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隔墙有耳
作者:德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41

登州,宋时归京东东路管辖,属于州府九个等级中的第七等“上州”,别称“东牟郡”,下辖蓬莱、文登、黄、牟平四县。

登州位于山东半岛的最北端,与辽东半岛的老铁山隔海相望,构成渤海湾的天然门户。古蓬莱就是边防要地,东部海域一旦有事,都以这里作为军事基地。秦朝末年,齐王田横曾经在这里屯兵以抗韩信。隋朝开皇十七年(公元597年),隋炀帝曾派大将从此扬帆泛海征讨高丽,后因海上狂风袭击,船多飘没而还。隋大业七年(公元611年),隋炀帝下昭征讨高丽,敕元宏嗣前往东莱海口造船,次年遣人分别自海道趋平壤,讨高丽。唐贞观十八年(公元644年)、贞观二十一年、贞观二十二年先后三次派大将从蓬莱出,乘楼船泛海袭击高丽。唐玄宗开元二十年(公元732年),渤海国派兵从海道抢掠登州。元代海运勃兴,运道必经登莱。明初派马云、叶旺等抚定辽东,亦由登莱渡海驻辽东半岛上的金州。明代,登州人戚继光承袭父职,负责整个山东沿海的防倭军事。由于戚继光治军严明,往昔积弊为之一扫,山东沿海防务日趋稳固,后因御倭有方,升任参将调往倭患严重的江浙沿海领导御倭斗争。

当然了,上面仅仅是给大家介绍了登州的一些历史概况。而此时,张越先带着他的十名随从正从登州城的北门进入了城里,顺着大路前走百米,就是这座小城的繁华地段。

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风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羞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这是宋话本《赵伯升茶肆遇仁宗》中的一《鹧鸪天》,是宋仁宗微服来到城中,看见樊楼所出的一番感叹。这词并无出色处,可是它的意义在于利用皇帝的视角,突出了酒楼在城市中特殊的地位。

在宋代以前的城市里,高楼并非没有,但都是皇宫内府,建筑供市民饮酒作乐,专事赢利的又高又大的楼房,是不可想象的。只是到了宋代城市,酒楼作为一个城市繁荣的象征,才雨后春笋般展起来了。

登州城市规模在宋代并不大,充其量也只能算个中小城市,但其城市繁华程度却不亚于周围的那些大城市,比如青州、密州、济南府等等,很可能,与它是一座港口城市并海上贸易比较达有直接的关系吧。

上面说了,城市的繁华以酒楼林立作为象征,登州的这条名为“澄楼街”的街道,就是以街道两侧林立的酒楼中最出名者“澄楼”而命名的。

张越先一行人刚进街口,先期进城安排食宿的一名军士就迎了上来,低声向张越先请了个安,然后在前面指引着进入街道。张越先四周看了看,满眼悠闲的行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笑容。他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动。那个军士见王爷没跟着前走,迟疑了一下,走过来说:“王爷,请你先到馆子用膳吧?”

张越先看了他一眼:“时壮士和小姐在哪里?”

那军士楞了一下,摇了摇头。

张越先皱了皱眉头。舒卞走上来,问那个军士:“给王爷安排的什么所在?”

那军士答道:“我已经打探了,这里最有名的就是街后的那家‘澄楼’……”

舒卞点了点头,回头对张越先说:“王爷你先去用膳,我和几个弟兄去寻找时迁和小姐,找到后去‘澄楼’与你们会合。”

张越先点了点头,然后跟随着那名军士往街里走去。

澄楼,与周围其他林立的酒楼相比,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同样地,门也排设着用朱黑木条互穿而成的杈子,用以挡拦那些随意向里面冲撞的人或者马匹。同样,澄楼的门也扎缚着彩楼欢门,不过,这里的彩楼欢门是两层结构的,显得比其他酒楼门的彩楼欢门更华丽更气派——前面正中突出一个平面作梯形的檐子,每层的顶部都结扎出山形的花架,其上装点有花形、鸟状等各类饰物,檐下垂挂流苏……

门前,规规矩矩站着两个伙计,他们头戴方顶样头巾,身穿紫衫,脚下丝鞋净袜,对人彬彬有礼。一看见张越先等一行人走了上来,就打着辑手恭身低声往酒楼里相让。

彩楼欢门使人未入酒楼前,就感受到了一种华贵的气魄,进入酒楼内,更可感到其壮美,因楼内装饰上了只有皇家贵胄才可以用的藻井,即天花板上凸出为覆井形饰以花纹图案的那种木建筑。

澄楼是这家酒楼的简称,真正的完全称谓则是“澄沁园子正店”。只有穿过这家酒楼人声鼎沸的天井到后门,再由两个依然是头戴方顶样头巾、身穿紫衫、脚下丝鞋净袜、对人彬彬有礼的年轻伙计引导着走入一条碎石铺就的甬道,然后便进入了一处有野卉喷香、佳木秀阴的厅院。立刻,张越先就感觉到十分的心旷神怡。

这种迥异于富丽堂皇的皇家园林,带有简、疏、雅、野特征的住家式宅园酒楼,是宋代城市私家园林风格的一种变化。这种园子酒楼,在大的城市如汴梁、应天府、河南府等十分的普遍,但登州这个地方却只有“澄楼”这家,也可以说,这里是登州比较高级的消费场所吧。

廊庑掩映,吊窗花竹,各垂帘幕,修竹夹牖,芳林匝阶,春鸟秋蝉,鸣声相续,五步一室,十步一阁,一路走过,让劳碌苦行的旅人有回家的感觉。张越先的这种感觉尤其的强烈,他先想到了杭州的吴府,同时,囡囡的身影就浮现在眼前,然后是吴玉奴、吴家老爷以及吴家的三位太太……

严致尧见张越先的神情先是很愉悦,随即又目光暗淡、心事重重,不明白他何以情绪变化如此多端,不敢多问,陪着张越先慢慢跟随那个领路的伙计前行。

那个伙计领着大家来到一个小庭院前,小声对张越先说:“客官您是先用膳呢还是先洗浴?”

张越先听到洗浴两个字,顿时感觉周身痒,汗水粘着内衣有种说不出的气味散出来,马上说了句“先洗洗干净再吃东西吧”。

那伙计把张越先一伙人径直带进庭院内。马上有另外几个伙计迎将出来,殷勤地打着肥诺引导大家进入里面。

严致尧把伙计叫到跟前,小声吩咐把张越先安排到单独的浴室里,并叫他们一定要侍侯好,而他和其他军士则到另外的一个浴室抓紧时间洗浴。

张越先泡在盛着热水的大木桶之中,感觉周身通泰,舒适之极,氤氲的水蒸气缭绕在小浴室之中,夹杂着好闻的桂花香气。

两名白净身体上只挂着兜肚抹胸的漂亮女孩子站在木桶旁,不时用小手把桶里的热水撩到张越先的身上,并用细麻巾擦拭他额头上滴淌下的汗水。

此时,张越先的心思却不在这两个女孩子身上,他正在树立着耳朵听着隔壁两个男人的对话。

浴室的墙壁是用木板隔断的,所以并不隔音,隔壁的说话声并不大,但是,张越先还是听的很清楚。

“彦游兄真个弃了河北西路提点刑狱不作了?我辈追求个功名不容易啊,这样轻易放弃,岂不可惜!”

“刘某祖上世代务农,直到为兄这一代才出了我这个进士郎,本想勤勉仕路,博个封妻荫子,岂料生逢乱世,为今之计,只好全身而退,保全身家性命要紧啊!”

“难道……朝廷竟然没有人想出对策抗拒金人扰边不成?”

“我的知州大人啊!金人此来,可不仅仅是扰边那样的简单啊!当初,太上官家尽用蔡京、童贯等贼,纵容彼辈把持朝纲,朝廷之中,梗直忠贞之士所剩无几,金虏去岁南下围困京城时候,全仗李刚李相公和种师道种老经略等人坚决,才阻止了当今圣上外巡,保住京城不失。金虏北撤,李相公便受人陷害,被无故撤职,赶出朝廷。当今朝廷,宰执重臣庸缪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所谓社稷之贼也……”

“彦游兄未免言过其实了吧,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当值宰辅也是……”

“你才彦老弟不用拿官面上的话来搪塞为兄了!这个所在,你我赤条条的还说那些东西做什么啊,为兄引你为知己才说了肺腑之言,如果知州大人不喜欢听,就当草民放屁了成不成?”

“彦游兄大可不必生气,我也是同老兄开个玩笑罢了。据为兄所言,金人不仅仅是扰边那样简单,难道情况很是复杂吗?金人再次侵扰,所为不过金帛子女罢了。我大宋国力雄厚,财帛巨万,多与金人些个,让他们满足而去不就行了……”

“哈!哈哈!多与财帛,多与财帛!真要那样就好了!金虏此次前来,图的是我大宋花花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