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众人是羡慕也好，嫉妒也罢，在火热的目光注视下，凯达将一柄长剑赐予詹姆士——现在全名应该叫克莱武*麦狄孙*詹姆士——完成了对他的册封。

领民们对詹姆士被册封为半骑士的热烈讨论，正合格瑞雷的心意，这个场面也在他预料之内，通过树立一个奋斗的目标，激起这些农奴的士气和欲望，今后需要他们办什么事情就容易的多。再说以凯达对詹姆士的感情，能给这个老管家一个提高身份的机会，他也乐得高兴。

相比父亲的宣誓与册封，约翰的誓言虽然同样庄重，但却没能激起围观者的兴奋，大家都还沉浸刚才的情景中没有恢复过来。不过约翰本人并没有计较这些，他也沉浸在父亲获得半骑士封号，并被赐予克莱武氏姓的喜悦中。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拥有氏姓的家族成员，而且作为克莱武的旁支，想获得半骑士封号也要容易的多，随着主君地位的提升，自己被册封为骑士也不是没有可能。想想有机会成为神的宠儿，成为被誉为帝国支柱的骑士，约翰傻傻的笑着，完全没听见凯达在说什么。

在格瑞雷的计划中，宣誓和册封只是第一步，这个环节虽然好看，虽然振奋人心，虽然给了领地的农奴奋斗的希望，但却没有给他们带来实际的好处。人的欲望是奇特的，如果只有长远的目标，他们注定难以坚持；如果只有眼前的利益，他们会为蝇头小利忘乎所以。聪明的办法是先画出一个大大的面包，然后分成小小的碎块拿给他们吃，格瑞雷对此可是深有体会。当然，这些话他没有对凯达讲，那个年轻人脑子里装的东西有点让格瑞雷搞不懂了，他既怕说出来又惹出凯达不切实际的空话，又怕凯达有时显得理想化的性格反对这种带有阴谋性质的行动。

好在冠冕堂皇的理由同样说的出口，他只提了个开头凯达就完全同意了对领地农奴的赏赐计划。有点自知之明的凯达认识到在鼓动情绪上远不如格瑞雷，干脆把绝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他，格瑞雷让自己怎么做就怎么做。

“大家静一静！”格瑞雷把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他很明白不同的情况下要用不同的语气和姿态，刚才给詹姆士册封时他的话语短促有力，不容质疑，行为举止也非常符合贵族的典范。现在轮到和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农奴打交到，当然要用他们更容易接受的方式。

“就在刚才，我们亲眼见证了一个拥有氏姓，可以世代流传的半骑士家族的诞生。让我们再次为克莱武*麦狄孙*詹姆士欢呼！”说完他带头高喊起“克莱武！麦狄孙！”“克莱武！麦狄孙！”

虽然是自己家族的事，可年纪尚轻的凯达却似懂非懂，这个时候跟着嚷嚷起来，显然也受到感染。倒是站在旁边的克雷基对格瑞雷的评价又提高了一个台阶。

“大家听我说。”看到气氛已经烘托的差不多，格瑞雷面带笑容的走到台边，高高扬起双手：“诸位克莱武家族忠实的臣民们，你们仁慈、慷慨的领主凯达大人同样记得你们为家族作出的牺牲。大人已经许诺，每个战死的士兵都可以埋葬在克莱武家族墓地，他们的墓碑上将铭刻今天的战斗，永远供后人敬仰，他们的名字将随着克莱武家族永远流传。”

在这个贵族统治的社会，作为半自由的农奴能够埋骨在骑士家族的墓地，这是一项崇高的荣誉，代表的是家族对这些战死者深深的敬意，活着的家人可以自豪的带着后辈瞻仰祖先的这份荣光。

格瑞雷当然不会让这些人等上半夜，就给这么点空虚的甜头，没有理会乱哄哄的听众，他高呼托马斯的名字让他到台上来。

托马斯，就是那个在守卫城门洞的战斗中先扔下长矛抱头呕吐，后来却如发疯般冲进敌群，独自斩杀十几名强盗，并像赶鸭子般将几十人赶下山去的家伙。

格瑞雷跟着凯达来到领地已经三个月了，对总共不过百余人的庄园虽谈不上了如指掌，可每个人的脾气性格却都摸的差不多。这个托马斯平时在庄园中是最老实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懦弱，别人欺负他从来都不还手，又时还要他的妹妹简替他出头，所以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懦弱的托马斯”。格瑞雷曾经问过他有这样一个绰号不觉得屈辱吗，他却回答说刀剑可以杀死人，石头可以杀死人，棍棒也可以杀死人，可绰号却杀不死人。格瑞雷认为他的回答蕴含的哲理大大超过了自己的预期，所以在组建卫队的时候力主让他参加，否则以托马斯平日的表现，根本没有可能进入领地卫队。而他今天的表现也让格瑞雷深感欣慰，庆幸没有看错人。普通人受到强烈的刺激突然发狂，作出超出能力的举动是常见的，可这些人通常的结局就是在这种神经无法忍受的刺激下真的变成疯子，永远都不再清醒过来。但托马斯不是，在昏倒被抬进主城堡后，格瑞雷给他浇了两飘冷水，这家伙就悠悠的醒过来，双眼中的血丝褪去，看着家人的眼光依然是平常的亲切。可当强盗们冲进城堡时，他从二搂窗口射出的羽箭却如同在城门洞中追杀强盗时的铁剑一样夺命。在那个时刻，人们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有战斗的渴望和嗜血的疯狂。

平静时温润如水，战斗时凶残如狼。在格瑞雷看来，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天才战士。

没想到领地的农奴中有这样的人才，你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格瑞雷在向凯达介绍托马斯的时候最后如此总结。

既然有这样的评价，再加上托马斯的战绩的确突出，独自斩杀了十八个强盗，他当之无愧的成为农奴中第一个站在封台上的人。

“托马斯*泰勒，在强盗袭击克莱武城堡的时候，你害怕吗？”当托马斯单膝跪在凯达面前时，格瑞雷突然问道。

沉默了片刻，托马斯低声说道：“害怕。”

哗，周围的骑士和侍从，还有远处的农奴们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都是一愣，然后就开始交头接耳。

“托马斯这个笨蛋，真是不会说话。”

“原来叫懦弱的托马斯，现在还要加上是愚蠢的托马斯。”

“他这不是在克雷基男爵老爷和他的骑士老爷们面前丢咱们克莱武家的脸吗。”

“就算真的害怕也不能说出来啊！”

听到这些议论，托马斯的父亲、妻子和妹妹羞愧的脖子的红了。

但问话的人好像一点都不奇怪，他继续用一成不变的腔调问道：“当和强盗战斗的时候，你害怕吗？”

“害怕。”这次托马斯回答的很快。

“既然你害怕，如果强盗再次来到我们的庄园，你还会拿起武器和他们战斗吗？”

“会。”

“为什么？”

……

短暂的停顿。

托马斯没有认真的想过为什么要和强盗们战斗，但是格瑞雷的问话促使他去思考。这里是家人世代劳作的地方，是自己生长的地方，对这片土地他有着深深的感情，不容许别人破坏这里的一草一木，何况当时城堡中还有自己爱着的亲人，虽然害怕，可仍然要勇敢的拿起了武器战斗。想到这些，他知道该如何回答格瑞雷的问题了。

托马斯的话是短暂的，可带给农奴们的震撼是巨大的，他说：“虽然害怕，可我是个男人，保护世代生活的家园、保护我爱的人是我的责任，我必须战斗！”

“说的好，你做到了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保护了你的亲人。同时也用行动捍卫了克莱武家的尊严，你的领主，尊敬的伊尔曼*雷*克莱武＝骑士*凯达大人将亲自宣读对你的赏赐。”

“根据托马斯*泰勒在战斗中立下的功勋，我，克莱武骑士领的领主，赐予你自由民的身份！”宣读的凯达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行使领主赐予他人自由民的权力，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的人获得这个身份。

“什么？”刚才册封了一个半骑士，现在又轮到自己被赐予自由民的身份，托马斯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半天没有回应，直到格瑞雷踢了他一脚，才慌忙向凯达表示效忠。

今夜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对克莱武家族的领民来说，刺激的事情远没有结束。

“鉴于托马斯*泰勒参加克莱武城堡的守卫战，获得五十金里尔的赏金。”

随着凯达宣读出第一份赏金，格瑞雷打开了摆放在封台上的箱子，明晃晃的金币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的耀眼。这也是格瑞雷想到的好办法，精神的奖励之后就是纯物质的奖赏，看看谁能抵挡金币的魔力。

的确没人能抵挡，不光是农奴，就连克雷基家的骑士也都流露出羡慕的眼光。甚至有人想怪不得会有强盗来抢劫。

当装着五十个金币的钱袋交到托马斯手里的时候，所有的农奴都围到封台周围，死也不肯走开。

托马斯的事情还没结束，当他刚想站起来的时候又被格瑞雷踢了一脚，然后他就听到可爱的领主大人继续说：“鉴于托马斯*泰勒在守卫领地的战斗中英勇顽强，奋不顾身，独自斩杀十八名强盗的功绩，奖赏一百八十金里尔。希望你能发扬勇武的精神，为克莱武家族效力。”

“我誓死追随凯达大人！追随克莱武家族！”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的托马斯哽咽着说道。

接下来皮特等人一个个走上封台，心满意足的领取了自己的一份赎金，同样留下誓死效忠的誓言。

对战死和重伤的人，凯达也没有忘记。他宣布每位战死者的家庭将获得五十金里尔的抚恤金，家中有未满十六岁子女的，每年还将获得十金里尔的抚养费，直到成年；如果战死者是家中唯一的儿子，他的父母将获得每年十金里尔的养老金，直至去世。重伤者同样每人获得五十金里尔的抚恤金，并且每年还有十个金里尔的生活费。

从来没有贵族会对领地的农奴开出如此高的赏赐，甚至帝国皇室对战死的平民也没有这样的抚恤制度。

凯达在今晚所做的这件事将带给他什么，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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