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作者:萧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015

萧宁留言:我在《玫瑰之谷》上放了一篇随笔,为纪念国民党抗日名将张灵甫写的,还没感动别人,自己先被感动了。欢迎点击。

《办公室生涯》

康汉平说,那先把保险买好。

小关说,买保险你又得不到,给老婆做好事,不干。

白一帆笑道,那就先去贷款,先去贷个一百万花光了再去蹦极,万一死了让老婆还钱。小关笑说,这个办法好,她要指望你一起还钱,婚姻才稳固。

白一帆就先开车回去了。在路上就接到阿妖,你在哪儿?我们都坐着了,客人都到齐了,你怎么还不回来。白一帆说,已经到了收费站,一会儿就回来了。过一会儿阿妖又打手机,说你早过了收费站怎么现在还没到?白一帆说,都怪你,没事儿老打什么手机。原来刚才白一帆接手机时没注意占道压线,交警过来让把车开到马路边,把白一帆的本子扣了。

小警察大概刚出警校,不理会白一帆说他是市政府的,坚持要白一帆到交警队去拿驾照。白一帆忙着打手机找交警队的朋友,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拿到驾照,手机都没电了。赶到酒店生日宴都快散了,阿妖板着脸不理他,白一帆直跟老丈人赔不是。岳父七十五岁生日,两个女婿都不在,这大寿还有什么做头。

回家后等亦卓睡了,阿妖和白一帆关了卧室门开始吵架。吵架是双方互动,但白一帆跟阿妖吵架主要是阿妖吵,白一帆大部分时候装聋作哑。阿妖生气的不光是老爸生日白一帆迟到,还因为他一夜不归。虽然白一帆事先请了假说要跟朋友在外面住一晚,但阿妖怀疑去的并不都是清一色的男人,除了打猎还猎艳。白一帆没替老丈人做成生也觉得理亏,耐着性子听阿妖作完了,把同去的小关和小田又强调了一遍,阿妖才算了。

过几天康汉平说那个事情说妥了,安排叶虹在宁阳酒店做大堂服务员。本来以为康汉平会在哪家房地产公司给叶虹找个事做,没想到康汉平给叶虹找的是宁阳大酒店,这下白一帆倒有点为难了,无论如何,李洁是他的大姨子,把方建华的二奶放在大姨子眼皮底下,这不是对大姨子进行精神折磨吗?白一帆可没想这样做。

白晓来把一本法律普及读物推到李洁面前,说,你的事不能再拖了,你先学习一下这本法律书,我在工会管这方面的事,对婚姻法颇有研究,你的情况都在这上面。

李洁顺着白晓来的手指看去,重要的地方白晓来都用红铅笔勾出来了。白晓来念道:“一方下落不明满二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可以申清宣告失踪.然后起诉解除婚姻关系。”白晓来说,听明白没有,法律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到底怎么打算?

李洁说,他没有失踪,他在海南。

他在海南不假,可他几年不回家不打电话,这跟失踪有什么区别?好吧,我知道你要面子,不想公开,那你再看这儿,“哪些情形法院可以判决离婚?重婚或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两年的”,哪一条都适合你,我说李洁,人家都在海南包二奶了,你还下不了决心?

有什么下不了的,我是懒得费事,离婚挺麻烦。

白晓来说,方建华是有过错一方,不光要离婚,还要他赔偿损失,咱们请个律师,跟他打官司。

李洁看看白晓来又看看《婚姻法问答》,问她,真离?

白晓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是当事人,离不离主意最后还是得你来拿,我总不能强迫吧,不过反正我觉得这么下去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叶虹的脸似乎在面前出现,年轻,漂亮,而且无耻。

我跟他离。李洁点点头说。

白晓来说,书给你了,好好学习学习,别看你是高工,这方面还不如我呢。在罐头厂时女工委员会的事都是我管,好多想离的让我给劝和了,哭哭啼啼的来,手挽手回去,但是像你这样的,我坚决主张离了算了。我忙得很,走了。

李洁问,你的舞蹈班怎么样?白晓来得意说,嗨,别提多火了,哪天你来看看就知道了,火爆得过你的想像。李洁啊,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太忙,等理顺了我一定把你拉来,好,走了。记住,他是有过错一方,到时要让他赔偿,要学会运用法律的武器。

李洁晚上看《婚姻法问答》到很晚,从来没想过会这样活学活用。

第二天一早到酒店,忽然看见叶虹穿着酒店员工的制服堂而皇之地站在大堂里,李洁吃了一惊,差点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李洁做梦也没想到叶虹竟会来酒店,真是冤家路窄啊。

叶虹从洗脚房的按摩女一下进了大酒店心情正好,见到李洁也是一楞,但很快就冲她笑了一下,她那样子简直有点得意忘形了。叶虹年轻,而且漂亮,年轻和漂亮是女人最重要的资本,叶虹的笑像手术刀划过皮肤一样让李洁感到一种锋利的疼痛。

同李洁的讨厌酒店正好相反,叶虹喜欢酒店,酒店那种豪华的商业气氛和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搅活的时尚使她兴奋,叶虹穿着酒店的蓝色制服,她脸上那兴奋劲儿,那股子热腾腾的骚劲儿,还有对客人的主动殷勤都让李洁感到不舒服。李洁不懂叶虹怎么能进了酒店,这个给她带来不幸的女人,鬼使神差地又出现在她眼皮底下,再次带给她新的痛苦。

李洁的伤口是陈旧性的,她一直把自己的伤藏得很深,如果叶虹这个女人离得远远的,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痛苦会因为心灵的粗糙渐渐麻木。可是叶虹的出现重新撕开了李洁的伤口,她不能不再一次面对自己有名无实的婚姻,有名无实的丈夫。

按照李洁的性格,绝对不想搭理叶虹这种女人,可她看见她就想起方建华,方建华像不能愈合的伤口,叶虹像很活跃的细菌,使她埋藏得很深的伤口再次感染了。

李洁看叶虹的眼神是冷嗖嗖的,带着一种寒气和厌恶的,而叶虹却毫不在乎,照样不知羞耻地骚。但无论李洁怎么厌恶她,都对叶虹的兴奋不起任何作用,叶虹很适应酒店的环境,当了吧台服务员的领班,没人知道她曾经是个二奶。

终于有一天,李洁在广玉兰树夹道上拦住了叶虹,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叶虹,冷冷地问,你怎么到酒店来了,从良了?你儿子呢?

叶虹翘着手指头,偏头看着自己描了花的指甲,她知道自己的优势,所以她犯不着生气,心气平和地说,涛涛进幼儿园了。姐姐,我到这里来,还需要给你一个理由吗?

李洁板着脸,你最近有方建华的消息没有?

你做妻子的都不知道丈夫的消息,我怎么知道?

那你有没有他朋友的手机号?我要跟他离婚,可我没法跟他联系。

叶虹摇摇头,不知道,他的手机经常换,我跟他早就没联系了。这么多年方建华都没有回来过,像这样的婚姻你居然还维持了这么多年,换了我,早跟他拜拜了。

我不是你。李洁严正地说。

叶虹点头,我知道,我不像你那么好。我这个人总是被男人喜欢大概就因为我不像你那么好,太好的女人是用来放在祭坛上牺牲的,是用来奉献的,男人要爬不动了才会想起这样的女人。

李洁说,你不懂,我跟方建华结婚是因为爱情,你呢,你不过是看上了他的钱而已。

叶虹偏着头若无其事地欣赏着自己的美甲。无所谓,你可以这么说,随便你。不过我告诉你,方建华没有钱,他破产了,他现在一无所有。

破产了?怪不得,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他的吧,像你这样……

叶虹不等李洁说完已经转身走了。李洁看着叶虹娉娉婷婷的背影,身段的曲线像是在性感地跳舞,在妖娆地地扭动,李洁冲叶虹的背影大喊一声,站住!

叶虹慢慢地回过头来,寻衅地睨视一眼李洁,你还想问我什么?

涛涛是不是你跟方建华的?李洁低声问。

叶虹乜斜着李洁,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不关你的事。

李洁说,既然不关我的事,那就是我好奇吧,我就是想知道。

叶虹笑笑,姐姐,你都这个年纪了还这么好奇?

李洁说,当然了,我又不是那种靠年龄吃饭的女人。

那我就是那种靠年龄吃饭的女人了。好吧,那你靠什么吃饭?

李洁头一扬骄傲地说,我靠本事,我是高级工程师,是专业技术人才。叶虹笑笑,可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在酒店打工。

你永远也不可能跟我一样。李洁看着叶虹,告诉我,涛涛的父亲是谁?是方建华?

叶虹避开李洁的眼睛,我说实话你相信吗?如果我拿你当我的亲姐姐你会原谅我吗?不会的,你恨我,你不会相信我。

李洁盯着叶虹,她夺走了她的丈夫。应该恨她才合情理,可她就是不太恨她。大概因为跟方建华之间确实不存在任何感情了吧,只有不再爱,才可能这么理性地面对叶虹;只有不爱,才会听到他破产的消息离婚的决心也不变。那次去海南的经历让她彻底地觉得寒心。这些年里,如果他打过一次电话,说过一声他仍然爱着她,如果那次她去海南他不是躲着不见面,那李洁会马上飞到海南,去找她的丈夫,让他回家。可现在,他对她已经没有意义了。

叶虹说他已经破产了,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决定跟他离婚,这决心不会再动摇。

叶虹到了酒店,等于跟李洁成了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李洁简直忍无可忍,天天跟一个曾是丈夫二奶的女人在一个屋顶下谋生,这是什么滋味?!李洁尽量避开跟叶虹碰到的可能,但同在酒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去餐厅,进电梯,员工朝会,天天都会有接角虫。李洁从卫生间出来又碰到叶虹,李洁正在洗手,叶虹也来洗手,李洁看着镜子中的叶虹愤愤地说,你跟我在一个地方呆着,你不觉得烦吗?

烦?没工作才烦呢。姐姐,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我很珍惜。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你辞职好了,你是高工,在这里打杂太埋没人才了。叶虹从纸盒里扯出纸巾擦手,手放在烘干机下又吹了一会儿热风,一脸无辜地说。

叶虹口口声声把李洁叫姐姐,李洁被噎得说不出话,转头就走。这是怎么回事?她,一个有教养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一个智商应该没有问题的高级工程师,一个有婚姻法保护的原配妻子,一个忍辱负重的正派女人,在一个不要脸的二奶面前,竟然丝毫没有占上风的感觉。每看到叶虹一次,就伤一回元气。

辞职。坚决辞职。李洁狠狠地甩着手下定了决心。酒店不属于她,她在这里找不到自信已经是很窝囊了,现在又来了这个不要脸的叶虹,李洁用嫌恶的神情看着叶虹娉娉婷婷地进了电梯。

有几个客人正从电梯里出来,其中一个惊喜地说,这不是李洁吗?真是你啊李洁?

刘西南穿着灰色西装,打着深色领带,看上去踏实稳重。伸出手来跟她握手说,真是你啊李洁,好久没见了!

刘西南就是多年以前邻居陈阿姨给她介绍过的那个优秀青年,虽然过了很多年,样子倒没怎么变。刘西南仔细地打量着李洁,是有些变化,不过我一眼就认出是你,我们有十年没见面了吧?涛声依旧,涛声依旧啊。刘西南爽朗地说。

李洁的表情僵着,想起接下来的词,“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是否还能登上你的客船。”李洁感到怅惘。她真不想在这时候在这地方碰到刘西南。刘西南笑容里有一点中年男人的随和与颓废,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破坏性的痕迹,轮廓和神态反而雕琢了出了成熟的魅力,稍微有一点人到中年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