几上,颓废无聊,只想找碴吵架。阿妖看一眼白一帆说,先回来都不知道做饭,后天我要跟局长出差,我走了看谁给你做饭。

白一帆一下坐起来,阴阳怪气地说,又跟你们局长出差?怎么你们局长总爱带你出差?好,出得好,经常出,经常给我弄顶绿帽子戴,还是流行款式。

阿妖白了他一眼说,神经病。

这时阿妖手机响了,阿妖接完手机说,我们局长打来的,开区失地农民闹事,我得马上去单位。说完抓起包就匆匆走了。

白一帆最近认识了一个女人,姓杜,市疾控中心的。小杜是个三十三、四岁的女人,从未结过婚。白一帆一向觉得三十多岁的女人自有其迷人之处,既有成熟的妩媚又不失孩子气的天真,这个年龄的女人就像跳草裙舞的女郎露出的那一截肚皮,柔软,性感,皮实,很吸引人。

小杜对白一帆也很有好感,主动给白一帆打过几次电话。没结过婚的小杜声音特别有女性的温柔,让白一帆怀恋不已,白一帆忍不住也给小杜打了一次电话,小杜的声音落在白一帆的耳膜上,像夏天的雨点落在干涸龟裂的地里让白一帆的心情活了。

打过几次电话后,小杜到白一帆办公室来了一趟,那天中午白一帆没有回家,陪小杜在外面吃的饭,吃过饭还陪小杜去逛了商场。那是白一帆第一次单独陪阿妖以外的女人,感觉有点心跳。王朔有篇小说名叫《玩的就是心跳》,白一帆觉得适合他这种情况。想玩,想不轨,但又心跳,如果这会儿去作心电图,起码是窦性心律不齐。

阿妖跟局长出差了,白一帆又给人说是退耕还林搞得好,正做闷骚男的时候,小杜打电话来了,白一帆想都没想就约小杜一起去酒吧。

白一帆开车去接小杜,两人在一家叫“叶塞莉亚”的酒吧要了两杯干红,一碟腰果和一碟甜杏仁:,铺着台布的桌子中间放着一个美人腰的细颈水晶瓶,萨克斯演奏的“回家”曲调像纷纷的思绪一样落下来,营造了一种怀旧的浪漫气氛。

白一帆和小杜对面坐着,不时地举杯碰一碰,隔着酒红色的液体,小杜的眼睛水汪汪的,久违的浪漫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这样的生活对于白――帆来说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他简直不能想像自己会单独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这样小资地品红酒,这样的事是生在别人身上的,跟他白一帆无关。

倒不是说白一帆没有吸引力,主要是白一帆没动过这种心思,因为老婆阿妖是那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在外也是顶呱呱的女强人,所以白一帆没有找情人的理由。

现在因为别人跟他开玩笑,说他退耕还林搞得好,影射阿妖比他戴了绿帽子,夫风起于青萍之末,却又是无风不起浪。所以白一帆跟小杜坐在一起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他甚至想让阿妖看见才好呢,中年男人,天地宽得很,离开她李耀,送上门来的女人一大把。

古人是天涯何处无芳草,想要芳草还得到天涯去找,现在是两三步内就有芳草。岂止是芳草,连绛珠草都有。

从酒吧回来,白一帆准备送小杜回家,但寂寞的小杜还意犹未尽,说,上次你不是还给我照了一些照片吗,照得好不好?白一帆说,哦,你不说我倒忘了,照片早洗出来了,放在家里忘了给你。

小杜说,反正这会儿还早,我去看看可以吗?白一帆犹豫了一下,如果不答应肯定会让小杜感到受伤。反正阿妖不在家,正跟局长爬黄山,因为阿妖正跟他们局长一起爬黄山,所以白一帆心理不平衡,有一股恶气,开口就说那好,我把车头掉过来。

晚上去你家方便吗?小杜脸上的笑容含义特别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