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盘大小的和田玉石被黑正明手里的各种刀具和坐凳上那简易的手动砂轮，经过三天的精心雕刻打磨之后，逐渐显露出图纸上所绘画的图形。一只张牙舞爪怒目圆睁的碧绿下山猛虎呼欲而出！

这块玉石不知孙二狗那个杂种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弄到手的。整个玉石晶莹剔透确实是上好的籽玉，像如此巨大而又成分极高品质上佳的玉石，即使是经营玉石多年的黑正明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黑正明的身体愈的佝偻，整个健壮的身子在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好像萎缩了许多，双肩也不在宽厚，那双纤长长满老茧灵活无比的双手也变得干枯瘦弱，停手的片刻竟然开始有了轻微的抖颤。那裸露在肌肤上清晰可见的条条青筋暴露在外，捉住那些各式各样的刀具时，不免让人担心他还有没有气力能拿得动那分量几轻的锋利无比的片刀。

一连串不可抑制的咳嗽让黑正明的脸上涌上一层病态的红润，那双刚拿起一柄契刀又不得不放下的干枯手掌，自抚胸口好大一会儿才把这阵巨咳压制下去，端起边上的茶杯送到嘴边刚要喝一口，可杯中的茶水已经冰凉，只能无奈地又放了回去，深深地叹息一声之后，再度拿起那把契刀又专心致志地雕刻了起来。

这块上品和田籽玉到了今天已经算是基本完成了他的使命，就剩下最后的收官之作，点睛之笔，那双虎的眼睛！

当日昏迷之后，黑正明直到晚上掌灯时分才在大夫的精力调理下，慢慢地苏醒了过来。向来之后，黑正明就像死过一次一样，甚至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很是惊讶，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镇定，如此干脆。

他决定答应孙二狗，为河野余次那个老鬼子做那个生日礼物！

当时黑婉玉完完全全的彻底崩溃，等到医治黑正明的大夫走了之后，黑婉玉说什么也不肯同意黑正明再继续留在这里备受煎熬。黑婉玉已经绝望了，孤注一掷的决定换来的代价太大了！

本来她以为张小花到了八路军根据地见到金羽之后肯定会把自己的话完完本本告诉他，可是她一直在等待着金羽的到来，竟然直到今日父亲猝然倒地不起，依然没有半点金羽的讯息。黑婉玉知道，可能金羽是真的来不了了，如果这样的话哥哥的性命已经没有半点生还的回旋余地，孙二狗的话只能当做他在放屁，不说是自己不信，换做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孙二狗不过是在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罢了，哥哥的命他根本不会去救！

失去了唯一的哥哥，她不能再失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父亲，她要父亲跟着自己出城，去堂古镇的八路军根据地。即使见到了金羽，金羽拒绝想办法营救哥哥，能保住父亲的性命黑婉玉也很满足了。

黑婉玉完全推翻自己的信心改变了以往的念头，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一醒过来之后竟然想变了个人似的，竟然那么镇定自若，而且还答应制作给河野余次那个老鬼子的玉器制作！

“我们回回的信仰是爱好和平的。为了渴求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我们会在真主的旨意下，即使是付出生命，我们依然义无反顾。代价，总要付出的！”黑正明很淡定的在大夫走了之后说出了这么一段话，让黑婉玉如坠云雾，不明所以。

父亲的决定让黑婉玉无可奈何，她知道父亲的性格，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人一旦做出了他认为是对的决定，就绝不会轻易更改！

也许，父亲这么做是心里还存在着那根本虚无缥缈的幻想侥幸吧？也许，真的像孙二狗所说的那样，到时候做好后能放了哥哥呢？黑婉玉心里这么猜想着。

可这个冰雪聪慧的女孩却根本没有猜透自己亲生父亲的真实想法，也许，黑正明答应制作此件玉器的原因，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爹，歇会吧，还有好几天呢，别太累着了。”黑婉玉无法阻止黑正明的决定，只能时不时的来到作坊室给送一杯热茶，或者明知道无用还是站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父亲说一会儿话。

此刻的黑正明凝神关注，一双浑浊不堪的双目也不再像往日一样迷茫无助，而是回归到那种入神的专注之中，眼神犀利狂热，浑然不觉自己的女儿来到自己身边，手里轻轻捏着一柄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的小刀，那把小刀好像就是黑正明的手指一样，极其灵活地，让人眼花缭乱地以极快的度在他的各个指尖上飞舞旋转。

黑婉玉一见到父亲这个动作就知道这件东西已经到了雕刻完成最重要的时候了，她没敢打扰黑正明的沉思，哀怜疼惜地看了看黑正明完全佝偻到了一起的身子，转身走了出去，在外面轻轻的为父亲掩上了门。

那把小巧锋锐的小刀一刻不停地在黑正明的指尖上飞舞旋转。黑正明有些花白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就在这几乎快要让人窒息的时刻，黑正明的双目忽然精光乍现，指尖不断飞旋的小刀也随之被他那干枯的手掌牢牢握在手中！

“哈哈哈哈——”

当经过黑正明近乎疯狂的赶制下，一只活灵活现令人看了忍不住瞠目结舌的猛虎下山玉雕终于完成了！

黑正明小心翼翼把这个玉虎放入锦盒之中后，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但紧接着，一口暗黑色的鲜血猛地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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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阳一脸严谨不苟言笑地坐在那端着茶缸一个劲的喝水，他边上的刘大头只顾摸着自己脑袋一脸奸笑着抽他从鬼子那里得来的战利品，骆驼牌纸烟。李正阳的对面是一脸怒火双手盒子炮保险都已经打开了枪的主人，土龙山的二当家，陈香秀。

而金羽好整以暇地正躲在一边教威尔逊学说中国语言中最难学的绕口令，板凳宽，扁担长的一个劲的说，两个声调都怪异的要命，声音此起彼伏，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屋子里格外的引人注目。

“我……”

“你别说！”李正阳刚开口，陈香秀横眉竖目地瞪了他一眼，立马截住了他的话头，不让他再继续聒噪下去。

陈香秀啪的一下把其中一把盒子炮拍在李正阳面前的桌子上，这声巨响不单把李正阳吓了一哆嗦，生怕这玩意走火把自己给报销了。而且蹲在一边一脸酱红憋得别提多别扭的努力跟着金羽学说绕口令的威尔逊都吓的一**做到了地上。

杏眼圆睁横眉冷对的陈香秀白嫩的手指几乎都指到到李正阳的鼻子上，说出的话让李正阳百口莫辨，只想撞墙。

“姓李的，俺一直以为你们八路军是很守纪律的部队，和那些整天遛鸟抓鹰的**不是一锅出的窝头。你们还讲啥啥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呸！和着俺还真不知道呢，你们平时不单单的是为老百姓下地干活，挑水扫院子，和着连拉皮条的活也做得这么得心应手啊？！那天我记得是谁跟我说的？彻底废除封建陋习，让全中国的妇女同志都翻身！这话这会估计还热乎呢吧？你竟敢给我家小羽找姘头！说，老李你到底想干嘛？！把老娘逼急了今儿我非一枪蹦了你不可！”

刘大头在一旁那个乐偷着乐，一不小心让抽紧嘴里的烟给呛着了，再也忍受不住了放声连咳嗽带笑，眼泪都出来了。

这陈香秀自打知道金羽打算去林州帮着李正阳去救黑三开始，就一刻没听过来和李正阳闹，本来今天金羽打算来这里跟着几个精心挑选的战士一块去林州城，可没想到被得到信的陈秀知道了，从早晨一直闹到现在，就没有停息。而且陈香秀两把盒子炮在手，谁敢走出这个门就蹦了谁！这陈香秀的性子整个军分区没有不知道的，而且从前段时间的那场大战之后，土龙山的人马名义上还是在土龙山，可谁都知道，现在的土龙山差不多就是第七军分区的人了，只不过是个名义上的过户而已。

“小姑奶奶，您别闹了成么？小羽是去办正事的，哪像你那说的那么难听啊！黑三是谁你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民族英雄不该救么？！别添乱了好吧，要是再耽误的话，黑三的命运更难保住！我向你保证：这次任务绝对不让金羽和黑婉玉生任何纠葛，如果出了事你拿我是问！这总成了吧？”李正阳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陈香秀一摇头：“不行！你说了等于白说，万一他们连孩子都有了，那我还能咋地？俺这个先来的难不成委屈一下自个，做小？不行！”

李正阳忍不住大翻白眼，小声嘀咕道：“就你拿金羽当块宝贝疙瘩似的，你以为人家还真像你这么眼神不济啊！真是的。”

陈香秀没听清楚，侧着脑袋一头雾水地问：“你说啥？”

“我说不可能！”李正阳吓了一哆嗦，这家伙太彪悍了，怪不得金羽那小子一副小绵羊样，把难题全推给我，哼！妻管严！

陈香秀刚要张口再说，大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一个八路军的通讯员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司令员，加急电报，总部长来的！”

李正阳心里冷不丁的一突，总部长？天哪，这个军分区自打建立起之后，就上次打了胜仗之后接到总部嘉奖，没想到这还没一个月呢，竟然又来了一次！

刚打开电报，李正阳本来略微眯在一起的眼睛猛然瞪大，蹭了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坐在另一头的刘大头冷不防失去重心，一下顿到地上。抱着的茶水也散了自己一身。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刘大头没有责怪李正阳，反而也是一脸严谨地问道：“怎么了？”

刘大头个李正阳在一起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李正阳的脾气，要不是真的出了大事，肯定不会这么失态！

“出事了！总部派往红馆营那里负责运送那批军火的小队被伏击了。那些枪全部被劫，战士们全部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