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女人的恐怖
作者:秦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94

曲阜的天,暗了!

睡在床上的老夫人,哭了!

整个青州上下的文武百官,慌了!

长安里正想着该给先生六十大寿送些什么礼物的唐玄宗,雷霆大怒了!

曲阜,孔府,鼓楼旁的偏殿。

只见一个老妇人怀里抱着淡紫色蜀锦所包裹的婴儿,坐于云石檀木床上,瞪着眼睛,怒视坐于对面梨木椅上的六个人,良久不语。

那六人分坐左右两旁。于老妇左手边,首座上的便是孔耐,第二位上是一个五短身材的青衣文士,第三位是一个穿着紧身灰衣腰配短剑的武人。于老妇右手边,首席是一位甲胄华贵的武将,次席和末席则是大小两个文官。

此时,左侧三人,或是懊悔,或是苦恼,或是悲愤,右侧三人却是清一色的惊惶。

也许是那老妇心中的怒火已经恍如实质,影响到婴孩,孩子微微地皱皱眉,扁了扁嘴巴。这会儿那怒气冲霄的老妇却又突然一阵哀切,轻轻摇了摇婴儿,檀口中一阵呢喃,哄着婴儿又沉沉睡过去了。

就是这样耽搁了一下,老妇人也说得出话了,便听她淡淡地撂下了一句:“慧儿,莫将军,你们要是不给老身一个交代,我便拉着老爷,抱着孙子,这就投井算了,剩得将来又要像两个儿子一样,拿刀子自刎。”说罢,老夫人的怒火仿佛再一次烧成了实质,但为了孙儿的安宁,又强自忍了下来。

老夫人口中的慧儿,也就是坐在左侧第二位的中年书生,端木慧。此时,他心里一阵哀嚎,师母啊,两位师弟可不是我杀的,就算您把徒儿身上的肉一片片切下来,他们也活不过来了,您还是节哀顺变吧!但这样的话,在心里想想还可以,要说出口他可是万万不敢的。别说他是自小便是由师母一口粥一口饭地喂大的,就是单单论起师母跟皇上的情分,他便不敢放肆,他可还记得,少年时,他顽皮倒蛋,师母便常常吓唬他说,要送他到宫里作太监,服侍当时还是楚王的今上,当时他还不信,结果后来楚王真的成了皇上,身边围着无数太监,他便真的怕了,事后每每想起,也是觉着胯下凉嗖嗖的。但此时,他还就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给师母一个交代。人们常常夸他是先生门下第一聪明人,但聪明人往往会有些非常糊涂的地方,极聪明的人,其糊涂起来便是智障人士都比他聪明。当然,端木慧便是极聪明的人,但当他看到师母的时候,便是其便糊涂之时。此时,他的脑海里便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浆糊:栽賍嫁祸给可以调兵的曲阜镇将?太明显了,智者所不为。亦或是那镇将故弄玄虚?过于高明了,不是一个镇将敢做的。是皇上怕师父功高镇主?太幼稚了,开元盛世之主岂会惧怕大臣功高。是山贼劫财灭口?别开玩笑了,死的可是天下唯一异性王爷的继承人,将来全天下读书人的“半师”,哪里蹦出来的山贼有如此胆量!

就在端木慧疑神疑鬼糊里糊涂的时候,那莫将军,也就是青州武骑团的统领,莫贺,也是费煞思量。早在三年前,他刚到青州赴任的时候,就听路人说过,千万千万不能惹孔府里那一位常年卧床的老太婆,否则,后果将是想象不到的严重。他本是不信,不久后想到孔门来做客,好为武骑团筹点粮饷,便仔细打听了一下这位孔门女主人的往迹,结果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儿径直倒在地上。原来当年二十岁的孔瓍之便已才名播于天下,因此受武后邀请,赴长安担任楚王李隆基的启蒙先生,因为要常年留在长安,故而把夫人柳氏也带上了。当年孔瓍之教导李隆基时,这位楚王殿下只有五岁,正是最淘气的年岁,但奇怪的是,自从孔瓍之进宫以后,楚王无论人前人后,都谦礼有度,规规矩矩,让武后和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赞不绝口。多年来,天下人都以为是孔瓍之教导有方。但莫贺花了一百两银子后,有幸能让当年曾做老夫人侍婢,现今早已离开孔家,做了别人曾祖母的妇人向他透露一点秘闻。原来当年楚王之所以如此规矩,绝非是孔瓍之的本事,彻头彻尾便是柳氏的功劳。陛下之所以听话,是因为不听话就没饭吃;之所以规矩,是因为不规矩就得罚站至天明;之所以不反抗,是因为反抗就有人把他五岁大还晚晚都尿床的丑事宣扬出去。这人,自然就是孔老夫人。小孩子的童年阴影对其一生影响重大,所以,若是他从小就极畏惧一个人,而偏偏这人还长时间留在他身边,那么,极有可能,这种畏惧会习惯性地延续一生。所以,唐玄宗才会对孔瓍之言听计从,因为若是不从,当晚必定作恶梦,才会在孔瓍之五十大寿时送他一根“上打昏君,下打刁民”的鹤首金杖,其实,是希望那个可怕的师母有了个消遣的玩意儿后,就千万别再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那个老妇当时还说了数十件鲜为人知的秘辛,直听得莫贺惊骇欲绝!——这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女人!所以,此时的莫贺,心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试问,在一个敢罚皇帝的女人面前,谁能直起腰来?

柳氏见着两人一语不发,真想拿起菜刀砍过去,反正皇帝当年都让她追斩过,天下还有谁是她不敢砍的?或许,只有死了的儿子,病倒在床上的丈夫和怀中的孙子了吧。

看着熟睡的孙子,看到那小脸蛋在这次回来之后都吓得变了,柳氏心里一阵酸楚。她不敢生气,怕那气炎吓着孙子;她不敢说话,怕话语中的怒火沾到孙子身上。

但柳氏看着那两个没用的家伙,心里又是一阵雄雄烈火,就要从老病残躯中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