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消失的记忆
作者:非水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5203

第一章开端

历史如人生,人生如戏,许多本不该发生的,总能出人意料地展现在人们面前,无论多么荒诞,也不管你是否能够接受,发生了的都将成为铁一般的事实,永不可改变。

原天的灭亡就是如此。

有些东西,直到失去时才明白其珍贵之处,曾经历过并心有遗憾的人在努力地补偿着什么,而那些只曾听说未能亲身体验的,则只能心怀憧憬,期待着那些继续反抗着的人做出点结果。

至于另一些习惯置身事外的人,他们依旧默然视之,无论世道如何变化,他们都默不出声地活着。

四百多年前,一批传说中拥有妖魔之力的神秘叛乱者反出风都,独自建国,从此开创出一东一西两大人类势力对峙的历史局面。

面对这些拥有神秘力量的人,自诩科技无敌的风都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想把这股逆流压下去,可在那场最终决战中,他们不但没能取得胜利,还落了个全军覆没元气大伤的下场。

不得已之下,风都默许了这个势力的存在,那便是大陆东方那个被称为原天的国度。

原天的存在曾经给了许多人一个不一样的选择,无论是在生活方式,还是在信仰方面。

原天的生活方式更为人性化了一些,那是一种敬仰英雄与传说,重视体验生命真义的文明,相比之下,风都那种铁一般的体制,永恒不变的生活模式显得格外的无情,所以,大批的风都人涌进原天,寻求自己梦想中的天地。

他们不怕背负叛国的罪名,为了自己的信仰背上百八十条罪名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这里还有一种名为灵将的英雄在守卫着这片土地。

可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是,在冰川历三二0七年,第二次天空战争爆发后,短短的八年间,这个传说中被神秘力量守护着的国度,竟迅速衰弱下来并最终毁灭。

一时间,世人无不惊愕,即使是最初策画了这场战争的几大势力也暗中表示,开战初期,他们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刺激一下陷入低潮的国内经济,并从中大捞一笔,若是能从这场战争中得到某些好处,那就更好不过了。

原天的灭亡,使得大批的平民再次涌回风都。

四百多年来,原天和风都虽然表面上维持着对立局面,可实际上的暗层联系却如蛛网般复杂,靠着这层关系网,大批人重新进入风都社会。

与这些人相比,只有极少数心怀仇恨,誓死不屈的人过着落魄流亡的生活。由此可见,信仰是一码事,生存则是另一码事,做为平民,投靠在一个强势的政权下,或许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实际上,风都得到的是远超出预期的战果。

八年,只是八年,一个曾经强大而且神秘的对手莫名其妙地倒下了,从此大陆上不再有能与其抗争的势力。本想偷块面包,没想到顺手捞来的是块金子,当事人还以为是种错觉。

对于这次战争的结果,反应最快的应该是风都的各大媒体机构了,他们迅速请来知名的评论家做出各种评论,讨论当前的局势并对未来做出展望。

出手稍慢的杂志社不甘人后,请不到相关的专家,就设法找来其他行业的名人,大打名人牌,一时间风都最著名的学者们都粉墨登场,争相论证这场战争胜利的必然性。

值得佩服的是,搞建筑的老专家们居然能从建筑风格方面着手,进行大胆论证,最终得出原天必灭、风都必胜这一观点。

营养学家们也不甘寂寞,他们聚集在一起,从四百多年前原天的饮食习惯出发,总结出一套完整的营养学概念,出了一本叫做《饮食文化与人类发展》的蓍作来,详细论证了不良饮食习惯给一个国家带来的深远影响。

民间方面由于消息比较闭塞,大部分人都相信了各媒体炒作出来的观点,媒体当然乐于见到这种情形,平民嘛,不骗你们骗谁?

政府方面对这种情形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在战争后期,风都国内的政治局面相当不稳定,罢工游行一波接一波,罗姆在倾尽全力争取胜利的同时,也捏了一把冷汗,如果不能迅速赢取战争,他面临的压力将是双重的。

媒体对战争结果的大肆炒作,很大程度上帮了他的一个忙,大部分人的目光被转移到这上面来,政府的压力轻了许多。

事实上,即使暂时缓解了民众方面的压力,风都政府仍然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他们掌握着大量最真实的信息,所以他们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在其他人都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他们仍然在原天方面投入了大量精力。

第一个问题是那些涌入风都的平民。由于还要打着维护和平,在风都的政体下人人平等的大旗继续欺骗民众,风都政府采取的同样是默许的态度。

在登记、查证,确定其没有特殊背景之后,都予发放居住证,允许其在政府的安排下定居在风都境内。当然,这种开放给风都政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许多怀有不同目的的人很轻松地混进了风都。第二个问题是,这场战争留下了的诸多疑点。很多人都在问,在最终的决战中,那支号称原天最强的灵将部队天罚到哪去了?还有,神秘失踪的穆雪等人现在身在何处?

根据情报显示,在原天城下的最终决战中,天罚部队只有不到半数的灵将出现在战场上,其中大部分的人都在那片废墟上与生化战士同归于尽化为尘土,最终与穆雪一同神秘失踪的灵将不过数十人。

那么其他的灵将到哪去了呢?这是风都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一天没找出答案,他们便一天不能安寝。

灵将部队与其他部队在性质上完全不同。如果失踪的不是灵将们,而是一支十万人组成的精锐部队,风都政府也不会这么紧张,在风都的科技面前,一切都难以遁形。

可现在站在暗处的是一批神秘莫测的灵将,可以说只要有近百个灵将组合在一起,他们就没什么事办不到的,破坏个总统府元老院之流的地方,就像折根树枝、撕碎一张薄纸那么简单。

出于对安全性的考虑,风都政府曾发出过一份令自己焦头烂额的悬赏通缉令:凡举报并协助政府成功捉拿一名灵将的,可领取奖金百万,除此之外,还有机会到政府直属机构任职。

百万奖金足够一个三口的平民之家过十辈子的,而在这种社会动荡失业率疯狂飙升的时期,在政府机关任职绝对是一份令人红眼的职业。故此,大批或真或假的情报纷纷送往情报部门。

对情报部来说,这本该是件好事,经过对来自各方面的资料分析,他们不难从中得到一些宝贵的情报,然而任何人都没想到,此事件却引发了另一场底层动荡,风都的局势因此再次发生巨大的变化。

通缉令发布后,风都的情报人员在整理情报之后,发现了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一直以来,风都境内都潜藏着大量身分不明的人物,最可怕的是,这些人背后通常有着实力雄厚的幕后势力。

据情报部门掌握的情报显示,在风都城中,即使不把刚刚混进来的那些原天残余势力算进去,仍有大批具有特殊身分的人物存在着,这其中单是被怀疑为灵将的人,数量就有近百。

这些人中间,只有极少数在政府部门工作,那还是为了掩饰身分,其他的绝大多数人都从事着其他各种职业,他们不做任何超出常规的举动,却也跟风都的政府泾渭分明地划出了界限。

其实这也难怪,风都的历史长达三千多年,之前是多国纷争的局面,再之前则是谈之色变的黑暗时代。

具有悠久历史的风都一直以科技为导,相信科学技术是人类前进的唯一正道,可是那并不能完全抹去它内部蕴藏着的浓厚历史底蕴。当年七贤者反出风都时,并不是所有灵将都跟随他们一起离开了风都,还有一部分人出于对各种原因的考虑,留在了风都。

除去灵将不谈,几千年来一直扎根在风都大地上的各大势力,是无法离开风都的,即使他们不喜欢风都这种充满机械喧嚣和废气恶臭的环境,即使他们心中很向往大陆东方刚刚兴起的那个崇尚自然的国度,他们仍然不得不留下。想去跟能去是两个概念,做人总是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

不喜欢风都这种环境,并不等于不能融入这个社会,相反的,拥有浓厚历史背景的神秘势力们,能够透过各种地下渠道把影响力渗透到各方面,甚至达到了能够影响政策的程度。

那份通缉令的不明智在于,这部分人本来是可以与政府和平共处,相安无事的,可通缉令发出之后,被奖金迷了眼的人为政府提供了大量的情报,把这些潜藏势力从地下挖了出来。

易地而处,如果一个人的隐私被人挖了出来,他们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这些隐私让更多的人知道,至少方法嘛,无外乎威逼利诱,或是杀人灭口,而对象则是情报部,甚至整个风都政府。

通缉令发出后,有政治影响力的人开始直接出面与政府谈价码,最终目的不过是要销毁政府已掌握了的相关资料;有社会影响力的,则强烈遣责政府干涉个人隐私。单骂几句并不能让高官们少块肉,可若是把那些整日无所事事、情绪高昂却又无法发泄的平民们骗过来一起骂,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拥有双重身分的人都有复杂的社会关系,还有一些人平日里靠卖豆浆油条过日子,他们既没权势也没社会地位,想要影响政策是非常难的,即使把所有难兄难弟集中起来去广场绝食也不够看,估计不会比旅游观光团的人数多多少。

风都政府或许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都是集中精力去摆平前两种人带来的麻烦,而忽略第三种

人,他们没料到的是,这最后一类人所起的实际作用是最大的。

必须指出的是,前面列出的三种人都是身分特殊的,而所谓的身分特殊,大都是指他们多数拥有一些神神怪怪的能力,除去动辄就能空手拆房子的灵将不谈,各种玄而又玄的异能力也是令人头痛的,幻术、咒术、超能者等等,举不胜举。

第三种人的背后没有黑势力,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干脆直接潜入情报部,屡次与守卫发生激烈冲突。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单枪匹马的大侠们,他们所造成的实际影响,远大于那些通过政治渠道解决问题的人。

据居住在情报总部附近的风都市民反应,即使是大白天的时候,也经常能听到从总部里传来的爆炸声和哭喊声。路人们则说,经常有高喊救命的工作人员从总部里仓皇逃出。

反应迅速的各大媒体机构纷纷在情报总部附近设点,力求在第一时间内掌握第一手资料,而那些现场直播的爆炸声、哭喊声以及逃命的情报人员的特写,则不失所望地把他们的收视率提到了一个新高点。

可以说,这是一份惹火上身的通缉令,当风都几个最大的财团联合提出抗议之后,即使是抱着斩草必除根想法的罗姆总统,也不得不把这个黑锅推到情报总长的身上。

这份通缉令最终导致了一场政治闹剧的发生,情报总长引咎辞职,总统府在“有关方面”的监督下,负责销毁相关的“不法材料”,风都出台一纸新法令:公民们享有隐私权,政府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扰守法公民的正常生活。

这又是一段颇具戏剧性的历史小插曲,原本被追杀得如过街老鼠的原天残余力量,从此改头换面,以风都公民的身分大摇大摆地进入了风都社会。

当然,这是指那些有门路的人,外来者想获得公民身分是要费上一番周折的。

八月,冷风吹拂着满地落叶默默地把秋天送走,在这个机械化的大都市中,本就不多的知了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余下的也都僵着身子静静地凝望远方,不动不叫,似乎在等待着某一时刻的来临。

又一个冬天来临了。

自从一年前风都与原天的最终决战之后,整个大陆的天气莫名其妙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其最突出的特点是,原本四季分明的气候,变成了一年中要有六个月面对严寒的冰原气候。

这是个不解的谜,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在这片大陆上,一定有某些人做下了某种邪恶之事,上天开始降下惩罚了。

本该是夏日最后的辉煌,如今却成了冬天来临的象征,对于那些喜爱出游的人来说,这是个不小的打击。

冬天不适合做室外活动,尤其是这种长达六个月的冬天,在那种严寒中,天地间的一切都会被冻僵。

经过一年的适应,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变化,在这个冷风习习的秋末,人们纷纷涌出户外,尽力享受最后的户外生活,并采购过冬的用品,出行的人数甚至能与夏季持平。

可是,在这样的季节里,有些人却把大量的时间用来睡大觉。

风都城西郊的一栋高楼里,一个紫发少女正酣然大睡,似乎窗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然而从她那紧皱着的眉头和额头上的冷汗看来,她似乎正深陷于一个可怕的梦中无法自拔。

浓厚的黑色云层紧紧地压在头顶,女孩奋力向高山上爬去,每向上迈出一步,都能感觉到来自头顶的沉重压力,那压力不只作用于肉体上,甚至直接渗透进整个人的灵魂之中,让人压抑绝望,丧失继续攀登的勇气。

环顾四周,云海茫茫,竟不知身处何地。转头看去,那个面容冷漠手执银色双剑的少女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两人一路同行,为的是同一个人,身上沾着同样猩红的血。

隐约间,女孩觉得这座高山似曾相识,连那种压抑的气息都有几分熟悉?似乎曾经来过“阿若山顶找到他”

身旁的少女大声地说着什么,呼啸的大风转眼间把语言扯的支离破碎,只剩下几个不明意义的音符。

不过即使完全听不清她的话,女孩心中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找一个人,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寒冷的气息开始从山间的裂缝中涌入,身边的花草树木转瞬间化成冰雕,除了她和身边的少女之外,这座山峰上似乎再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灵了。天戈山是神圣的,在接近峰顶的那片领域里,除了花草外,任何生灵都无法侵入。

恍惚间,女孩携着身边的少女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打破了些什么,然后她们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熊熊的烈火占据了大半个峰顶,冷风寒流都被阻隔在外面,这里就像被一个巨大无形的能量场守护着,外面的一切都无法侵入,而里面的火焰也无法突出重围。

远远地就能望见,在那火焰的边缘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手执长刀静静地立着,仿佛亘古以来便立在那里。

一种无法形容的欣喜从心底涌上来,女孩好像突然找到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她笑着奔上前去,想投进他的怀里,可是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下,踉跄着摔倒。

一具死尸,头颅夹在自己的腋下。

女孩惊恐地爬起来向前跑,可是脚下全是死尸,不只是人的,还有兽的。离火焰边缘越近,尸体越零碎,到了离那执刀人三步远的距离处,地上只剩下些分不清是血肉还是泥土的东西,而在那人身边三步以内,地面干裂的青石板上连点灰尘都没有,浓烈的死亡气息围在那人身周汹涌地咆哮着。

“大,大哥?”

女孩出声呼唤,可声音却像打着结一样,不知为什么,她明知眼前这人就是她要找的那个最重要的人,可她的心却阻止她向前跨出最后三步。

同行的少女也走了上来,她也在三步外停了下来。

“流风,是你吗?”

血红色的长刀动了一下,仿佛沉睡的猛兽由梦中惊醒,山风凛冽,散乱的长发飞卷而起。

“是谁,谁在叫我?”

“大哥,你怎么了?是我,我是阿若啊!”

女孩焦急地呼唤,可是眼前的人却恍若未闻,他只是背着身自言自语着:“又来了吗?原来还有没死的啊”

“大哥”女孩又唤了一声,可是在那人转过身的一刹那,她的声音僵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

完全无法形容那种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随着那长刀高高扬起,血红色的气息汹涌而出,割在脸上隐隐作痛,尖锐如鬼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一瞬间,仿佛随风飘舞的凌乱黑发都被染成了红色,发丝后的双眼中闪烁着如地狱冥火般的血红。

“不,不要!大哥”女孩尖叫着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却发现那人的面孔仍在面前,距离仅有一公分。女孩的心怦怦地狂跳,冷汗浸湿了全身的衣衫。“大哥”“傻丫头,又作恶梦了?”

抚上额头的手温暖异常,黑色的发丝,黑色的眼睛,温和的微笑,这是她熟悉的大哥。

龙若突然放松了下来,她张臂搂住流风,把头埋在流风的肩颈处,汲取着那分久违了的温暖气息。慢慢的,急剧的心跳开始平和起来。

流风搂着龙若坐起身,拍着她的背哄道:“阿若别怕,大哥在呢!”那语气仿佛是说,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到我的阿若,可是他却不知道,害龙若作恶梦的正是这个坐在她身边的守护者。

一直倚着门抱肩而立的白衣少女似乎被忘到了一边,她耸耸肩,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无奈,那两人之间似乎存有某种旁人难以涉足的空间,别说是自己,就连当初的那个“她”恐怕都无法相比吧。

“我先走了,在酒吧里等你们!”

白衣女孩丢下这样一句话后便消失在门后,完全不给两人回答或反对的机会,这种完全的我行我素,带给流风的是相同的无奈感。

大家都一样,似乎很无奈,实际上却已经非常熟悉甚至成了一种习惯。

若是有一天流风跟龙若之间的关系不再亲密,或是夜的作风不再干脆,大家反而会不自在吧。

“唉,这家伙,好端端的又摆出这副样子,她就不会多等一下吗?”

“呵呵,她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的嘛,很久以前就是了。”

流风楞了楞,突然若有所思,良久才问道:“阿若,一年以前,我认识她吗?”

第二章调酒师

风都的大路很宽,可是几乎没人行走,在这里,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出门都是坐车的,不论远近。龙若挽着流风的骼膊,走在马路正中。“阿若”流风欲言又止。今天一早起来他就有种很烦躁的感觉,为了不让人担心,一直在刻意掩饰,可越掩饰心情越烦躁。“嗯?想问什么就问吧。”龙若低着头走着,似乎早就知道流风要说的话。“关于以前,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告诉我?”

其实流风满喜欢现在的生活,很平静,而且不孤单,只是他的心中有个结,一个人,失去了全部记忆就等于虚度了整个人生。

“因为,因为”龙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支支吾吾的,头低的更厉害。

不出流风意料,龙若挽着他的手紧了紧。

每次都是这样,似乎害怕流风知道了往事后,就会马上消失在眼前一样。细心的流风每次都能察觉到龙若这个不寻常的动作,本是下定决心要问出结果的,可心中的罪恶感却每每让流风放弃追问。

流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算了,就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虽然说着这话,可心中还是有不甘。他隐约间知道,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感觉到了流风的无奈,龙若眼中的神采黯了几分。

“大哥!”龙若突然停下脚步。

流风不解地回头,却见龙若咬着嘴唇,一副严肃的样子。

“大哥。”龙若仰头看着流风。

现在的龙若比流风矮了一头,跟夜相比也稍矮一些,不过看起来已经是一个魅力四射的美少女了。她突然伸手拨开流风盖着额头的发丝,把他眉心处的一个紫色印记露了出来。

龙若轻抚着那紫色印记道:“人类所有的记忆都藏在这里,不仅如此,最终极的力量也藏在这里。所有人都一样,有感知之后才会有感觉、有记忆,才能感知力量。若是这里被封印起来,那么力量以及记忆都会消失。”

龙若深深地盯着流风的眼睛继续道:“知道吗?这个紫色印记代表我和夜姐姐,代表我们现在这种平凡而宁静的生活;如果你执意选择从前,你就会丢掉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我、夜姐姐、以及我们三个拥有的平静生活大哥,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们,好吗?”

流风静静地站在龙若面前,默然不语。

风都城的天永远是灰色的,直插云端的高大建筑会遮去大半的阳光,楼宇间的暗影中,总有数不清的云车来往穿梭。扬头看去,微弱的阳光下,无数微小的灰尘飘浮在空中,远方传来混合着音乐和机械喧嚣的声音,和着近处朦胧的霓虹灯,形成一片充满梦幻的黯淡世界。

严格说来,这里是美丽的,一种充满矛盾的美丽。可不知道为什么,流风总觉得自己似乎见过比这更美丽的世界,他对这里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可是,还能说些什么呢?看着龙若投来的充满期待的目光,流风就觉得自己的这分犹豫是罪恶的。

流风宠爱的揉了揉龙若那柔顺的长发,笑了起来,“傻丫头,我们不说这个,快走吧,小夜快等急了!”

龙若对流风的这种回应颇为不满,偷偷地撅了撅嘴。流风似乎也对今天的结果不大满意,望向天边的眼中满是失落,总觉得忘掉了至为重要的东西,就像把心丢失了一样。

其实流风现在的生活的确很平静,他很喜欢,可喜欢并不等于开心,无论何时,他的心中都会有一个结,想知道自己是谁,想知道过去,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的失落感。

有时候他也会劝自己,不如完全地抛开过去,把现在当成一个起点,尽情投入到这种自己所喜爱的生活中去,可是事实证明,他不能。

酒吧离家不远,也在城市西部接近边缘的位置,算不上偏僻,风都人都是坐车的,只要不用自己走路,距离就不再是问题,不存在距离问题也就没有所谓的偏僻不偏僻。

路人酒吧是流风最喜欢的地方,因为他可以把自己努力回忆起的一些朦胧的感觉以酒的形式保存下来,给人品尝。

流风和龙若走入酒吧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常来的几位酒客都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明杰喜欢坐在正中的位子上,这里视野开阔,来到这里的美女绝对逃不出他的法眼。拥有一头水蓝色短发的姬芙,永远选择光线照射不到的角落。大胡子雷恩总是坐在吧台处,只喝三杯,之后就醉眼迷离地坐在那里发呆,直到沉沉睡去。

酒吧中的熟客对流风也怀有着诸多的好奇心,他们经常会跟流风开玩笑。

“喂,流风,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说不定是亿万富翁的私生子呢!”

“一直躲在酒吧里调酒可是在浪费青春哟,我有个妹妹很漂亮的哟,人又温柔,要不要介绍给你?”

对于这种调侃,流风总是面带微笑不置可否。有时他会这样回答:“我也有两位漂亮又可爱的妹妹,不过我可舍不得把她们介绍给你这种人”

小龙若对这种答案相当满意,极漂亮的紫色眼睛中会泛出平时难得一见的异采。夜则一如往常的冷漠,有时会撇撇嘴做不屑状,不过在之后的招待中,杯子碟子经常会一不小心地扣到那位酒客的头上。

也有人对流风有另一方面的好奇心,他们总是问流风:“流风,你额头上那第三只眼睛是哪来的?”

每当被问及此处时,流风会下意识地摸摸额头——摸上去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他知道自己额头上有一块菱形印记,紫色的,乍一看时会被误认为是第三只眼。

对于这个印记的由来,流风没有任何记忆,向龙若和夜询问时她们也都含糊其辞,直到今天龙若说出那番话之后,流风才隐约地猜出了点什么。

熟客们都知道,流风跟那两个漂亮女孩不是亲兄妹,他们只是在毫不知情的外人面前装成兄妹,以此来避免麻烦。

夜是一个外表相当冷漠的女孩,即使是在酒吧中也不会理睬那些不熟识的陌生人,所以,酒吧中的招待服务大都落在龙若肩上。

龙若与夜不同,外表上看去只有十四、五岁,脸上会有温和的笑容,深受众多酒客的欢迎。

夜的冷漠使她保持着一种神秘感,就象一座永远无法靠近的美丽景致,让人心动却又无奈。

与之相比,龙若虽然显得有些稚气,可是那分独特的紫色魄力却往往让人忽略她的年龄,更有甚者,来往于酒吧的女孩们还争相效仿,染紫发,穿紫裙,用紫色墨水往眼睛里滴——此举无效之后便戴上紫色的隐形眼镜。

当然,龙若的亲和力也只是外表上的而已,越熟悉她的人越能感觉到,她心中对人的冷漠程度可能比夜还强。

如果说夜的冷漠是出于一种习惯,那么龙若对人保持距离则是一种本能。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流风身边的两个女孩都满神秘的。

当然,其实最神秘的还是流风,他那独特的调酒方法,还有他时不时表现出来的超常本能,这些无一不说明,他的过去并不平凡。

说实话,在某些眼光独到的人眼中,一个人曾经拥有什么样的过去是一眼就能辨出的,一个不平凡的人身上总会若有若无地流露出许多与常人不同的气质,流风就是这种人。

酒客们还知道,这个颇受欢迎的神秘调酒师脑子有问题,确切地说,是他的记忆有问题。

在某一瞬间,流风会突然忘掉之前的一切,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忘记,他甚至会拿起杯子四处问人,这是什么东西。

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在流风逗留时间最长的家中和酒吧里,物品标签出现在几乎所有东西上。

比如在杯子上贴上:杯子,用来喝水的;椅子,可以坐在上面;床,睡觉用的,睡觉?就是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的躺在床上不过夜和龙若最终发现,其实这种办法也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因为有一次流风突然拿着一张纸条问,上面横横竖竖的图形是做什么用的,那个时候夜突然有感有发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幸好他还没忘记怎样问问题。”

流风的失忆并不会持续太久,过段时间会慢慢回复过来,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只是记不得失忆那段时间里的所有事,从失忆到再次恢复正常,中间是完全的空白。

为了治好流风的病,夜和龙若陪他看过很多医生,可惜都没用,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曾经有个酒客推荐流风去找一个风都城中极负盛名的老专家看病,结果那老专家给流风的失忆症,起了个长达三十多字的学名,声称流风是他发现的首例罹患该病的患者,并要求流风留在他的研究所里进行进一步的观察。

后来流风在龙若和夜的帮助下,历尽千辛万苦从那里逃了出来,从此再不敢公开露面。

路人酒吧到今天为止已经开张整整一年了,为了纪念这个日子,酒吧免费请客人们喝酒,所以当他和龙若进门的时候,常来的熟客都已经到齐了。

明杰恶狠狠地向流风挥拳道:“喂,你这个偷懒的家伙,快去调酒,不要整天纠缠我的阿若!”

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公子哥,对流风抱有一种强烈的嫉妒感,他经常会用一种愤慨的语气质问旁人,“告诉我,为什么我这么优秀美男子要忍受寂寞的痛苦,而那个愚钝的家伙身边却有两个如此可爱的女孩?难道真是天妒英才吗?为什么噢,天啊”

明杰的一番话可谓声情并茂极具观赏价值,可惜,来这里的人大都是为了喝酒,而不是为了听唱戏,所以等他终于从悲愤的心情中清醒过来时,四周的人早就走光了。

姬芙是个比较怪的女孩,总是坐在角落里,见到流风经过,会遥遥地端起杯子向流风点头示意,杯中的液体是淡蓝色的,从角落的暗影中折射出如梦如幻的色彩。那不是酒,是流风特地为她配制的饮料。

大胡子雷恩每次看到流风都会说这样一句话:“来,朋友,跟我干一杯!”

喝的迷迷糊糊而又没有马上醉倒时,他会隐约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偶尔还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于是酒客们便会指着他的鼻子大笑:“这个大胡子又在想老婆了。”

酒客们的笑声很放肆,轻淡的音乐混杂其间,声音不高却总能若有似无地存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大多数人脸上都有笑容,只是那种笑容完全与开心无关,甚至可以说是空洞,即使笑声很高笑到流泪,仍无法让人感到喜悦,反而凭添几分失落。

身处人群之中,孤独感时时存在,声音嘈杂,却只能透过身躯飘向不知名的去处,让人无端地心虚。

流风就是在这种环境里调酒的。

其实流风算不上真正的调酒师,优秀的调酒者必须对各种基酒、饮料以及其他配料了如指掌。

而流风不同,他对酒的了解并不深,其实他所调的酒中,有一部分是靠着直觉配制的——在某一刻,当他心中充斥着某种感觉的时候,手中的酒便自然混合出一种特别的味道,里面会渗杂着那一刻流风心中的感觉。从某种意义上说,来这里的酒客们只能喝到流风所喜欢的酒。

大胡子雷恩喝了三杯之后醉意上涌,开始摇头晃脑地敲打吧台。那是一种缓慢而沉重的节奏,犹如一个背着八十斤重的包裹的人在沙漠上行走时的脚步声,沉重而绝望。

敲着敲着,雷恩突地流下泪来,黑胡子里沾满了眼泪和鼻涕,一绺绺贴在脸上,像刚淋过雨的大猩猩。虽然雷恩就坐在对面,流风还是很识趣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可惜,雷恩就没这自觉性,他睨着醉眼道:“流风,你在偷着笑话我,是不是?”

“没有!”流风赶紧否认。

“你有!我知道你在笑话我,可是没关系,至少我伤心我可以哭出来,而你,伤心却又不敢哭。人的感情是需要释放的,如果只是一味地把心情藏着,它会腐烂,不但会伤到自己,还会伤到关心你的人。”

流风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酷似大猩猩的家伙,实在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来,那感觉就像看到一个只大猩猩在明月清风之下负手吟诗。

“伤心的是你,不是我。我没有过去,自然也没有值得伤心的往事。”

“嘿嘿,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酒为心之引,真正的酒鬼可以从酒中品出酿酒人的心情。其实人的心跟酒是差不多的,内里的感情越浓郁,味道也就越醇厚,当所有情感都无法发泄时,那种味道就会浓烈到无法化解,最终由醇厚变成苦涩。自己喝喝看吧,你的酒是苦的!”

大胡子喝的酒叫“沉醉”,整个酒吧里只有他喝这种烈酒。

“其实这酒味道并不苦,而且相当好喝,只是喝多了就会有种想哭的感觉。本以为能麻痹神经让人忘记过去,可是记忆反倒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或许正符合你的情况,想让自己放弃过去,可是一旦沉浸其中的一刹那了,你却越来越难以自拔。在你心里,最在意的是过去,可偏偏无法记起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吗?”流风不置可否,只是取过雷恩面前的杯子端到嘴边一饮而尽,突然之间他觉得这酒似乎的确特别的苦涩。

龙若说过的话至今犹在耳边。

追寻过去就等于放弃她们,这是一道很难的选择题。虽然他心里知道,自己不该放弃这种生活,更不该放弃眼前值得珍惜的人,可心中越发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午夜梦回时分,他总能隐隐约约记起一些什么——那是一种无法淡忘的伤心,悲伤的感觉伴随着呼吸,从每个毛孔间散发出来,即使完全无法记得到底发生过什么,那心情仍是无比的清晰。

流风陷入沉思,雷恩的眼光又变得迷离起来,又开始盯着酒杯发呆,半晌之后又自言自语了起来。

“人啊,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明知道眼前的一切值得珍惜,可做着的却偏偏是破坏这一切的行为,眼睛总望着过去,可过去的终究不会回来,而眼前的风景也将一再地错失,值得吗”

说到最后,雷恩的大头重重地撞在了台面上,醉了过去,脸上泪痕未干。

细细体味雷恩的醉话,流风一时间痴了起来,也因此没注意到不远处龙若遇到的麻烦。

“小妞,长的真水灵啊!来,陪大爷我喝一杯!”

一个长相斯文,眼角眉梢却透着戾气的年轻人抓住龙若的手臂不放。

“对不起,我还要招待其他客人,失陪了!”

龙若用力挣了一下,却没挣开,她不禁一楞,没想到那不甚至强壮的手臂竟如钢钳一样有力。

“放手!”

龙若平时虽然笑咪咪的,其实心里是很排斥外人的接近的,此刻那人无礼地抓着她的手臂,已经使她非常生气了。

“哟,小妞生气了!来,陪哥哥喝杯酒,哥哥向你赔罪。”那年轻人肆无忌惮地调戏着龙若,身周几个好事的同伴都猥亵的笑了起来。

龙若冷哼一声,猛地抬起头,紫色眼眸中异采连闪,只听得“啪”的一声,那年轻人的手被弹了起来,而且皮肤像被烧过一样冒着焦烟。最奇怪的是,焦烟过后,那皮肤下露出的竟是银白金属。

龙若楞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装着义肢的家伙,怪不得会有那么大力气。

在风都,高科技的应用很广泛,为平民带来的方便也很多。

肢体改造技术在发明之初,其应用对象本就是那些身为平民的残疾人。

结合了电子技术与金属工艺的义肢在某种程度上,比正常的肢体更强更灵活,不过那需要一个长时间的适应过程,只有能够完美地操纵义肢的人才能达到那效果。到了后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了这种义肢的优点,他们不惜花大价钱用高科技义肢换去自己原有的肢体。

那年轻人被当面拒绝已经是相当难堪,现在义肢的秘密又被人揭破,一时间恼羞成怒,他一把抓住龙若的肩头狠狠地扔了出去,幸好,及时赶过来的夜一把托住她的后腰,化解了这一掷之力。

自酒吧开店以来,龙若一向受到酒客们的宠爱,坐在附近的常客见她受了欺负纷纷站起身来,有的砸酒瓶有的抡椅子,把这个闹事的人团团围了起来,想为龙若讨回公道。

这么一闹,流风也从沉思中惊醒,分开人群走了过去。

那惹事的年轻人毫无悔意,见有这么多人围着反倒得意起来。

“哟,想以多欺少啊?告诉你们,大爷我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哼哼,欺负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是最可耻的,我鄙视你!扁你用不着人多,由我这英俊而又正义的枪客明杰来对付你吧!”

明杰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见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自己,他忙不迭失地摆出了一个潇洒的姿态来,眼睛高傲地看着天花板,俨然一副不把那年轻人放在眼里的架式。

流风最关心的自然是龙若,见她并没受伤心头不禁一宽。

问明原由之后流风本想替龙若讨回公道,可一见眼前这些酒鬼大有事闹得越大越好的心理,他又开始劝架。

毕竟是自己的生意,三个人平静的过日子,不想惹出太多的麻烦,夜和龙若也是这般心思,于是三人一起变成了劝架的角色。

劝架的说辞大都千篇一律,诸如“大家出来玩都是为图个开心”、“各退一步也就算了,还可以交个朋

友”可惜,那年轻人似乎嚣张惯了,态度傲慢不说,居然又打起夜的主意来。

“哟呵,这个小妞也不错,比那个身材好多了,想让我不追究吗?可以,只要你陪大爷我玩两天,一切都好说!”说话间,年轻人伸出那只焦黑的手去摸夜的胸部。

夜脸色一沉,素手一翻一勾就当场把那年轻人摔了个狗吃屎。

年轻人身后的几个同伴大怒,离的最近的两个双双抡拳打了过来,目标都下流地指向夜的胸前。

夜赶紧双掌齐推,虽然化去了两人的攻击,腕间却也隐隐作痛,两人的拳头都带有超乎常人的力量,想来也都装了义肢。

夜心头暗恨,若是此时功力未失,根本不会受到这般的欺负,望向龙若时,却见她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于是两人又双双把目光投向流风。她们下意识里已经把流风当成了自己的保护者。

流风此时也面沉如水,他跨前一步挡在夜和龙若的身前低喝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请马上离开!”

“哼哼,离开?哪来那么便宜的事!刚才那妞摔了大爷一跤,摔的爽!大爷我就喜欢这种口味的,还是那句话,只要那妞陪我玩几天,我大人有大量,放你们一马,不然”年轻人冷笑了几声,下面的话不问也猜得出是什么。

对流风来说,夜和龙若就像亲人一样,年轻人几番侮辱使得心情本来就不好的流风怒火上涌。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流风再次沉喝,声音相当有威势,围观的常客们不禁拍手叫好。

年轻人脸色变了变,“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敢跟我这么说话,不想活了吧!我早就听说过这里,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杂种带着两个漂亮妞开酒吧,以为这样就能拉客赚钱吗?

“大爷今天高兴才到这来的,看上了你的妞是你的福气,反正你也玩够了,不如让给我玩几天,之后还给你,我们两不相欠!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年轻人脸上有种极为不堪的笑容,他身后的同伴再次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流风终于真的生气了,眼中慢慢现出一丝红纹,然后越扩越大,一种冷森森的气息缓缓地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第三章订婚

“大哥,不要生气!千万不能生气!”

随着流风眼中红纹的扩散,他额头的紫色印记慢慢地泛起光芒,像是生出了某种感应,龙若和夜的身子同时轻轻地抖了起来。

“对,你不能生气,绝对不能”夜的声音有些发颤。

流风冷冷地盯着那年轻人,眼中红纹挣扎了一下,开始缓缓地退去就在这时,年轻人的话传进流风的耳中。

“你也就是一个连自己是谁,姓什么都不知道狗!在我眼中你就是一条狗,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不是狗是什么?”

嚣张的笑声透过流风的耳鼓,传进流风的心灵深处。年轻人并不知道,他触动了流风的暗伤,引起了一种莫名的疼痛,而这种疼痛是唤起另一种情绪的引子。

猛然间,强烈的杀机迸现,流风的额头处爆出强烈的紫芒,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涌了出来。只一瞬间,酒吧内所有玻璃器皿同时碎裂,无形的力量把年轻人的身子撞飞出去,硬生生地压在墙上。流风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欺近年轻人身前,眼中的红芒一亮一灭,似乎在挣扎。年轻人被撞飞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地迫在墙面上,即使双退已经吓得瘫软,仍不能倒下。随着流风的接近,越来越强大的力量迫得他身体几欲胀裂,黑红的血比从鼻孔、眼角甚至耳中流了出来。年轻人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死神,可是强大的压力之下,别说求饶,他连看清眼前面孔都做不到,隐

约间只知道一个可怕的人影带着一股无比沉重的压力缓缓向他走来,然后,那人举起了拳头那一刻,年轻人闻到了真正的死亡气息,强烈的恐惧感使得他神经一阵麻木,下体一阵异声传出,他竟吓得大小便失禁。

“大哥!”龙若扑到流风背后,紧紧抱着他。“大哥,不要这样,求求你,停手啊!”

“阿风!”夜紧紧地把流风的拳头揽在怀里,“不要继续了,不要破坏我们的生活”

似乎感觉到了背后那温热的眼泪,流风的心跳停了一拍,心底一个声音高呼着,“停手吧,已经失去够多了,不能再破坏眼前拥有的这一切了”

紫色和白色的光芒分别沿着流风的后背流入流风的身体,最终汇集到流风的眉间,淡紫色的印记再次闪动,流风眼中的红芒慢慢消退。

随着压力的消失,那个生事的年轻人终于瘫倒在地。

年轻人的同伴抬着他如丧家犬一样逃走,大多数酒客不明所以,只知道瞪着满桌子的酒瓶碎片发呆,只有个别的人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恢复平静的流风安抚了龙若和夜之后独自离开了酒吧。两个女孩没有跟出来,虽然担心他,可是她们都明白,流风想一个人静一静。

刚才的感觉流风还记得,他只觉得当时那股愤怒淹没了所有的一切,甚至连感情都被抹去。其实他很怕,他知道,只要再向前进一步,他将失去自我,完全地丧失一切感情与理智,这一切都缘于愤怒。

可是流风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因为那年轻人触到了他的痛处。

雷恩的话他还记得,他无非想告诉自己,一味地追寻没有意义的过去不如珍惜眼前,可是他很想问雷恩,对于一个失去了以往全部记忆的人来说,心是不是真的还存在?

记忆被大段大段的删除,人不再完整,心也不再完整,某种很重要的东西被锁在过去,拿不出来,也无法弃之而去。如果心不再完整,那么这个人是否能够真正开心起来呢?

流风平时已经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开朗快乐了,不想让夜和龙若担心,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快乐。

当一个人的记忆变得残缺不全时,他的人生也残缺不全,如果自己完全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流风偏偏能感觉出这种空白的存在。

记忆被大段大段的删除,记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前方,回首望去,一片空白。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失落,身边像是隐藏着一个巨大在的黑洞,不但把旧有的一切都吸了去,还在不断地剥夺刚刚得到的,喜怒哀乐,转眼间就会从脑中消失。

在刚才的那一刻,在即将失去理智前,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悲哀,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失去那么多?为什么想要的得不到,珍惜的却一再失去。”悲哀浓郁到无法发泄。

雷恩,在你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自己,为什么流浪,又为什么在酒后露出那种神情?或许,你在劝别人放弃的时候,自己却在记忆中苦苦挣扎着吧想到这里,流风突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决定了,还是去寻找记忆吧!无论怎样,心中还是放不下,这样下去心中的结将永远无法解开。

风都的夜晚完全看不到星光,从周边高楼上投射下来的灯光,把整个城市照得如白昼一般。虽然如此,夜晚的存在仍是不可置疑的,在这片灯火通明的背后,那片更为广阔的黑暗笼罩着天地间的一切,相比之下,这座城市反倒显得渺小至极,似乎只是个在牢中苦苦挣扎着的玩偶。

流风不喜欢太过明亮的光芒,所以不知不觉中便朝着阴暗的小巷中走去。

这是个表面整齐内地里却相当混乱的城市,在各个不起眼的地方,在阴暗的角落里,无时无刻不上演着抢劫杀人卖春行骗的剧幕。

这种充满废气的文明带给人们物质方面的巨大进步,同时也使他们在精神领域上开始堕落。

用机械取代一切原来该由双手来完成的东西,简化了一切劳动的过程,可也因此使人们忘记了本该拥有的一些东西。

更确切地说,一切都被简化,所以人们不必再背负沉重的担子,原本要劳累一天的工作,现在只需一个按钮就能完成,没有压力的生活,使人们丧失了一些原本拥有的精神品质,如责任感,进取心,根本无须苦苦追求,所谓的坚忍不拔、不屈不挠也就变得完全没有意义。

更深一层的东西在慢慢地退化,那就像一片荒芜了的世界,久久没人接触,开始生满杂草遮住阳光,于是最底层的东西开始糜烂发霉,变成一片淤泥。

正是由于风都人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所以这里的娱乐场所极多,从歌舞厅到酒吧赌场,应有尽有,甚至还出现了消失以久的黑市格斗场。

然而长时间的出入这些场所,并不能让迷茫的人们真正地找回自我,于是颓废在心中滋生,暴力开始在各处上演。

虽然是一个政治体制非常明确的国度,地下的黑势力却超乎想象的强大,到最后,甚至根本就分不清哪些是政府行为,哪些是地下势力的动作。

一年来流风就是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下生活着,即使不太与外界接触,他仍然明白自己身处的这个社会所遵循的运行规则。

当然,那也仅止于明白而已,虽然生活在这里,内心中却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甚至会时常出现排斥感,这也是令流风烦闷的原因之一,所以他经常会一个人在附近散步、也排解这种情绪。

这是个充满暴力与阴暗面的社会,外出的人有很大的可能会遇到某种意外,不过龙若和夜倒是完全不会为流风的安全担心的。

虽然完全记不起一年之前发生过的事,可他的本能还在。

在酒吧中发生过的几起打架事件中,不幸受到波及的流风总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自己的危险,不会被身后突然飞来的酒瓶击中,更不会被迎面刺来的匕首伤到,即使是面对着身前的光束枪,他也能在扣扳机的一瞬间如鬼魅地躲开,正是因为拥有这种能力,夜和龙若并不会担心流风的安全问题。

当然,不担心不代表不会遇到意外的事。

时值深夜,流风一个人走在外面只是为了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让自己的心完全平静下来,只是没想到,刚走不远他便察觉到,不远的前方,暗影之中站了一个人。

风都城是个巨大的现代化都市,夜晚出行在外的人并不少,然而在这种时候走在地面上的除了流风之外,恐怕都是些别有用心的人了。

而且让流风心存戒备的理由还不只这个,或许偶尔遇到一两个怪胎不足为奇,可眼前这人偏偏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仿佛是专为等他而来的一样。

流风远远地停下脚步,端详了半天,觉得那个人似乎有点眼熟,等了片刻,见那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开口问道:“在等我?”

“对!”

对面传来的声音使流风一楞,那少女清脆的声音相当的熟悉。

“原来是你!”流风马上听了出来,那人竟是酒吧的常客姬芙。

他心中奇怪,这女孩在自己出门之前还坐在酒吧里,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的前面去。

“见你一个人出门就追了出来,专程向你道谢的,你为我配制的饮料味道很好!”姬芙躲在暗影里的身形有点模糊。

“喜欢就好。”流风无所谓地答着,戒心慢慢消除。

路人酒吧开张不久姬芙就开始光顾了,她喜欢坐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每次都会叫上一杯酒,然后静静地在那里坐上很长时间。

这个行为奇特的女孩从一开始就吸引了流风的注意力,他相信这个女孩身上一定有一个颇为有趣的故事,不过他从未打听过,因为那是属于别人的故事。

后来有一次夜偷偷告诉流风,这个女孩点的酒从来就没喝过,她走的时候酒总会原封不动地留在座位上。直到半年前流风突然发现,这个常来的女孩竟然是滴酒不沾的,于是便配制了一种名为“梦幻”的饮品。

梦幻是流风为她调的饮料,适合在阴暗的角落里品尝,按流风的话说,当他一个人坐在暗影里时,他希望自己能够看到一种让人心境平和的色彩,不会孤独也不会绝望,这就是梦幻的由来。

躲在暗处的人不爱跟人接触,但是他们心中会有比平常人更美丽的梦,当那些梦被搬到阳光下时,它们会绽出亮丽的色彩。飘浮着不同颜色的液体带给人的是变幻无常的口感,从那时起它成了这个女孩唯一的饮品。

姬芙郑重地说道:“对我来讲,那不只是一杯饮料而已,它给了我很多以前我从未拥有过的,所以我心里一直非常感激你。”

“是吗?可是独自一人等在这种地方,绝不会只是感谢这么简单吧?”

“嗯,当然不只是说说这么简单,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决定帮你一个忙。”

姬芙语气很认真的样子,似乎不像在开玩笑,可流风却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麻烦需要她来帮忙。

他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片这个女孩——个子不高,穿着一袭样式很特别的水蓝色长袍,衬出身体柔美的曲线却又不失庄重感,头上戴一顶水蓝布帽,看上去有点神职者的味道。

流风只能从她的声音以及自己的感觉判断她大概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具体的模样看不清楚,回想起来,这一年的时间里,他似乎从未看到过这女孩的正脸。

嗯,充满神秘的女孩。

“帮我的忙?可是我现在似乎没什么麻烦。”

“是吗?流风先生难道不是一直在为自己的失忆症而苦恼吗?”

流风心头一震道:“怎么?难道你会有办法?”流风对自己的这种心结特别敏感,所以女孩一提起这问题,他就再也无法保持平和的心情。

“嗯,或许会有办法,我不敢百分之百的保证,但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七成?是让我恢复原来的记忆还是治好现在的那种古怪失忆?”

姬芙也算是酒吧里的常客了,大家都知道流风大概的情形,所以流风对她毫不隐瞒。

姬芙肯定地答道:“我指的是前者,会有七成的把握让你恢复以前的记忆,至于你那种经常复发的失忆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绝对没问题。”

流风听了她肯定的答案反倒沉默了起来。

失去记忆并不等于失去思考能力,流风在怀疑,姬芙成为酒吧的常客是大半年前的事了,若说真的想帮忙应该早就开口了,可是她直到现在才说这就有些值得推敲了。

姬芙立于黑暗之中,能够把流风的表情一丝不落地收入眼底,她似乎猜了流风心中的疑虑,于是又开口说道:“虽说可以帮忙,这里面却存在着许多麻烦,所以,你也必须帮我一个忙,你完全可以把这看成是一种交换。”

“具体要帮你做什么呢?我能帮的很有限,而且要不违背自己的意愿才行。”流风慎重地答道,他可不想因一个未加思索的承诺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姬芙完全明白流风的顾虑,“放心,绝对不会是伤天害理的坏事,只是帮我一个小忙,至于最后的结果,你也完全可以不必担心,无论这事成功与否,我都会履行诺言。”

流风犹豫片刻道:“这样啊,那我要回去跟她们商量一下,她们同意我就去,可以吗?”她们指的自然是夜和龙若。

姬芙摇头道:“那可不行,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的失忆跟你身边的两个女孩有关,确切地说,你的失忆是她们引起的,我可不想自己做出的承诺无法实现,若是她们出现在你身边,这事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数,这也是我避开她们独自找你的原因。”

流风默然半晌才道:“你怎么能肯定我的失忆是她们造成的?”

站在暗影里的女孩轻笑了一下,“这很困难吗?刚才在酒吧的我就知道了,其实你心里也是知道的,对吗?表面上看来像亲人一样,可实际上的关系却值得推敲,你们三个并不是普通人呢。”

见流风不再说话,姬芙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帮你也是在帮自己,我们要做的是同一件事,只要那事实现,我们两人的愿望都会实现。”

“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帮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

姬芙抬头看了看天,“第一,直到刚才我才知道,如果有人能帮我的话,那人或许就是你。第二,我说这种机会每五年才有一次,你相信吗?其实我不只是帮你,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

流风的目光紧盯着女孩的身影问:“真的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那好,我相信你,说出你的条件,让我考虑一下。”

“其实条件很简单”姬芙向前走了一步,身子一半露在灯光下,一半留在暗影里,水蓝色的齐耳短发在晚风中轻轻舞动,布帽下隐隐约约地露出一张美丽的脸。相对于女孩的美貌所带来的惊愕,女孩的话更让流风有种震撼的感觉。

“跟我订婚!”流风抠了抠耳朵,确定听力没出现问题,于是怀疑地道:“你再说一次?”“我说,跟我订婚!”这个世界是奇怪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怪事都是理所当然的。有人睡着睡着突然醒来,然后对睡在身旁的爱人说:“我们离婚吧!”有人一生穷困,临死前却交给儿子一张亿万的支票,告诉他说:“其实我有钱,只是不舍得用而已.:”现在流风面对的是,一个彼此间完全不了解的女孩对他说:“请你与我订婚!”流风细细地打量着女孩。说实话,真的很漂亮。“对不起,这个条件我不能接受!”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很有吸引力,至少从外表上看是如此,可是有吸引力并不等于可以草率地决定跟她在一起生活。

在流风的印象中,他一直觉得,找个能够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很简单,只要互相懂得对方,珍惜对方,最重要的是,爱着对方。对于一个虽不是初次见面,但彼此间却完全陌生的女孩,他无法接受。

从另一方面看,在谈条件的时候,对方突然提出一个怎么看都吃亏的条件,这似乎有些说不通。

贸然提出这个要求,女孩似乎也有些害羞,只是她不得不继续去说服流风,“当然,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的订婚只是假的,做戏而已,而且只需要几天的时间。

“你是我选中的未婚夫,将来要参加一个仪式我不想跟你解释太多,到时你就会明白,我只能说,如果你想回复记忆就要帮我,我想要的和你想要的其实是同一件事。事情过后,一旦我们都达到了目的,婚约之类的东西可以马上作废,我想这样的话你该没有顾虑了吧?”

“可是”流风有些迟疑。

若只是这么简单的事,答应她也没关系,所谓的订婚只是逢场作戏而已,那便省去了许多麻烦,可是从她的语气听来,这事似乎会遇到不少麻烦的样子。

女孩背着光,表情依然看不清,可流风的直觉告诉他,女孩的眼光中充满了期待。

或许这事对她真的很重要,一个女孩突然张口让一个陌生男人做她的未婚夫,这里面或许有一些难以抗拒的力量,又或是很多难以说出的苦衷。而自己呢流风仰头看了看天,风都的夜空中虽然没有星星,可是满天如流萤般的云车把它装扮成了另一种美丽。

这是一个美丽的城市,但在流风心一直有种难以形容的排斥感,或是说那是一种生硬感,仿佛他本不该属于这里,似乎曾经拥有过另一份美丽,然而那些都锁在他失落的过去里,永远无法找回。

如果两件并为一件,那么这事无论对她还是对自己,应该有着同样重要的意义吧。

流风突然叹了口气道:“虽然有些奇怪,不过似乎是没有别的选择吧!那么好吧,做为约定,我答应了。”

姬芙怔怔地看着,眼中透出几分困惑。

流风并不知道,他此时的神情与平常有很大的不同,落寞中混合着几分无奈,无形中把一股内敛的深沉透露了出来。

如果夜在场她一定会认出,在原天的最终决战前,两人结伴而行的路上,流风经常会露出这种神情。

无奈却又不得不去做,总是无法选择地背起沉重的担子,然后在其中苦苦挣扎,那时的流风该是这种心情吧!

第四章风都深处

风都是个巨大而美丽的城市,这种美丽藏在远处的霓虹下,以及那无处不在的钢铁建筑之内。

流风坐在姬芙开来的云车之中,随着其他夜晚外出的人们一起在城市的钢铁巨林中穿梭,这种感觉很新鲜,有些刺激,可流风心中还是有些发虚。

没有通知夜和龙若一声就突然失踪,这样或许有点过分。

虽说彼此之间没什么特殊关系,可心始终有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牵挂,对龙若如此,对夜也是如此。

风都城是美丽的,不过如果你只是坐在车内,无论去到哪里都无法找到一个美丽的地方。风都城把自己的美丽藏的很深,一般人无法找到。这是几个月以前一个酒吧里的客人对流风说过的话。

那时的流风还静静地重复着平淡的日子,家,酒吧,家,酒吧,在这个无止境的循环中,流风完全无法知道那人所说的美丽是指什么。

可是现在流风知道了,藏在钢铁之下的美丽,是无与伦比的。当姬芙把车开进位于巨大建筑中间的一处闸门中时,流风几乎以为自己一不小心被怪物吞进了肚子里。只是他没想到,怪物的肚子里不是地狱,是天堂。不得不说风都的科技是神奇的。传说中神用双手就创造出了七彩的世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风都的科技算得一只手了,因为此刻展现在流风眼前的,是一幕以前从未见过的宏伟景象。

首先映入流风眼帘的是三座极高的尖塔,中间的一座稍大,两边的略小一圈,从左到右分别为粉红、碧绿和水蓝三种颜色。

塔的样式很奇特,看上去就像是三根旗杆一样,只是在最顶端各加了三个头顶尖尖的小屋,看上去与下面的世界完全的隔离。

塔四周是清一色的如波浪形拱起的建筑,它们围着三座塔一圈一圈地向外延展,给人一种保护层的感觉。

若是从流风的角度看去,整个建筑群便如一朵巨花,中间的是三色花蕊,而外围银白色的则是盛放的花瓣,花蕊正是花瓣所守护着的灵魂。

整个空间外围是外层建筑,就像一个巨大的天棚,外面完全无法看到里面的景象,可是从里面往外看的时候,那层类似金属的外壁竟然呈现出半透明的淡蓝色,仿佛整个空间正暴露在空气中一样。

姬芙的车停在花瓣形的外围建筑前,刚一降落到地面便有不少人围了过来,男女老少都有,脸上有焦急的神色。

站在最前面的相貌威严的中年人,向跳出车外的姬芙斥道:“小芙,你越来越不象话了,这种时候你居然不留在家里,这成何体统?要知道你做为双塔的继续人之一,身上所担负的不只是自己的命运而已,你”

姬芙很不耐烦地打断道:“够了,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父亲大人,我来为你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流风,也是我所选定的未婚夫!”姬芙淡淡地介绍着,看着父亲以及周围众人脸上露出的惊愕表情,心中不由升出一股快意。

“哗!你听见没有?二小姐身后那人居然是她选定的未婚夫!”

“你也听到了?我还以为自己听错呢,原来真的是这样啊!”

“天啊!难道二小姐想让他参加那个测验吗?”

姬芙的一句话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此刻的流风就像被突然发现混在羊群里的狼,所有人看着他的时候,脸上都有种既惊且畏的神情。

姬芙脸带冷笑,傲慢地分开围在身周的人,“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回去休息了。”说罢拉着流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甚至没跟她的父亲交代一声。

流风早就知道喜欢一个人躲在暗影里的人总会有些怪僻,此刻看来姬芙的脾气并不是很好。

“什么?二小姐居然拉着那个陌生男人的手,如果姬扬知道了”

此刻的流风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受。

直觉告诉他,或许他来对地方了,这个奇怪的地方或许真的有办法使他回复记忆,可是另一方面他的心里也生出一种戒备——这里不是一般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惹上一些不知所谓的麻烦。

一路上姬芙一直拉着流风的手,始终不曾放开,途中遇到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事,用一种惊愕的眼光看着匆匆经过身边的两人。

姬芙虽然装出一副高傲的神情,手却开始发烫,掌心也开始发潮,从后面看去,女孩秀气白嫩的耳廓似乎红了起来,这一切都充分暴露了女孩此刻紧张羞涩的心情。

流风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妥,女孩的未婚夫所代表的意义,可能远超出他原本的预料,他决定一定要在没人的时候问清楚这一切。

很可惜姬芙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女孩把他领到一个宽敞华丽的房间之后,便垂着头像逃避着家长的孩子一样匆匆地溜了出去,把满肚子问题的流风一个人扔在这里。

流风有些摸不着头绪,呆楞了一会儿,最终无奈地躺倒在床上大声叹息:“哎,好像是个大麻烦啊!”

虽然还什么都不了解,可是单从其他人那种惊奇的目光就能断定,女孩所做的要求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应该有三种可能——姬芙的地位非同一般,姬芙的未婚夫将拥有非同一般的地位,最后一个可能就是,想当姬芙的未婚夫,似乎必需要达成什么条件。

那么,答案到底是什么呢?面对着未知的麻烦,流风犹豫了起来。

突然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只是为了寻找一份遥不可及的记忆,流风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

其实他对这一年来的平静生活很满意,夜和龙若看上去也很喜欢这样一直下去。他又记起了雷恩的那句话,人们总是想在过去中寻找些什么,可是过去的终究不会回来,而眼前的也将一再失去。

人生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矛盾的过程。

有时候流风会告诉自己,眼前的生活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不如放弃对过去的执着,把全部心神放到现在以及将来上。

可是有时候流风会突然从梦中惊醒,仿佛有一种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他的生命中消失,无法抓住,不能挽留,这种感觉经常让他彻夜难眠,于是他告诉自己,曾经有某种很重要的东西,被遗失在过去的记忆里,那是他不该、也不能舍弃的。

想着心事,再加上之前也确实累了,不知不觉间流风就睡了过去。

又是一个似曾熟悉的梦。

恍惚间,流风看见自己走在一片碧草蓝天、白云悠悠的世界里。走在那片草地上,阳光温暖到令人沉醉,清风温柔的如情人的手,天地间一片宽广,没有烦恼也没有伤心。

几只不知名的小兽叼着他的衣角呜呜低叫,还有的用那幼嫩的小牙啃他的靴子,长着透明翅膀的小东西亲昵的落在他肩头,把小小的脑袋埋进他的衣领里,用湿湿的鼻孔辨别他的气味,不一会儿竟发出了细微的鼾声,睡着了。

坐在这里一点都不觉得寂寞,有种很舒适的感觉。

时间静脉地流淌,仿佛转瞬间便过了一万年,没有地老天荒,更感觉不到岁月之悠长。如果世上还有一处仙境的话,应该就是这里了。

可是在内心深处,流风总觉得这里还缺少了点什么,更确切地说,是遗忘了点什么。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片草地上曾经还有别的东西存在着。时空数易,转眼数万年,天地犹在,可失落了的永远不再回来。

强烈失落感突然充斥在心头,仿佛感觉到有种最宝贵的东西正在消失,不但从生命中消失,连记忆也被慢慢地抹去。

放眼望去,蓝天白云,碧草鲜花,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明明觉得那里曾经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存在过,可此刻偏偏无从记起。淡淡的悲哀如雾气般弥漫,转眼变浓,直至浓郁到无以复加突然间流风脑际一亮,他突然隐约地记起了一句话——将来,我们要在一个有蓝天,有白云,有芬芳的花,有碧绿的草的地方住下来,快乐的生活在一起,那就是我们的家眼前的草地上突然现出一团朦胧的光影,当那光晕轮廓渐渐明显的时候,流风赫然辨出那是一个似曾熟悉的窈窕身影。

心仿佛被什么刺到了一下,剧烈地疼痛起来,晴朗的天空亮丽的景色转眼消失,只剩一片无边的血红,然后一股被压抑着的东西开始疯狂地扭动,仿佛要挣脱束缚回到原来的世界。

与此同时,他的额头上泛起一种炙热的气息,它迎着那股疯狂挣扎着的力量压了过去,当双方撞在一起时,巨响回荡在流风的灵魂深处,世界成了一片空白。

酒吧中,龙若正打扫着凌乱不堪的地面,突然间一股寒意从心中升起,她的手一抖,撞翻了旁边的一张桌子。

在她身边不远处,夜的脸色也在同一瞬间白了起来,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迅速地扶着龙若躲进酒吧的里间。

“夜姐姐,我好冷,大哥这几天的情绪非常不稳定,那股力量时常会出现反弹,我怕我们封不了多久了。”

龙若哆嗦着缩进夜的怀里,嘴里一直嚷着冷的她身上却是一片火热。夜一刻不停地向龙若体内输入所剩无几的气,希望能分担龙若所承受的痛苦。

“没事的,我们可以封住他的力量的。”

“可是,如果真的封不住怎么办?我,我好怕”

“不会的,绝对不会!”

十分钟之后,夜脸色苍白的回到酒吧,她打发了剩余的客人,然后在酒吧门上挂起了一个牌子——暂停营业。

像明杰和雷恩这种常客都知道,路人酒吧偶尔会莫名其妙地挂出这牌子,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流风又失忆了。不过这一次明杰和雷恩都不在酒吧,所以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流风静静地睡着,额上的印记不时泛出紫色的光彩。

他的床边站着两个人,两个穿着打扮很相似的美丽少女,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两人的相貌简直一模一样,所不同的只是,一个是水蓝色短发,另一个是粉红色短发,她们各自穿着与自己头发颜色相配的衣服。

姬芙看了身边那个相貌与她完全一样的女孩一眼,目光中露出明显的厌恶,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他的情况如何?”

粉红短发的少女柔柔地一笑,答道:“我暂时还摸不清他的状况,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已经稳定了,醒来之后应该就没事了。”顿了顿后又道:“妹妹,他就是你挑选的人吗?”

姬芙冷哼一声道:“不关你的事!”

粉红少女还是浅浅地笑着:“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毕竟我是你的姐姐啊!”

“住嘴!姬蓉,不要在我面前伪装成善良的样子,对我来说你始终是我的一个恶梦。”

姬蓉微微摇头道:“可是对我来说,妹妹是我心灵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不可缺少吗?那是因为我是你不可缺少的衬托吧?你是高高在上的太阳,而我只是偷借太阳的光辉发光的月亮,没有太阳的存在,月亮将一文不值,可若没有月亮的存在,太阳也永远无法显露出自己的重要,这便是你所说的不可缺少吧?”

“唉,原来你还是在嫉恨着我,难道不能把以前的不开心都忘记吗?”

姬芙突然激动起来,“忘记?你以为那么轻松吗?我告诉你,不能!永远不能!”

姬蓉又叹了一口气道:“或许吧,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忘记它的。其实忘记才是一种幸福,就像这人一样,什么都记不起来,所以过去的痛苦才不会持续到现在。人啊,为什么一定要保留痛苦的记忆呢?”说罢,她默默地转身离去。

姬蓉的走并没能给姬芙带来平静,相反,姬芙心中的烦闷怨气越聚越多,她开始忍不住砸东西。

花瓶、杯子、镜子甚至是桌椅,如往常一样地被砸了个稀烂,直到最后再没任何能够搬得动砸得坏的东西时,姬芙开始把目光放在流风脸上。

“喂,流风,起来!快点起来!帮我配一杯梦幻,我需要它!”一直以来姬芙都是很感激流风的,因为流风所配制的那种饮料不但可口,喝了之后还能让人心情平静。

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姬芙都会喝上好几杯。

姬芙使劲地摇晃着流风的头,流风依然没有动静。

女孩开始扯流风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喊,可流风恍如未闻,最终气恼异常的女孩,提脚恨恨地把流风从床上踢了下去。

“咦?那是什么?”

女孩惊奇地发现,随着流风的跌落,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他的口袋里掉落出来。此时的姬芙正处于狂暴状态,

对于一切小型的东西都有一种过敏症,对见到东西都会有种把它摔得粉碎的冲动。女孩迅速跑过去把它拾了起来——入手相当沉重,表面还算光滑,摸上去有种奇异的纹路,感觉很舒服。姬芙扬手欲摔,可半路上又停了下来。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她心中有了些许的犹豫,可是气恼中的她心中又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烦念涌起时,她的手又高高的举了起来,可之后又觉得不妥。她觉得这毕竟是流风的东西,或许还是很珍贵的,就这样摔坏别人的东西似乎有些过分就这样举起、放下、举起,再放下如此再三,到后来她心中所想着只是该不该摔坏别人的东西,反倒是把烦心的事忘到了脑后。

东西最终还是没有摔下去,因为她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好,另外她心中也觉得奇怪,手中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以她的见识竟似乎没见过这东西,于是她开始细细地端详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块黝黑的雕刻品,黑黑重重的,隐约间还有种很特别的味道,看起来很像一种木头,不过姬芙可以肯定,在风都有关植物的记载中绝对没有这种东西。

黑色的木头上雕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长发过肩,用一根带子束在脑后,女的身背长剑,姿态曼妙。

整个看来,这东西雕的相当精细,看得出曾经过长时间的琢磨,可是奇怪的是,这两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居然没有脸,雕磨的如此精细的木雕上,面部处却是一片空白。

“奇怪”姬芙嘀咕着。

说起来这个年轻的调酒师身上还真有不少奇怪的地方。

失去记忆的人,莫名其妙的失忆症,令人惊奇的本能反应,还有这个没有面孔的精美木雕,看起来这人相当不普通呢!

想到这里,姬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流风,可没想到的是,流风居然已经醒了过来,他正紧紧地盯着她以及她手中的木雕。

“啊,这个,这个东西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我帮你捡了起来。”姬芙慌慌张张地掩饰着,怕流风误会自己私自翻他的东西。

流风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女孩心想,这下惨了,应该怎样跟他解释才好呢?“喂,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没有偷你的东西,是它自己掉出来的!”流风还是不说话。女孩开始有点不耐烦了。“算了,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东西还你!”说话间,她把那木雕扔在了流风身边。流风还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怪怪的。姬芙真的不耐烦了,她挥挥手道:“你有病啊!我最讨厌别人怀疑我!懒得理你!我走了!”女孩气愤异常,转身欲走。“等等!”“有话快说!”姬芙的耐性相当不好。

流风又歪头看了姬芙半晌,终于说道:“我这是在哪?你是谁?”

“啊”

姬芙张口结舌地楞在了原地,脸上的不耐烦与气愤都化成了惊讶。

第五章姬氏咒言师

这世上总是有不少很难答的问题,有时候即使你不知道答案,也要硬着头皮去回答。

比如一个小孩子突然问你,隔壁家阿狗为什么只会“汪汪”地叫,而不跟他说话?

其实这个问题就很难答,你若告诉他狗不会说话,他又会问你,狗为什么不会说话?若你说是因为声带或是大脑的关系,他还会问你,声带是什么?大脑又是什么?如此问来问去,你会发现,最终你被小孩子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流风呆呆地盯着姬芙问:“你是谁?”姬芙立刻傻在当场,好半天她才明白过来,估计这家

伙的失忆症又犯了。“那个,我是你的朋友,对,是朋友。”“嗯?朋友是什么东西?”“朋友不是一种东西,那是嗯是种很亲密的人。”“亲密?怎样才算亲密?”姬芙突然觉得自己开始头痛了。“亲密就是,就是啊,有了!我告诉你,朋友就是爱人,亲密的人,就像这个一样。”说着,姬芙走到流风身边把那木雕捡了起来,“看到了吧?像这两个小木人一样,亲密的人,朋友。”

流风的目光落到了那黝黑的木雕上,眼中现出不解。

姬芙心中一阵窃喜——真简单,骗一个完全失去记忆人的真容易,不管他是否失忆,本能应该还在,只要在这几天之中骗得他完全地配合自己,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可是”流风搔了搔头发,又想开口发问。

“嗯?可是什么?还不明白?”姬芙有些火了,如果这样解释都不明白的话,那这家伙真是无可救药了。“可是他们抱在一起,我们也要抱在一起吗?”姬芙的脸蛋一红,想斥骂流风却又觉得这并不能怪他。“不,不是的。那是特别好的朋友才做的,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什么样才算是一般的朋友?”“比如说,无论我有什么困难你都会帮忙,这个就叫朋友。”“可是”“还可是什么?你真烦!”姬芙真的火了。“可是,你为什么拿着我的东西?”“哈,这个”姬芙的头上又冒汗了,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咦?不对啊,他不是失去记忆了吗?想到这里姬芙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是你的?你是装出来的?”

“啊,我也不确定,只是我的感觉告诉我,那个东西就是我的,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姬芙又看了一眼那木雕,“很重要的东西?”她突然发现,除去服饰不同外,木雕上的男子似乎很像流风,那么那个女的又是谁呢?为什么没有脸?姬芙拿着木雕在流风面前晃了一下,问道:“你的?

很重要的?”流风肯定地点点头,“我的,非常重要。”姬芙眼珠转了转,脸上突然现出一种狡猾的神情,只听她用一种哄小孩子的声音道:“想要吗?”流风傻傻地点头。“想要的话,叫姐姐!”在姬芙的预料中,流风一定会答应的,对于一个脑海中一片空白的人来说,他对其他人不可能有戒心,所以,他会为了得到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而答应一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答案是否定的,并且不是发自流风的嘴里。

“不能叫!啧啧啧,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不良癖好!”姬芙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只见那个经常出现在酒吧中的明杰,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明杰无奈地叹了一声:“唉!这是身为枪客的悲哀啊!一个真正的枪客是不会拒绝美丽女子的请求的。”说着这话时,明杰又一次摆出了他自认为最酷的姿势。

他继续道:“流风这小子背着大家偷溜出来,两个美丽的女孩担心他却又知道他不愿被打扰,所以才嘱托我代替她们来照顾他。唉,美丽少女的请求总是令人难以拒绝”

姬芙冷冷地看着他,慢慢地回复了平静。“是这样啊!我们之间虽然没有什么语言,可终归不算是陌生,难道你一定要找我的麻烦吗?”在路人酒吧里,任何一个单身女子都会不可避免地遇上明杰的纠缠,姬芙也不例外。

永远坐在角落的暗影中的她,也曾经被明杰当成过目标,明杰在此之前同样没见过姬芙的正脸,可是他凭着对女人的感觉断定,姬芙是个美女,而他的人生准则告诉他,美女是不可以放过的,于是他便主动向姬芙搭讪。

明杰到现在还记得那段耻辱。

“哦,美丽的小姐,为什么一个人孤独的躲在这里呢?长夜漫漫,孤独的不只你一人而已,久违的月光下,身为枪手的我同样忍受着孤独寂寞。所以,请你不要害羞,让我这个同样孤独的人来陪伴你吧,有我的陪伴,你的人生将不再有遗憾。”

“哦!”姬芙垂着头啜着吸管。

“请不要再犹豫了,有我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陪伴你,你的心中该充满幸福才是。”

“哦!”姬芙的手有意无意地按在耳朵上。

“年轻的女孩,你在掩饰内心中就要溢出的幸福。我明白的,幸福是种很玄的东西,想抓时抓不到,准备放弃时却突然飞来,我想你一定是暂时无法适应吧?

“不过没关系,你的幸福是注定了的,在别人都舍弃了你的时候,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如果你此时还不能确定的话,请让我坐在你身边好吗?我会静静地陪着你,直到你接受我!”

不知为何,当女孩突然听到“别人都舍弃了你”的时候,她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等到明杰终于把他纯熟无比的台词说完之后,女孩突然起身离去。

“喂,小姐,你去哪?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心意吗?”

“讨厌的苍蝇,滚远一点!”

那是姬芙在酒吧中当着众人的面说过的第一句话。在酒客们的哄笑中,姬芙推门而去,而明杰则脸色发青地呆在原地。

对明杰来说,被拒绝是常有的事,可是从来没人当众骂他是苍蝇。酒吧是什么地方?不就是大家寻求解脱的场所吗?一个单身女孩来到酒吧,一坐就是一整天,难道她为的只是喝杯看起来非常漂亮的饮品?

对于那次耻辱,明杰记忆犹新,在他眼中姬芙已经成为魔女的化身,他发誓绝对要阻止这个无恶不作、丧尽天良、卑鄙无耻的魔鬼,既然接受了可爱的龙若的请求,他就必须把流风从恶魔手中拯救出来,不能让他被利用,更不能让他被恶魔吃掉。

“来吧,你这个恶魔,身为枪手的我必须用生命来保护自己的朋友,你想利用他就必须先打倒我。”

明杰顿了一下,偷偷瞄了一下姬芙的脸色继续道:“怕了吧?既然如此我就放过你吧!对于一个已经低头求饶的人我是不忍下毒手的。好吧,你赶快逃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还有逃离的机会。”说话间,明杰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够了!请你马上离开这里!我不知道你是怎样进来的,不过如果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的话,我想你一定会后悔偷偷地溜进来的。”

“是吗?哼哼,我可不是被吓大的,身为枪手,要时刻准备着在对抗恶势力的战斗中牺牲。当然了,对敌人的了解也是身为枪手的准则之一,所以,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我洗耳恭听。”

姬芙撇撇嘴,嘀咕了一句:“小丑!”之后才高声说道:“那好吧,我告诉你,这里是姬家,姬氏咒言师的家,如果你还有自知之明的话,请立刻离开,念在相识一场,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嘿嘿,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的地盘呢,原来是姬家等,等等你说的是那个传闻中的姬氏咒言师?哦,上帝啊!原谅我的无知吧!阿弥陀佛,佛祖救救我吧!”

姬芙厌恶地扭过头去,不想再看明杰那张正拼命做出讨好表情的脸,“哼,还算你有见识,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了,只要你从哪来回哪去,把今天看见的一切都忘掉,我们姬家是不会为难你的。”

“这就走,这就走,我马上消失。”

明杰灰溜溜地转身,恨不得马上消失。

可就在这时,门外再次响起人声:“等等!二小姐,不能就这样放他走,我们姬家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说话间,门外走进一个面目颇为英俊的小伙子,他先是恨恨地盯了流风一眼,然后走到明杰面前恶狠狠地道:“你未经允许就偷溜进来,对于姬家来说,这是个耻辱,绝不可能放你活着出去。”

姬芙以命令的语气冷冷地喝道:“姬扬,我说过了,放他离开!”

“不行!我们家族的规矩不能改,你要知道,即使是总统派来的人,在这里也要规规矩矩的,坏了家族规矩的人不能留!”

姬芙没料到一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姬扬居然敢顶撞自己,她怒道:“姬扬,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姬扬闻言扬了扬眉道:“二小姐,一直以来我对你是怎样的你该很清楚,我可以容忍你做任何事,却无法忍受你选择一个陌生的男人而放弃我。

“这不公平!这么多年来,我不论为你做什么都没有丝毫怨言,我为的是什么?我在等你十八岁的生日。可是等到了又怎样?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我终于等到了,可是你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一个来历不明、连自己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废物”

“够了!”姬芙打断了姬扬的话,她感觉那股强烈的烦躁感又被眼前这个男人勾了起来。姬芙的耐性一直很差,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她说教,其次是讨厌类似明杰那种啰哩啰嗦的人。

她沉着声音道:“我不想听这些,你给我出去!”

姬扬呆了一呆,没想到平日里对他还算不错的姬芙竟然出言赶他走。

“没听到吗?出去!滚出去!”

姬扬的眼中阴狠的神色一掠而过,道:“好,你无情别怪我无义,这事我会上报给家主,让他来做出决断,我相信,即使是身为有资格做巫女继承人的你也无法逃避责罚

“再者说,嘿嘿,你也只能继续做一个候补,永远无法真正地成为一个巫女!怪不得大家的心都向着大小姐啊,她人又温柔又善良,而且拥有巫女所需要的真正实力,连我都觉得今天这个结果是正确的了。”说完,他又狠狠地盯了流风一眼,这才闪身退了出去。

姬扬的话好像一根长针恶狠狠地刺痛着姬芙的心,她愤怒地向着姬扬的背影大喊:“滚!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这个混蛋!”姬芙的怒骂追着姬扬的身影而去,换回的只是几声嘲笑。

怒不可遏的姬芙满心怒火偏偏又无处发泄,这房间中的所有东西刚被她砸了个干净,这种时候除了她手中握着的黑色木雕外,再没任何东西能让她解气了。

盛怒之下,姬芙再也无法顾及许多,她的手一扬,木雕被狠狠地摔在墙上,然后反弹回来。

流风的眼光一直盯着那木雕,在它被摔出的那一瞬间,流风的眼底再次泛起一片暗红的波纹,幸好那木雕坚如钢铁,无论怎样都无法损坏,流风看到它丝毫无恙之后,眼底的暗红便慢慢地消退了。姬芙可顾不得这些,摔出木雕之后心中还是觉得不解

气,于是她把矛头对准了缩在一边的明杰。“你为什么还不滚?我不是叫你们都滚出去吗?”“不要啊!我一出去那人就会杀了我。”“那不关我的事!你再不滚出去,不用等他来我就先杀了你。”姬芙恶狠狠地走向明杰。

明杰缩了一下脖子,脚向外挪了挪,之后又停住不动了,他拼命装出一副凛然不惧的样子说道:“不会的,虽然你外表装的挺凶恶,可是你应该从没杀过人吧?身为巫女的继承者之一却从未杀过人,那是因为心底的善良啊。美丽并非单单来自于外表,即使你装的再凶恶,那颗孤独而善良的心还是把你的弱点暴露了出来,不是吗?”

姬芙呆了一呆,旋即又回复冷冰冰的样子道:“是吗?回想起来我似乎真的还没杀过人,的确有些遗憾,可是没杀过人不等于不能杀人,你就做为我第一个杀死的讨厌鬼吧!”

说话间,姬芙的嘴唇迅速地蠕动了几下,一道锐利的气刃迅速斩向明杰。

明杰吓的魂飞魄散,脚一软栽倒在地上,刚好幸运地躲过了这一击。

身后一声轻微嘶哑的声音传来,明杰回头看去,只见那合金墙壁居然被割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只听他“哇”的一声惨叫,闪电般地躲到了流风的背后,再也不肯露头了。

“你出来!”姬芙恶狠狠地朝流风身后喊。

“不出来!”明杰探出半个脑袋坚决地摇晃着。

“出来!”

“不出!”

姬芙和明杰隔着流风做着毫无意义的拉锯战,直到某一时刻,姬芙突然蹲在地上呜咽着哭了起来。

明杰紧张地躲在流风身后不敢出来,生怕这是姬芙骗他的诡计,而流风虽然什么都不怕,却只知道睁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蹲在那里抹眼泪的女孩。

女孩静静地哭着,完全忘记了眼前还有两个男人的存在,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陌生人面前哭出来。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在外人面前,她从来不哭,即使心里再委屈再孤单也不会哭,而此刻她却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

这个可恨的明杰说的对,她从没杀过人,即使是别人对她再不好,她也只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此刻她哭了,或许只是因为明杰说的一句话触到她的痛处。

她只记得自己被人遗弃了,从八岁开始,先是父母放弃了她,然后是越来越多的族人,最后连那个一直在追求自己的男人也放弃了。

在这个时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就像坐在酒吧里的感觉一样,周围乱哄哄的一团,可是心中的孤独感却比平时更浓更重,若不是为了逃避这个家,若不是为了那一杯平和中充满梦幻的果汁,她绝不会整整天天地呆坐在那里。

她很希望有个人能陪陪他,或是有个人能对她说,我还在你身边,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即使想喝一杯早就离不开了的果汁都没有。

不知不觉中,房间中静了下来,除了低微的抽泣声外,一切都静止不动,姬芙除了自己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其他人的存在,连她所待的这个空间都被遗弃了。

正绝望时,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很温暖的手。姬芙缓缓抬头,却见明杰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不要哭了好吗?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说出来吧,只要你能开心起来,我愿意帮忙。”

不再自诩英俊潇洒的明杰身上似乎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真诚,姬芙一时间竟分不清眼前这人和刚才那个有若无赖的家伙是否是同一个人。

“你?”姬芙脸上犹带着泪水,表情有些疑惑。

只听明杰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然后递来了一条毛巾,“唉,伟大的枪手是无法抛弃一个伤心中的女孩的。”

姬芙伸手欲接,转眼间又想起了刚才的事,她一把拨开明杰的手道:“我才不稀罕!”顿了顿又问道:“无论什么忙都会帮吗?”

“高贵的枪手是不会拒绝一个美丽的女孩的。”明杰又摆出了他的酷姿,“不过如果是让我们帮你取得巫女的资格,我是一定会拒绝的,那么困难的事我可做不到!”

姬芙一愣道:“你知道姬家的巫女测试?”

第六章暗杀

风都信奉科技,可是在风都的暗面里,却不可避免地存在着无数与科技背道而驰的文化背景。

曾经有人说过,在风都,只有真正的平常人才相信科技,那是因为政府只对人们宣传科技,可是那些身居高层的人,却在大力发展科技的同时信奉着其他神秘的力量,在这其中咒言师就是一例。

风都的历史源远流长,从远古传下的人类古代文明,不只是以灵兽为伴的灵将战士,还有更多其他神秘莫测的术法。

天生拥有超能力的人类,利用环境使人产生错觉的幻术师,还有通过神秘的咒言获取力量的咒言师,这些术法在风都的某个角落里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姬家咒言师与其他拥有神秘色彩的力量一样,都只是存活在风都的某个黑暗角落里,平民们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任何平民都不知道,在风都城的某处,有这样一股连总统都不敢小看的势力存在。

或许有人会奇怪,为什么拥有这样大的势力,却一定要活在暗处呢?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在风都权力的顶点处,在大总统之上,还有一个除了科技以外,完全排斥任何其他文明的元老院存在着。

正因为有元老院的存在,类似姬家咒言师的这种势力只能存活在暗处,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去反抗元老院,也从没有人去反抗过。大家知道的只是,大总统可以暗地里承认这些势力的存在,可是元老院却不会允许这样的事。

姬家能够拥有庞大的影响力,甚至连总统都在暗中与其往来,这其中最关键处,是因为姬家有巫女的存在。

传说,姬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体会到咒言术最终极的力量,只有极个别的人才能拥有这个可能,这情形跟超能力有些类似,那是天生的能力。巫女就是天生拥有这种能力的人的代名词。

姬家拥有几千年的历史,在这数千年当中,每一代都会出现一到两位拥有这种能力的女子,这种能力是一种遗传,而且只能遗传到某个直系血亲身上,并且那人一定是女子。

“所以,姬家有这样一条家规,拥有巫女继承人身分的人,如果能在十八岁的那次测试中选定自己的终身伴侣,那么她便会成为理所当然的巫女。当然,想与她结婚的男子也必须能够通过家族的测试,若是不能,这条家规便不生效。”

明杰侃侃而谈,他对姬家的历史和传统似乎相当了解。

姬芙对他的表现相当诧异,于是问道:“哦?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不会告诉我连那男子要接受测试的内容,你都知道吧?”

“一般来说,即使是将要受测的巫女候选人,也不知道测试的内容,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姬芙撇撇嘴道:“可是我知道!”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偷眼看了流风一眼,却见流风正盯着那木雕呆呆地出神。

“咦?你真的知道?快告诉我吧,让我也长长见识。”明杰好奇心起,趁着这喜怒无常的女孩不排斥他的时候,抓紧套近乎。

“哼哼,不告诉你!”

“嘿,还以为你真的知道呢,原来只是充门面而已。”

姬芙脸蛋一红,没有反驳,不知为什么,她只觉得此刻的心情特别好。

明杰是情场杀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虽说没有过什么值得骄傲的成绩,却仍可算是一个了解女孩子的人,所以当姬芙现出这种神色时,他当然看得出女孩的心情甚佳,于是便更加卖力地讨好。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直到入夜之后,姬芙才似有不舍地离开,在这段时间里,她出奇地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姬芙走后,明杰陶醉了好一阵子,等他终于回过神来,看到如同小孩子般在地上打滚的流风时,他开始头痛了。

“喂,你不要睡在地上啊,你白痴啊,居然有床都不睡!”

流风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他相当听话。明杰说应该睡在床上,可床上已经有人了,没办法,只好把他踢下去。

“真是没天理,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

“朋友是亲密的人,像这样的,对吧?”流风把木雕拿给明杰看,明杰迅速躲出了老远。

过了一会儿,明杰又干咳了一声凑过来,“嗯哼,我更正,其实刚才我是骗你的,我以一个枪客的名义发誓,睡觉的确是要在地板上的。”

“可是我觉得睡在这里满舒服的,那就把地板让给你好了!”

明杰气得直抓头发,于是指着被子道:“好吧好吧,既然你坚持要睡床,那么总该把被子让给我吧?”

“被子?干什么用的?”

“白痴啊你!当然是睡觉的时候盖在身上的。”

“哦,这样啊!”流风顺手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一副了然的神情。

七窍生烟的明杰愤怒地举着拳头挥舞着,不过他马上又装做很诚恳的样子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唉,说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啊。刚才我又骗了你,其实睡觉是根本用不到被子的,所以你不必盖着它。”

“真的吗?既然你用不到就让我盖着,感觉很舒服啊!”

风都的天气越来越凉,尤其是夜里,简直是寒冷难耐。

可怜的明杰缩在地板上瑟瑟发抖,一边流着鼻涕,一边诅咒着流风,“你这个恶魔,快去下地狱吧!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时候都这样了,将来恢复记忆之后,说不定是怎样的穷凶极恶呢,嗯,说不定他本来就是个恶魔。好吧,如果你真的是恶魔的话,就别怪我这个伟大的枪客手下无情了。”

这种深入骨髓寒冷实在难耐,所以没过多久明杰又开始不安分了。他偷偷摸摸地爬上床,摸索着找到了那块黑色木雕。

“嘿嘿,看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应该能威胁一下的吧?有了它最少也能换床被子,说不定还能睡在床上呢!”阿杰狞笑着,使劲掰着流风的手指想把它弄出来。

或许是由于正在做贼的缘故,明杰的心里处于一种微妙的紧张状态,所以就在他快把木雕偷到手的时候,他猛然间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杀气从背后袭来,与此同时,流风身上迸发出一股极为令人心胆俱寒的气息,那就好像是一种极为灵敏的感应一样,杀气刚刚出现,流风体内的某种力量便迅速觉察出来,并做出了反应。

明杰无暇细思,情急之时,他迅速地搂着流风滚到床下。只听身后“噗”的一声,整张床裂为两半。

这种攻击方式明杰并不陌生,锋利至极的气刃能甚至能斩断合成金属,白天的时候姬芙才使用过,不过这记气刃与之前姬芙所发的有明显的不同,从气势上看,这股气刃远比姬芙的厉害数十倍,想来当时她根本就是吓吓他而已,而眼前这人却很明显的是想要他们的命。

微弱的破空声再次响起,又是一记气刃飞击而来,明杰狼狈地拖着流风滚躲出去。

黑暗之中,发出攻击的那人心中恼怒不已,本想趁黑杀掉眼前这两个可恨的人,没想到居然两击不中,情急之下那人开始低声诵念着什么,刹那间气刃如连珠炮般地飞割而来。

令他吃惊的是,黑暗中那两个家伙不但能够迅速地避开攻击,其中还有个毫无风度的家伙大嚷大叫着——“神啊,救救我吧!不要杀我,大侠,饶了我吧!救命啊!我这种百年难遇的美男子不可以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掉,救命啊,来人啊!”

偷袭者气的额头青筋跳动不已,他暗恨之下,突然高声诵念起一些古怪的音符,瞬时间房间里空气不安地躁动起来,隐隐还夹着细小的霹雳声,看来竟是要用一种威力极强的攻击招数,想在一招之内结果了两人。

那人一边凝神聚力,一边注意着黑暗中的动静,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咒言才刚刚诵出,黑暗中一直大嚷大叫着的那人立刻住了嘴,同一时间里,黑暗中响起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听起来仿佛是一种枪械上膛的声音。

就在这时,房外隐隐有人声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说明有为数不少的人正向这里赶来。

偷袭者暗恨不已,眼前的形势下,若是出招杀了眼前两人,那么他自己将失去逃离的机会,权衡利弊之下,他终于恨恨地一跺脚隐身而去。

片刻之后灯光大亮,十几个人匆匆赶了过来,看那整齐一致的装束,应该是某种形式的护卫队。

没过多久,姬芙也赶了过来。

他们扫视了一下眼前的杂乱现场——被斩裂的软床,断口平齐的桌脚,还有明杰身上满是裂痕的衣服,这凌乱的场景说明了一切,攻击者是咒言师。

答案似乎很明显,两人初来此地,跟任何人都无仇无怨,除了那个曾经与姬芙发生过冲突的姬扬。

明杰想得到这点,姬芙也想到了。她恨恨地回头喝道:“姬扬,你给我滚出来!”“二小姐,有何吩咐?”姬扬懒洋洋地从门口处闪了进来,似乎一早就到了附近。“你该给我一个解释才对,这些都是你做的吧?”姬芙面沉如水,显然是认定这些就是姬扬做的。“不是!”姬扬否认。“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其他负责守卫的人都能迅速赶过来,而你这个领队却迟迟不到?”“我离的比较远。”姬扬漫不经心地答道。“那为什么我喊你的时候,你能够马上到场?”“因为我刚巧赶到。”“姬扬,到底是不是你干的?”这一次姬扬没有答,他抬起头来看了姬芙一眼道:“二小姐,其实在你心里我一直就是这样下作的一个人吧?所以,无论这事是不是我做的,答案都会是一个,对吗?”

姬芙别过头去不做回答。

姬扬继续缓缓说道:“二小姐,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如果你觉得是,可以马上把我抓起来,我马上承认是我做的,如果你下不了手,那么我告辞了。”

跟在姬芙身后的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不敢插话。

姬芙沉默了片刻,最终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去。

姬扬再次恶狠狠地看了流风一眼,转身随着其他几人一同离去。

等他们都离开后,姬芙仿佛很累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坐在一块破裂的床板上。

“唉,看来我是冤枉姬扬了!其实他平日里对我满不错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我觉得像,除了他似乎再没有别人有这动机了。”

姬芙狠狠地瞪了明杰一眼道:“我说不是就不是,绝对不是他!”

听到姬芙这种肯定的语气,明杰楞了一下,许久才道:“如果不是他的话那麻烦就大了!这事显然是冲着流风这笨蛋来的,听说巫女的丈夫将来会接任家主的位

置,是这样吧?”

“嗯,可那跟现在这事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我和流风除了刚才那人之外,没再和任何这里的人结怨,如果偷袭的人不是他,那么对方的目标就只能是流风这个可能继续家主之位的家伙,明白了吗?”

姬芙似有所悟,突然诧异地问道:“咦?流风呢?怎么没看到他?”

“放心!那个白痴被我藏在床底下了,不会有问题的。”

这个明杰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衣服被割的破破烂烂,身上却一点伤都没有。

他一边嘻皮笑脸地搬开断床,一边皮厚地夸自己如何如何的英勇救人,又是如何的临危不惧舍身犯险。

搬开断床之后他们发现,流风比明杰更幸运,他的衣服上连个裂口都没有,根本就没受到过任何攻击,尤其让他气愤的是,这家伙似乎根本就没醒来过。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流风曾经受到过直接的攻击,只是他们没发现而已,在流风的额头上,那个紫色的菱形印记处,那道细小的白痕便是在刚刚的攻击中留下的。

直到第二天很晚的时候,流风才醒转过来,他的记忆突然回复了,当然,那是指这一年来的记忆。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头痛,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睡了一觉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回复如常。

如果硬要说曾经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那便是他在那一觉中作了很多梦,具体是什么内容一点也记不起来,只是记得梦中的许多感觉——平和而宁静的,快乐轻松的,孤独忧伤的,还有令人心碎的,一切的一切都似曾相识。

为了安全起见,姬芙把流风转移到了自己的卧房中,明杰在经过千般恳求之后被允许一同住在那里。

关于明杰的潜入,姬扬并没有上报。姬扬这个护卫队的不报,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报,于是那些不知原因的人便想当然地认为,他只是二小姐的一个朋友而已。

流风的回复记忆让姬芙感到欣慰不已,她本以为流风失忆后可以更听话,没想到失忆后的流风完全是一副白痴的样子,她突然又觉得不失忆的流风更可靠一些。

回复正常的流风说话不多,可跟他在一起相处时,即使大家都沉默不语也不会感到有半分尴尬。

三个人像老朋友一样围坐一起,谈着有关姬家巫女的事,遇到流风不知道的地方,明杰都能很详细的加以说明,看起来竟似乎比姬芙更了解姬家的一切。

流风回复了记忆,姬芙也就有了梦幻果汁,在这样的流风面前,她变回了那个坐在角落里默默喝果汁的女孩,不会大声地要求别人滚蛋,心中也不会有烦躁难耐的感觉,只是略带寂寞地坐着,回想从前的往事。

“小时候我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而我的双胞胎姐姐姬蓉,则是一个乖巧体贴的女孩,两个人都深得父母的宠爱,彼此的关系也非常的好”

说起往事时,姬芙满脸憧憬,仿佛那便是她记忆中最为宝贵的东西。姬芙的童年很幸福,不过这种幸福只持续到她八岁那年。

姬家是世代传承的咒言家,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从家主的亲子中,选出一个女孩继承族中巫女的位置。

对姬家来说,巫女是整个家族的灵魂,是他们家庭繁衍下去的理由。姬芙和姬蓉被认定为拥有继承巫女身分的资格,所以她们必须接受相同的测试,从中选出一个更适合的人选。

在测试的前一天,姬芙和姬蓉一起在花丛中玩耍。

小姬蓉突然问姬芙,“小芙,你想不想在明天的测试中更厉害?”

小姬芙马上眉开眼笑地讨好姬蓉,“好姐姐,你有什么办法吗?快告诉我,我当然想啊!”

“嘻嘻,小芙乖,想更厉害就要把这颗药吃下去哦。”

姬蓉突然从口袋中掏出一颗闻起来很香的药,递给小姬芙“你吃了?”流风问。

“她一定是吃了,无知啊!”明杰猜测。

姬芙瞪了明杰一眼才点头道:“嗯,吃了。结果第二天的测试中,我连一丝力量都感觉不到,她就这样顺利地当上了这一代的巫女。”

“不是说姬家每五年会进行一次测试吗?第二次测试你该没有上当吧?”

姬芙黯然摇头,“没有,可是晚了。你不知道的,在姬家,最高级的咒言术都被封存在最高的那座神女塔中,只有巫女才有资格进入。到了第二次测试时,即使她不用任何手段,我也无法胜过她,确切地说是远远地不如。”

流风叹息,突又想起与姬芙的约定,于是问:“那么这次呢?难道会有什么转机不成?跟我的约定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姬芙看了流风一眼,静静地解释道:“因为这次的测试跟之前的不一样。”

在姬家,巫女的能力是靠直系遗传的,所以家族对巫女的婚姻非常看重。家族中有这样的规定,巫女必须在年满十八岁的时候挑选出自己的伴侣,这是为了下一代巫女的传承做打算。

当然,不可能所有巫女都能在十八岁之前遇到合适的人,而巫女的丈夫将是家主的继承人,所以“所以,如果你能够选到一个合适的未婚夫,通过你们姬家那个神秘的测验,那你就能够当上巫女了,对不?”

“没错”

在这一代,姬家所有直系子女中,只有姬蓉、姬芙两姐妹拥有成为巫女的资质,所以也只有她们的后代有机会遗传到这种能力,这次测试姬芙仍有资格参加,是最后一次机会。

虽然姬蓉的能力比她高,可姬蓉一直深居高塔中,很少与外界接触,所以她至今没有男友,而姬芙只要能够在这次测试之前,找到一个合适的男友并让他通过家族的测试,那么她反而比姬蓉更有资格担任巫女。因为巫女不单要能力高超,还担负着让巫女的血统继续繁衍下去的使命。

“可是为什么选我?如果我无法通过测试呢?”

“你忘记了吗?那天在酒吧里,你身上突然涌现出的那股强大的力量,我敢肯定,只要能在测试中发挥出那力量,你绝对能够通过。我虽不是巫女却也有着与生俱来的成为巫女的资格,我认定你能你就一定能!”

“即使让你成为巫女又能怎样呢?为什么非要成为巫女呢?”

被问到这问题,姬芙再次失去了平静的心情,她恨恨地说道:“就因为当初没有成为巫女,我失去了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现在我想把它们要回来。”

流风愕然地望着姬芙,不知她的反应为什么如此的激烈。

原来在姬芙小时候,她的父母很疼爱姬蓉、姬芙这对双胞胎姐妹,她们走到哪里都是人们的焦点,人们总是用羡慕地语气说,看,这两个小家伙真可爱,真希望我自己也有一对这样可爱的孩子。

家族中的其他长者也都很疼爱她们,调皮的姬芙无论做了什么错事,都不会有人怪她,就算真的惹父亲发了火,姐姐姬蓉也会帮她说好话。在孩子中间,姬蓉、姬芙就像一对小公主,所有人都以她们为中心,心甘情愿地陪她们玩或是被她们欺负。

那是一段难以形容的美好童年。可是这一切都在八岁那年结束了。

姬蓉当上了小巫女,从此大家的态度开始转变,父母几乎把所有的关心都倾注到姬蓉一个人身上,似乎他们只生过那一个女儿;家族的长者们也不再对小姬芙有任何宽容了,每当姬芙做错事时他们就会说,你这个小坏蛋,为什么就不能学学你姐姐呢?真不明白,身为她的妹妹妹的人为什么会如此的顽劣?

经常被训斥的姬芙在同龄人中同样得不到安慰,她所得到的答案只是,“妈妈说我们应该多跟大小姐玩,要离你远一点。”

一切都在八岁那年开始改变,曾经拥有的幸福一去不返。

的确,在这种情况下失去曾经拥有过的一切,任何人都会心有不甘,换成流风自己也一样。

虽然他不能确定以夺回一切为目标是否正确,可他知道,如果不能给姬芙试一次的机会,她的这一生可能永远无法摆脱这个结,那样一来,幸福将永远与她无缘。

第七章宴会

流风原本以为,他所等待的无非是一个测试,只要等到测试结束,无论结果怎样,他都会得到一个回复记忆的机会,这是姬芙的保证,他相信这个女孩既然能说出口,就该有一定的把握。

不过几天而已,流风原以为事情很快就能结束,可是事实上,很多事总是能发展到出人意料的地步。

就在测试开始前的那天,姬家又来了几个人,这使得局面复杂了起来——三个是总统府派来的,而另一个则是他非常非常熟悉的夜。

“你真是过分!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到这里来,你知道阿若多担心你吗?”

夜的开场白完全在流风的意料之中,对于这种斥责,他也完全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实际上流风心里也觉得自己特别过分,就那样一声不响溜走,只是为了找寻一个几近虚无的回忆。

夜平时就以监护人自居,说的最多话就是“你难道不知道阿若会为你担心吗”,在所有对白中她极少提起自己,但是流风却知道,有很多她强加在龙若身上的,都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而已。

“对不起,害你和阿若担心了。”看着满面风尘的夜,流风就觉得于心有愧。

“哼,我才不担心你呢,要不是怕阿若担心,我根本就不会来找你!”夜似乎真的生气了,平时的她是不会得理不饶人的。

流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哄她开心,偏偏这个时候,一直跟在夜身后的明杰插话道:“这家伙居然瞒着你们跑到这里来跟人相亲,不值得你为他担心!”

“相亲?”夜的脸色变了一下。

“不,不是!是假的。”流风马上解释,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既然夜已经找来了,流风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于是将整件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夜静静地听着,从头到尾没做任何表态。完整听完之后,夜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似乎想到了某个令她困扰的问题。

“小夜?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或许这次真的能把你的病治好,心里替你高兴而已。”

“真是这样吗?你撒谎的功夫太差了,高兴的时候会皱起眉头吗?”

“真,真的没什么。啊,对了,如果通过了测试,你不会真的留下来吧?”夜漫不经心地问,眼光还不时扫向其他地方,仿佛在证明自己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怎么可能呢?都说了是假的嘛,她帮助我回复记忆,而我则帮助她当上巫女,大家想要的东西只是这些。”

“喔!”听到流风亲口说出答案,夜似乎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突又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地道:“或许只有你这个家伙才会想的这么简单吧。”

夜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疲倦,流风细问之后才知道,她是在龙若的指引下找到这附近的,原以为能够很轻松地找回流风,不料在这附近转悠了两天,还是无法确切地找出流风的位置,若不是这天早上明杰跑出去溜达,她可能还在外面徘徊呢。

夜似乎真的累了,简单地跟龙若联络一下之后就开始哈欠连连,走向姬芙为她准备的客房时,她的身子软软地挂在流风身上,似乎已经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了。等终于捱到房间的时候,她二话不说,直接扑倒在床上睡死了过去。

流风看在眼里不禁摇头叹息。

他跟夜还有龙若住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照顾谁。按理说流风失去了一年以前的所有记忆,又经常会忘记现在的事,他理应被照顾才对,两个女孩一直标榜自己是在照顾流风,可实际上,这两个不懂照顾自己的女孩才是被照顾的人。

流风轻轻把夜抱起来,把最外面那层沾满灰尘的外套脱掉,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床上,替她盖上被子,这一系列动作格外的温柔,就好像在照顾一个不能受惊吓的小婴儿一样。

等一切做完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姬芙一直在门口看着他,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真幸福啊!”姬芙有感而发,表面上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却有种失落。

“指的是谁?”流风摸不着头脑地问。

“当然是她。”

流风马上明白了姬芙话中所含的意思,“呵呵,没办法啊,这两个笨丫头总说照顾别人,却总是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知道吗?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

“或许我不该答应帮你找回记忆,其实幸福已经在你身边了。”

对于姬芙的话流风无法反驳,自从夜来到之后,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或许他对夜的关心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流风不能肯定自己的过去到底有什么故事,此刻他似乎也开始犹豫了。他在心中问自己,难道不寻找过去真的就无法拥有幸福了吗?

没人能够回答。这世上的事,只有自己走过经历过,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别人的答案不一定适合自己。

夜一直在睡,流风一直静静地守着她,一整天,像小孩子守护着自己心爱的玩具。

晚饭时候流风离开了夜的床边,他不得不去参加一个要命的晚宴。

对他来说,平常的晚饭只不过是马马虎虎地吃点东西,让肚子不饿,以免晚上给自己更多的借口睡不着,可今天的晚饭别有不同,这里是姬家,一切都要听从姬家的安排,所以,流风不但吃不饱,还觉得浑身难受,那感觉就像出了一身热汗却不能洗澡一样,相信很多不经常参加宴会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在这种场合,吃喝的东西应有尽有,各色的糕点比鲜花还吸人眼球,只要你愿意,把自己的肚子撑爆十几次都可以,可是大多数的时候,晚宴过后,这些美食将被扔进垃圾筒,变色变味,爬满苍蝇。

其实流风是想吃东西的,可是在几乎整个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着他转的时候,即使努力地控制,咀嚼东西时脸部肌肉仍会发僵,就算勉强冒着大不韪把东西咽下去也完全不知是什么味道,有时还会不慎把东西卡在嗓子眼里,严重时可能会危及生命,估计大部分宴会中的命案都是因此而生的。

流风恨恨地喝了一口水,把噎在喉咙里的糕点咽下去,心里暗自诅咒那几个来自总统府的代表。听说就是因为那几个人对自己很感兴趣,才会有这场该死的晚宴。

美酒佳肴陈列眼前,动人的美女侍者穿梭其间,浪漫的舞曲在大厅中飘扬,这本该是一件满惬意的事,可对流风来说却像身处地狱一般。

自流风被姬芙带回来之后,姬家上下传的风言风语,都想见识一下这个被二小姐选中的男子,而来自总统府的人因别有目的,对流风的兴趣甚至比姬家的人还大。所以,无论流风走到哪里,周围总是围着一堆人,距离不会太近,但也绝不大远,就像观看动物园里的狗熊一样,评头论足。

夜很识趣地远离了流风,虽然有点不讲义气,不过在这种时候这的确是明智的选择。

明杰则不同,他总是让自己处在众人目光的焦点之下,即使别人看的不是他,他也会站在那个位置上,就像爱抢镜头的人爱挤在明星旁边一样,最绝的是,他能够让自己相信自己才是大家的焦点,并且能够被自己感动。

这不,他正跟在流风屁股后,摆着各种只有在充满力度与美感的,只有雕像上才会出现的姿势,展现着自己另类的英俊潇洒。

“嗨!那位小姐,虽然你的目光一直深情款款地盯着我,可像我这样优秀的男子,是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打动的,难道你不能再主动一些吗?比如邀我一起品尝你杯中的美酒,或是踩着欢快的节奏跳一支浪漫之舞。当然,我理解,女士们都会有些害羞,可是你不觉得我这样出类拔萃的男子咦?小姐,去哪了?”

“让开点,你挡住我了,我要看看二小姐选中的人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让开点儿!”

做为同伴,流风为明杰的行为感到脸红,可是此时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感激,如果面前没这么多参观者的话,他一定会抱住明杰大声说:“好兄弟,讲义气!”

实际上,明杰虽然屡屡出丑,倒也的确吸引了不少目光,给流风减少了许多的压力。

然而真正怀有目的的人是不会把目光从流风身上挪开的,在流风的感觉中,那三个来自总统府的客人始终用一种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所以,当流风终于找到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时,他们马上便走了过来。

一直注意着他们的流风马上警觉,转过头去戒备地注视着他们。

三人都穿着便服,不过从外表上看明显的与普通人不同。

走在最前面的又高又瘦,长相还算斯文,不过眼角带着一点阴沉,戴着一副很特别的眼镜。

另两人身材都很高大,从走路的姿势、脚步声,以及动作的协调性来看,他们身上都装有义肢。

“流风先生吧?不愧是姬家二小姐所选的人,有种难以形容的气质,而且,你额头上那只眼睛很特别啊!”走在最前头的那个戴眼镜的人说道。

直到这时流风才发现,那人戴的只是一副普通的眼镜,他的两只眼睛一黑一白,给人一种奇怪的印象,乍看起来很像是镜片的反光引起的,可实际上,他那只漆黑的右眼是个电子眼。

明杰说过,在风都,明里暗里被改造过的人不计其数,这三人显然都是这种人。

以前在酒吧闲聊的时候明杰曾经提过,在风都,改造是分为好几种的。

对于平民来说,改造只是为了方便那些带有残疾的人,其性能不高,即使人们能够完美地控制住被改装上去的义肢,其性能也有限得很,顶多是跟正常人一样,或是稍强一些。

然而在军方,改造却有不同的定义。

机械战士的改造是融合了尖端技术与超级材料的双重改造,其直接目的是强化战斗力。

这种改造的特点之一是,一经改造就必须是一个系统的完整改造,从脑部到五官再到肢体骨骼皮肤,甚至包含了大部分的器官。

若是按照普通义肢那种方法使用,对于那些结合了高科技与稀有材料的电子器官来说,实在是一大浪费。

上面两种改造也只是普通意义上的物理改造,无非是通过电子技术提高判断能力,利用超级材料提高物理性能,这种过程与生化人的制造过和相比,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生化人的改造几乎可以说是一种制造,是从身体结构方面入手,而不是宏观上的器官改造,经过改造,生化人的身体已经不再是血肉之躯了,跟机械战士那种钢是钢、肉是肉的身体完全不同,从根本上说,生化人就是从神经系统到组织系统完全被强化了的超级怪物。

当然,这些都只是大体上的一种定义,实际上,天生就能力高超的人即使只装义肢也未必比机械战士或是生化人差,所以,针对这些人的特殊能力,还有一种局部改造,当然,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

从眼前这三人的动作上看,他们的实力应该相当不弱,理论上讲,总统府应该不会养废物的才对。

每见到一个人时先去衡量这人的危险程度,这是流风下意识中的一种恶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习惯从何而来。

“三位是?”

“失礼了,我该先自我介绍一下的,我叫成匡,是罗姆大总统的一个秘书官,这两位是兰金和兰索,是总统护卫队成员,我们此行是为拜见巫女而来的,见流风先生气质出众,便忍不住上来攀谈几句。”刚才流风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成匡身上,此时才发现,他身后的两人居然是对双胞胎。

虽然眼前的人自称是秘书官,可流风知道,每届大总统都会任命不少秘书官,这些人对外看上去只是些打杂的文官,可实际上却是为总统出谋划策的幕僚,虽然官阶低微,走在外面时即使是高官也要退让三分。

“咦?成匡秘书官?那不是大总统手下最具智谋的第二秘书吗?哇哈哈,今日有幸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虽然身为孤傲枪手的我,是不该与政府有太多的瓜葛,可我还是会忍不住对别有风采的人物另眼相看啊,想来这也算是英雄惜英雄吧!”

刚刚被从美女堆里踢出来的明杰,突然又在流风身边冒了出来,一屁股把流风挤到了一边,跟成匡又握手又敬礼的,完全地再现了喧宾夺主的真义。

成匡也有些发懵,干笑着跟明杰握手,“这位是?”

“咦?成匡秘书官也有走眼的时候啊!那好吧,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风都有始以来最英俊潇洒枪法如神却又无比孤独的,深受美女爱戴却绝不花心的伟大枪神,明杰!!”明杰说完之后还向各个方向鞠了个躬,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站在舞台上的巨星。

“呃,咳咳!原来是那个明杰先生,失敬失敬!”成匡扶了扶眼镜,干笑着的同时,右边的电子眼开始搜索有关明杰的资料,可查来查去居然没发现与眼前这人相匹配的资料,成匡不禁楞了一下——这人的来历似乎有些可疑啊。

不过他马上又决定暂时把心中的疑虑放在一边,他知道自己此行要办的事非常重要,所以他不想节外生枝。

到底不愧是号称总统手下最有心机的人,即使是分神应付着啰哩啰嗦的明杰,他也能很随意地跟流风攀谈探听自己需要的情报。

“不知流风先生是做哪一行的?”

“在酒吧。”流风简短地答道。

“酒吧?”成匡暗暗点头,果然如此。一般的地下势力为了掩藏自己都会经营这种场所,名义上是酒吧,实际上却是大型的娱乐场所,规模非常之大。“难道是皇城俱乐部?要不然是星河娱乐城?”

“哈哈哈,成匡先生说笑了,你看他那穷酸样,怎么可能跟风都城数一数二的娱乐场所有关?他的那个酒吧呀,就这么大”明杰夸张地在自己周围画了一个圈,“是个又小又破烂的小酒吧。”

成匡瞪了明杰一眼,每次问到关键问题这小子总会插一嘴,烦死了!他半信半疑地问流风道:“真的是那样?”

流风无奈地点点头:“的确是这样,小本生意。”

“可是那么,流风先生的家人”

“嘿嘿,这个可是问到点子上了!”明杰又开始热情地拍打成匡的肩膀,“这个小子风流着呢,没什么亲人管着,他就公然跟两个漂亮女孩同居,唉,世风日下啊!”

“没亲人?”难道连点背景势力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可能接任姬家家主的人,居然没有任何背后势力?

“的确没有。”流风耸耸肩。

成匡鼻尖冒汗了,“那么,打扰两位了”他又跟流风、明杰寒暄了几句便匆匆领着身后两人离开了大厅。

“成秘书官,那两个小子都很可疑啊!”跟在成匡身后的兰金说道。

“嗯,的确可疑,那个叫明杰的人居然完全没有相关的资料,而那个流风的资料也极为简陋,看起来似乎毫无背景可言,可是那份资料绝对有问题。真不明白姬家为什么会选他,是因为他有什么超常之处,还是因为他的背后有一股隐藏势力呢?能够假造资料的人绝对不能轻视!”成匡谨慎地说道。

出现资料空缺只能有两个可能,在前段时间的通缉令事件中,由于事出突然,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又非常大,情报部手中的材料在还未完全备份完毕的情况下便被销毁,所以在这方面的情报上出现了空档。

而另一个可能则是,背后有一个极庞大的势力在保护他的资料,曾经对资料进行过系统的修改。

“有这可能,看那小子的气度有点高手的味道,说不定有点来头。”兰索插言道。

“嗯?你觉得他是高手?”成匡只是随便一说,闻言反倒一楞,“如果这样的话,你今晚找个机会去试试他,这人对我们很重要。”

“遵命!”

第八章测试

宴会归来,流风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一头栽在床上再也不愿意动了。

不过他的脑袋并没有停转,有一点他一直觉得奇怪——宴会上所有人都偷偷地打量自己,但除了那三个来自总统府的人外,竟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搭话,好像怀着戒心。更难解释的是,宴会上,竟然没有见到姬家家主以及其他各长老的影子,就连姬芙那丫头也没出现,感觉上似乎在偷偷地酝酿着什么。

明杰则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大赞姬家的女孩脸蛋嫩、身材好、声音甜,他声称,若不是那三个不知趣的家伙打扰,现在的他说不定已经在某某美女的床上了。

“想追求美女,你只要做到三件事就可以——嘴巴要甜,胆子要大,脸皮要厚,被拒绝不是问题,关键是百折不挠。”

“可是如果一个美女眼带杀气看着你,接下来会不会有危险发生?”

“当然不会!女孩子通常都会心软,脸上虽然装出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心里美着呢。就拿姬芙那个小丫头来说吧,别看她平时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其实我只要勾勾手指,她就会投入到我的怀抱里来喂,干嘛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难道你在怀疑我的魅力吗?你的脸色很难看呀,难道我现在这个姿势不酷?”

流风不忍心再看下去,索性把眼闭上。明杰见状不禁暗暗得意,想来自己的姿势一定是酷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说实话,姬芙那丫头长的也不错,就是身材一般,如果我真的对她发起爱情攻势,哼哼,被她缠上后悔的可能是我哎哟,痛!!”

后脑处突然传来剧痛,明杰只觉得眼冒金星,再也辨不清东西南北,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一分清醒的——坏了,原来那个凶巴巴的丫头就站在身后,怪不得摆造型的时候总觉得后背有些僵。

明杰看人还算准确,姬芙的确没杀过人,但并不能说明此刻的她没有杀人的冲动,若不是把流风拎起来挡在身前,明杰的下场绝不只是鼻青脸肿那么简单。

被无辜殃及的流风怕自己也得到同样的待遇,于是卖力地劝阻,终于把明杰的杀身之祸消弭于无形之中。

流风心里觉得满奇怪的,按姬芙的个性,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明杰,看来多半是有事在身。

果然,明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地求饶,姬芙冷哼着别过脸去,却没再继续对其拳打脚踢。待心情稍为平静之后,她终于说出正事。

“我刚才偷偷跟着家族的长老们,终于找到了测试场地,看来他们正在准备明天的测试,我想带你去看看,或许明天成功的把握会更大一些。”怪不得姬芙会这么简单就放过明杰,此刻她所说的事的确有着无比的重要性。

流风心头一阵激动,这是来到这里后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先不说此行会有什么作用,单是想起明天就会参加测试,就会有种总算盼到了的感觉。

流风一直没有忘记来到这里的目的,那就是要找回自己的记忆。

而姬芙曾经保证过,无论测试通过与否,她都将尽全力帮自己,所以,流风更关注的是测试何时何地举行,而不是能否通过。

测试的场地和内容本该是保密的,此刻前去探查那自然是违规的,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作弊,不过此刻在场的三人似乎都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所以行动几乎是立刻就开始了。

既然是作弊,那也就不在乎明杰这个外人了。

明杰确是有些自恋,不过他的眼光和见识似乎都不错,流风和姬芙都觉得带上他没什么不妥。当然,姬芙一开始还是习惯性地板着脸装做为难的样子,等明杰厚着脸皮叫了几声姐姐,她才心满意足地答应带他同去。

姬氏一族的居处是一个半封闭的巨大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建筑的造型及布局都很独特,看起来似乎别有用意。

流风曾留意过,这里的建筑群整体格局,就如一朵盛放的鲜花,外围建筑如花瓣,中心的三塔如花芯,他曾暗中猜测,那些建筑中可能另有玄机,这次他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连地下都另有秘密,别处就更不用提了。

姬芙所说的测试场地原来是在地下,也就是三塔所围成的那片空地的下面,流风等人是从一座塔底的暗道中进入的。

原以为在风都城中只会有不见阳光的暗室,而不可能有见不到钢筋混凝土的土地,可此刻流风等人身处的却是一个巨大的岩洞。从四周那些或直立或悬于上方的石笋看来,这里分明是天然形成的,至于为什么会处于姬家的地下则不得而知了。

在姬芙的带领下,三人穿过几个小岩洞,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说其奇异是因为遍布身周的不再是灰黑色的石笋,而是一块块粉红色的水晶。据姬芙讲,这些水晶都蕴有特殊的能量,一般人是无法利用的,只有修习咒言术的人才能从中提取,所以,认定一个人是否有学习咒言术的天分,就要用到这些粉红水晶。

水晶有大有小,高的有几米,最小的则比小拇指还细,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看上去不但美丽还充满神秘,最奇特的是每个水晶里面似乎都有一些奇异的符号。

流风忍不住问道:“那些水晶里的怪异符号都代表什么意思?”

“符号?”姬芙和明杰相顾愕然,他们揉了揉眼睛,仔细地向四周的水晶中细细看去,“哪里有什么符号?你见鬼了吧?”

“那里面明明喔,我的确看错了!”看着他们满脸惊讶的表情,流风歉然一笑。

环顾四周,水晶中还是隐约有怪异的符号闪现,不过从姬芙和明杰的表情可以判断出,他们根本就看不到,流风不想说服别人去相信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东西,因为他不能确定眼前的是不是一种假象。

姬芙没把流风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带路向前。

转眼间三人来到了一片空地边缘。

“哗!好大的神像哎哟!别,别”

明杰的赞叹刚一出口,姬芙就拎着他的耳朵躲到了一块巨大的水晶后面,流风见状,赶紧跟着躲了过去。

“闭嘴!你找死啊,没见我们家的长老都在那里吗?”

藏好身形之后,三人探头探脑地向场地中央望去,只见十来个人影正站在一座神像下面低声商谈着什么。

流风只认识其中的那个中年人,是姬芙的父亲,也就是现在姬家的家主,除他以外,全是一些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们身前的神像有点怪异,细看之下竟生有八只手臂。

“哗,像个大蜘蛛一样!”

姬芙狠狠地瞪了明杰一眼,眼光足能杀死他一万次。

“奇怪,我刚才走的时候还没有这神像,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呢?”姬芙托着下巴,一别不解的样子。

“你们看,那神像的额头有一道疤,跟我额头上的印记差不多。”

“咦?真的耶!姬芙,这东西不会是你们家族的祖先吧?说实话,看起来挺丑的,供奉那种东西,还不如把这个小子当成活祖宗呢!”

本以为姬芙一定会被这句气到发疯,没想到她居然面色平静地拿出一块手帕,递到明杰嘴边。

“干什么?定情信物?”

“咬着它!”

还没等明杰反应过来,姬芙就迅速地把手帕塞进他的嘴里,紧接着一拳打在他的软肋上。

“唔唔唔”明杰抽搐着倒在地上。

流风没空理会身边两人的小动作,他的心思都放在了那神像上。

“奇怪,总觉得某些地方透出一股熟悉的气息”流风自言自语着,姬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打扰他。

其实流风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神像上面怎么也有那种怪异的符号呢?而且它额头处的那个符号比其他的清晰了许多,在流风的眼中看来像是一盏明灯。

“姬芙,你知道以前的测试内容都是什么吗?”

“不知道。每次都是在长老们的主持下秘密进行的,内容地点都不清楚。”

“一点都不知道吗?比如说,是用测试战斗的能力,还是其他某方面的特殊能力?”

姬芙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最后泄气地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时明杰又爬了起来插嘴道:“估计是跟那个大蜘蛛有关。姬芙刚才来过这里,那时还没有这东西,而现在突然冒出来,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大蜘蛛是这次测试的关键。”

流风和姬芙觉得有理,但都不敢夸他,这人一旦自我陶醉起来可真让人受不了。

即使明知道与那神像有关却仍没半点头绪,忙了半天等于在做无用功,三人都有些失望,那感觉就象到了考场,也看到了试卷,却不知道试卷里写着什么,这对将要开始的考试没半点作用。

“其实呢,我觉得如果能够再靠近一点,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只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会离开不会吧,刚才还站着说话,现在却都坐下了,他们不是想在这里守一夜吧?”明杰有点不甘心。

不只明杰这样想,流风和姬芙也怀有同样的心思,虽然没说出来,可心里都盼着姬芙的父亲和那些长老快点离开,此时,远远地看着场中那些人坐了下来,心中都有些泄气。最没耐心的姬芙站起身来要走,却被流风拦住。

“等等,姬芙,你仔细看看,他们是不是在施展一种咒言术?”

姬芙闻言仔细看去,只见那些长老们彼此间相距甚远,依照某种特定方位围坐在神像周围。

姬芙觉得眼前的情形有点眼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长老们手掐念诀,看起来确实是施展咒言术的姿势,可奇怪的是,竟然完全看不出他们在用哪种咒言,更见不到有任何效果。

“我不敢肯定,感觉有点像,又好像只是摆着姿势并没施展什么咒言。对了,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在用咒言术?”

“可能是直觉吧。”流风没说实话,此刻他分明看见有各种若隐若现的怪异符号,自长老们的身上飞出,投射在中间的那个神像上。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非常有理。

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流风能够用肉眼看到咒言术,所以他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符咒上面。

姬芙本身是姬家的咒言师,对施展咒言术时的手法动作非常熟悉,所以她的注意力放在了长老们的手势以及嘴型上。

三人之中只有明杰什么都不懂,可是真正发现惊人变化的,正是他这个外行人。

“喂喂喂,你们快看,那个蜘蛛在变大!”

两人闻言心头一惊,各自把目光投向那神像,却见那神像的确是在缓缓变大。

石像的表面似乎正在慢慢的流动,就好像有人正在那石像头顶浇灌着混凝土一样,泥水一层一层地覆盖上去,然后凝结,石像因此慢慢地长高变大。

细看之下三人发现,原本这种覆盖并非是从头顶开始的,而是源于地面。石像周围的地面竟像是熔化了一般,一波波地上涌,从神像的脚面开始,覆上整个身躯。

又过了一会儿,长老们纷纷气喘吁吁地爬了起来,想来是施术已毕。

三人看得清楚,只这片刻功夫,神像便又增大了一圈,原本长老们站立的时候勉强能达到神像的膝盖处,现在却比原来高出了三分之一。

面对这样古怪的场面,即使是熟悉咒言术的姬芙,也忍不住现出惊愕的神情。

“高,实在是高!”明杰挑起大拇指称赞,“以前只是听说姬家咒言术有鬼斧神工之妙,今天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明杰的语气中有少见的诚恳,可姬芙听在耳中却觉得不是滋味。

身为姬家的二小姐,本该有机会掌握所有咒言术的奥秘,可是此刻的她却被排除在姬家的最高秘密之外,没有巫女的身分她,连见识高级咒言术的资格都没有。想到这里她心中就愤恨不已,于是更坚定了要夺取巫女资格的想法。

“你给我闭嘴!姬家的咒言术是好是坏,还轮不到你这个外行人来评论!”

“嘘,小声点!”流风制止他们继续吵闹下去。

他真不明白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彼此不停地争吵着,似乎还乐此不疲。

姬芙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高了,她比流风更清楚长老们的实力,所以她提心吊胆地张望了好长时间,直到确定他们没发现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咦?他们似乎要走了!”一直盯在着场中动静的明杰突然说道。果然,场中的众人似乎都很累,又互相交谈了几句,便各自拖着疲乏的身子离开了,转眼间便走了个精光。是个好机会!看起来那些长老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回来的,这种时候不去探查一番便是白白浪费机会。在确定长老们都走了之后,三人偷偷摸摸地来到了神像之下。

神像显得有些粗糙,表面上布满沙砾状的凸起,不过整体看来神态甚是逼真,八条手臂中各持利剑,双目圆睁,仿佛下一刻便会恶狠狠地扑来。

三人研究了半天也不明所以,凭空造出这么大的一尊雕像来,难道是为了吓人的?怎么说也不通啊!正当三人百思不得其解时,不远处的暗影中传来人声:“不用猜了,那神像确是用来测试的。”流风等人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却见那些长老各自从不同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姬芙的父亲也在其中。

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刚才姬芙说话的声音被他们听到了,于是他们假装离开引三人现身。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监考的老师们捉到了作弊的学生,他会怎么处理呢?取消其考试资格?加大考试难度?

流风正自猜测时,姬芙的父亲姬云天说话了:“按照族规来说,你们这样的行为是必须受到惩罚的,不过刚才我已经跟长老们商量过了,由于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从简,处罚就免了。另外,经过商议后我们都认为,既然你们已经来了,测试不妨现在就开始,这时正值深夜,刚好能避去许多麻烦。”

流风等人面面相觑。

刚才还提心吊胆的以为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呢,结果还没开口求情,对方就主动免去了处罚,这不免让他们觉得有些怪异。

姬云天口中所说的非常时期是指什么呢?听起来姬家似乎正面临着一个大麻烦。

实际上,在这种场合之下,流风等人所能做的也只是猜测而已,他们不但没发言权,更没有开口问问题的权利,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听从这些人的安排。

没办法,眼前这些人不是长老就是家主,习惯了命令别人,也习惯了别人听从命令,所以他们是不允许别人有任何异议。

家族头头们对三人的反应非常满意,商量几句之后便选出一人宣布测试规则。

大概说来,规则只有三个要点:第一,只能由测试人自己一人参加测试,也就是说,只有流风自己参加,其他两人不能帮忙。第二,参加测试者在成功通过后不允许将测试内容告知给其他人。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测试没有所谓的失败,失败即是死。

听了这些规则之后,不只流风,连姬芙都有些发呆。

“为什么?以前的规则不是这样的,你们这是不负责任!”姬芙不满地大声质问自己的父亲。

“小芙,不要胡闹。现在是非常时期,这几条规则是我跟众位长老商议后决定的,如果你们没有把握就不要参加测试,这次的测试与以往的不同,会有生命危险。”

“不!这不公平!我知道了,就因为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你们才修改规则的,你们根本就是不想让我当上巫女,你们从来就没瞧得起我!”

“对不起,小芙,我知道对你是有点不公平,可这真的不是针对你。你不了解,此刻我们姬家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危险之中,一个不小心就会家毁人亡啊!我身为家主不得不为全族人的将来着想。”

“够了!我听够了你们的谎言!我知道你们没安好心,你们在联合起来对付我!我不会让自己的朋友白白送死的,就如你们所愿,巫女我不当了,这个测试我放弃!”

第九章封印

当姬芙眼含泪水说着放弃的时候,流风和明杰非常有默契的互望了一眼,他们对姬芙的印象又有了改观。

原以为这女孩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心理不平衡,想要通过巫女的身分来重新夺回失去的一切,可是当她说,不会让自己的朋友白白送死的时候,流风突然发现,姬芙其实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

她所做的一切并非是报复什么,或许她只是想证明给所有人看,她并不比自己的姐姐差,她要夺取巫女的地位也并非真的出于愤恨,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别人的注意。

正如明杰所说,身为巫女的继续人之一,姬芙居然没杀过人,这正说明了姬芙的善良。

姬芙颤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不想让眼前这些人看到她哭,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流风突然拦住了她。

“我答应过你,会尽力去能通过这个测试,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不放弃,所以你也不要放弃。”流风拉起姬芙的手,用坚定的眼光注视着女孩。

姬芙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会去求姐姐帮你回复记忆的,一直以来都只是我在恨她,她对我还是很好的,只要我求她,她一定会帮你的。”

“不,我不能允许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你帮我得到自己想找的,我也帮你得到你想要的,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不能只因为自己达到了目的就放弃你我之间的约定,那样的话,我会觉得心里不安,我不希望你失去最后的机会。”

姬芙怔怔地看着流风,似乎直到现在才真正地认识流风一样,不知不觉中,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谢谢!你要小心!”流风微微一笑道:“放心,绝不会让你失望!”在众人或惊讶或欣赏的目光下,流风正式提出参加测

试的要求,姬云天点头应允。按理来说,姬芙和明杰本不能在旁观看的,可是在姬芙的强硬态度下,姬云天做出了让步,这或许是因为他心中对这个女儿怀有愧疚的缘故。

就这样,姬芙和明杰在旁边观看,流风正式开始了他的测试,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在长老们宣布测试内容时,他仍是吃了一惊。

“打倒这个神像!”这就是测试的内容。在宣布完后,众长老齐声诵念一种奇特的咒语,然后在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个八臂三眼的神像站了起来。

完全无法用常规的方法解释这一现象。石像还是石像,走路的时候甚至有石粉从身上掉落,偶尔也有细小的石子因摩擦而滑落。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是这样一个石像,它此刻像一个活人一样,挥舞着八支利剑恶狠狠地扑

向场中的流风。

这是一场完全一面倒的战斗。

流风站直身子还构不着神像的膝盖,而它一挥手之间,方圆数米之内都布满了剑影,虽是石像,动作却如活人一般灵活,而且进退之间俨然有着高手风范,最可怕的是,它有八只手,八把剑。

流风自信满满地参加测试,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本能反应。

一年来经过的无数事故使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一种极强的本能反应,在遇到危险时,他能够本能地做出相应的回避动作,快的时候,甚至超出了人的肉眼所能捕捉的范围。

他相信拥有这种本能的自己,在绝大多数时候都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可这种自信的前提是对手是人类,而不是一个十几米高的多臂怪。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巨石像虽然握着八把剑,可是在攻击时,却不能完全让它们派上用场。

这也难怪,在人类的武学当中,大多数人都是使用一把长剑,只有极少数人用双剑,用双剑比单剑的难度大得多,因为两把剑要讲究配合,在攻守之间耗费的心神要比单剑大,如若双剑无法配合攻击,那效果将远不如单剑。

从这个角度上讲,巨石像八剑同挥反倒帮了流风的忙,因为在攻击之中,八把剑常常会自己撞在一起。

流风的优势是超人的速度,在八支石剑的超大范围攻击下,每遇到攻击便闪到攻击范围之外是不可能的,那太浪费体力,初步估计下,一支石剑抡开了,其半径最少有六米,以超人的速度在石剑的攻击空档中穿梭才是最明智的。

正因为是八剑同挥,各剑的出剑角度以及攻击角度都互相制约,这种情况下,攻击死角比一把剑或是两把剑多得多。

武功是一种本能,并不会随记忆的消失而消失,流风被封印的只是一股潜藏的强大力量,自己本身的能力并没受太多影响。

纵越之间,流风慢慢地掌握了其中的一些要领,开始的时候是危急时刻下意识地闪躲,到了后来,在流风有意识的控制下,他已经能够自如地穿梭在剑网之中了。

渐渐的,流风体会到,原来自己的动作之所以会如此快迅灵活,都是因为体内运行着的一股气流,气流所到之处身体立刻会觉得充满了力量,动作就会变得灵活无比快如鬼魅。

随着气息的运行周转,越来越多的气息在体内觉醒,流风发觉自己大多数的时候用不上这些气息,它们只是静静地聚集在小腹附近,缓缓地流动。

偶然的一个机会里,巨石像的三把石剑同时撞到了一起,流风借着这个机会,聚集了那些闲置着的气息轰出了一拳。

他欣喜的发现,在自己的攻击下,那石像的小腿被打出了一个小石坑,可惜的是,那石像的“伤”竟能自动复原,只过了片刻那被击伤的小腿便愈合如初了。

流风心中惊讶的同时,围观在旁的长老们心中的惊讶更甚,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巨石像的身躯看起来只是石头构成,其实硬度远远超出了平常的石头,可流风竟能一拳就打出一个石坑,那怎能不让他们心惊呢?

又僵持了片刻,流风对气息的掌握更加熟练了,举手投足之间隐隐带有淡蓝光芒,在巨石像攻击的空档之中,他也能更顺畅的展开反击了,并且反击的强度也越来越大。没过多长时间,巨石像的腰部以下便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石坑,随着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石像回复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大片大片的石屑开始从身体上剥落下来。

姬芙和明杰互相望了一眼,眼中都有藏不住的欢喜。照这样下去,流风最终是肯定能击倒这个庞然大物的,可当他们得意地望向在场的众位长老时,却见他们脸上丝毫没有担心的表情,仿佛只是在看一场热身赛一样。

察觉到姬芙的目光,姬云天走到姬芙的身边道:“小芙,不要以为这巨武神这么容易对付,它真正厉害的招数还没用出来呢。”

姬芙别过脸去不看他,可是嘴里还是忍不住问道:“巨武神?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我们姬家最高咒法之一,利用咒言的能力,创造出一个能够拥有本能意识的巨大石像,不但能够自主攻击,还拥有创造者所赋予的咒言术。”

“什么!你是说这个怪物会咒言术?”

“嗯,你看着吧,当它下意识里产生危机感时,它就会用出自己的咒言术。”

说话间,场中的形势已经出现了变化。

由于不断受到流风的攻击,那巨武神的双脚已经现出裂纹,估计再过一会儿就会完全断掉。

仿佛是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危机,巨武神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隐约间可以看见那双眼中有某种怪异的符号闪动着。猛然之间,怪符的光芒由弱到强,竟然有若实质的射了出来。

此刻的流风正专心于攻击巨武神的双腿,哪料得到它会来这么一招,只一瞬间,淡红色的怪符已经射到他的背心处。

饶是流风的本能反应快速无比也完全无法躲开这一击,他勉强地扭了一下身子,让出背心,用自己的右肩承受了这一击。

怪符瞬间炸开,流风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接着便被一股大力撞飞了出去。

如果流风所受的只是这点攻击,他还有可能承受得住,可他被撞飞的方向上,偏偏有把巨大的石剑迎面斩来。

流风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击个正着,石剑无锋,可是那宛如石柱一样的剑面上传来的巨大力量却是流风无法承受的,即使本能的卸下了大部分力量,他仍是狂喷鲜血横飞出去。

流风只觉得全身的骨架都像散了一样,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

正奇怪那巨石怪为什么不趁机追过来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身周多了几个巨大的石柱,细辨之下才发现,那分明是原本握在石像手中的八把石剑。此刻这八把石剑正插在流风周围,形成了一个简单的怪符,而那巨石怪则站在不远处八臂挥舞着,似乎在酝酿什么。

姬芙在场外看得清清楚楚,当她看清八把石剑所形成的符号时,她脸上现出惊骇之色。

“求求你,快让那东西停下来,他会死的!我不要再做什么巫女了,也不再跟你呕气了,快让它停下来啊!”姬芙发了疯似地摇着姬云天的手臂。

姬云天逃避似地扭过头去道:“对不起!在开始之前我已经说过了,这测试是没有所谓的失败的,失败就是死,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人有能力阻止巨武神,它只有在杀死对手之后才会停下。”

“不,不会的,你说谎”

姬芙努力哀求着,姬云天愧疚的别过脸,不敢看姬芙的表情。

姬芙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真是我的父亲吗?为什么对我这样残忍?从小就不喜欢我,也不准别的小孩子跟我玩,长大之后不允许我做任何事,只懂得剥夺我的权利却不肯给予我半点东西,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姬芙痛哭着向远处跑去。她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从小就被剥夺所有一切,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肯为了自己去拼命,可是这个人的生命也将被剥夺,她突然开始痛恨起一切来。

明杰似乎也意识到了流风所处的危险,他迅速从身后掏出一把金色的手枪瞄向那巨石怪,可是下一刻,他恨恨地把枪摔在了地上。

“他妈的,要是把宝贝带在身边就好了!这种小玩意给它搔痒痒也不够看。”

流风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在这个本该绝望的时刻,他的心情却突然兴奋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切使他心中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曾经经历过。

眼前的场景慢慢扭曲、改变,依稀间,他看到一座极高的山峰,狞笑地逼近着的人群,一个面上沾满了风尘和鲜血的少年,还有一把滴血的长刀。在高山之巅,少年长发飞扬,望着远方的眼中满是绝望。

恍惚间,流风听到一种非常遥远的呼唤,他的右手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

“妖月”

淡紫色的光芒再次在额头上闪动,渐渐转成强烈的光团,之后化成一紫一白两团光芒互相纠缠着,在眉心处舞动。

在流风的对面,巨武神的第三只眼霍然张开,红芒滚动之下,三只眼睛中各射出一道怪符,汇集在闪空中的一点。

怪符化成八道红光窜入地面的八把石剑之中,而后红芒透过石剑的表面射出,互相交织下形成一个由红色线条织成的巨大怪符。

红芒闪动,八把石剑同时粉碎,只余下巨大的红色怪符旋转着。轰隆巨响之中,整个地下洞穴都为之颤动,一股强烈至极的光芒从怪符所在的位置射了出来,强光的刺激下,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一刻,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到一股冷森森的气息,宛如实质一样从身上蔓延过去待光线平息之后,众人定睛看去,却没想到结果完全出乎意料。巨武神碎成了一堆石粉,碎石中赫然插着一把闪动着耀眼红光的长刀,本该消失的人却没有消失。

流风眼泛红光,想去拔出那把透着血色的长刀,却被身前的一紫一白两色光芒拦住去路,渐渐的那两色光团越扩越大,突然同时爆了开来,两个女孩凭空出现在流风身前。

“大哥,停止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难道你不要阿若了吗?”紫发少女眼含泪水哀求着。

流风眼中红芒闪动,似乎正在苦苦挣扎。

“流风,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想要离开,离开那些纷争困扰,在没有无奈的地方生活,你已经得到了,为什么还要放弃?”白衣少女手持长短双剑,阻着流风的去路。

流风皱着眉头,仿佛在努力回忆。

长刀上的血色光芒一闪一闪的晃动着,散发出一股妖异的气息,受那气息的诱惑,流风缓缓向前走着,无形的压力迫着龙若和夜一步步后退。

龙若无奈之下张口吐出一团紫气往他的眉心压去,与此同时夜也聚集全身功力,形成一个白色球送了出去。

一年前两人就是这样全力封住流风的力量的,只是她们没想到,在封印力量的时候,流风的记忆也一起被封存了。

由于流风时刻都想着寻回从前的记忆,所以她们合力做成的封印,一直无法完全封住流风的力量,流风对记忆的追求越执着,她们的封印效果就越差。

两色光球互相环绕着压向流风的眉心,可每次快要成功的时候,都会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迫退开来,渐渐的两个女孩脸色越来越苍白。

流风的脚步很缓慢,却一直没有停下,他就好像失了魂一样,下意识地去靠近那把长刀,可是从他的眼神看来,他分明也在挣扎。

“大哥,如果你执意要拔那把刀的话,先杀了阿若吧!”

龙若见无法再次封住流风的力量,又无法阻止他的脚步,她猛地横下心,双臂张开挡在那把长刀的前面。她决定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流风摸到那把刀。

流风眼中的红光跳动了几下,脑中突然闪现出龙若第一次哭泣的样子,心中隐隐泛出不忍的感觉,可他的手却不由自主的举了起来,红光聚集,只要击下去,龙若马上就会尸骨无存。

蓦地白影一闪,夜挡在龙若的前面,“流风,想拔那把刀就先杀了我!”夜一直不曾流泪,可是她的眼神同龙若一样坚决。

流风的手颤抖着,似乎想马上拍下去,却又在竭力克制着。

夜看在眼里冷笑道:“怎么?不忍心吗?既然你下不了手,我帮你好了,只要我们死了,你就可以毫无阻碍的拥有它了。”说话间,夜反转了手中的银色短剑,指向了自己的咽喉。

流风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眼中现出更强烈的挣扎之意。

“说吧,放弃那把刀,或者是让我死,你选哪个?”此时此刻,夜的神态竟然非常悠闲,剑尖刺入肌肤,鲜血缓缓渗出,沿着颈项间优美的曲线滑落下来,瞬间染红了白衣。

流风眼中泛起痛苦的神色,似乎想要阻止,却又力不从心。他的意识苦苦挣扎,额处的阻力减弱,紫白两色光团趁机缓缓地压进了半分,可是仍然无法跨越最后的距离。就在这时,一个简单有力的音符在附近响了起来,接着,一个粉红色的咒符迅速射入流风眉心。受那粉红咒符的牵引,紫白两色光芒终于在流风的眉心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淡紫色的印记。一切完成之后,三人同时晕倒。

第十章犹豫

清醒之后,流风再次失去记忆,一切还是从一年之前开始。

流风隐约觉得自己作了一个恶梦,却记不起到底曾经梦到过什么。夜和龙若睡在身边,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流风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怜惜。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记起晕倒前发生的事——跟姬芙和明杰溜进了一个怪异的洞穴中,最后又跟一个巨大石像打了一场,最终他不敌石像,被打倒在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完全记不得了。

精神恍惚地吃过早饭之后,姬家派了人过来,说是家主请他过去有事相商。

经过昨晚的事流风对姬云天想当然没好感,他总觉得令姬芙不快乐的主要原因是她的这个父亲,不过既然是在姬家的地盘上,他当然不能驳主人的面子。

出乎意料的是,约见的地点又是三塔之下,等待他的人却不是姬云天,他见到的是一个除了头发的颜色以外,跟姬芙长的完全一样的女孩。粉红色的短发,粉红的衣衫,衬出这女孩的温柔与善良。流风屡次听姬芙提起她的姐姐姬蓉,早就想见识一下,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面。

打过招呼之后,姬蓉很快就切入了正题。

“这次找你来是想让你帮一个忙。”

“喔?”流风突然觉得很好笑。这姐妹俩难道都有这种习惯吗?初次见面的时候似乎都是要求自己帮忙。

“可能会有些唐突,不过这个忙你一定很愿意帮的。”

“这么肯定吗?”流风觉得姬芙这个孪生姐姐与她相比,身上多了一种叫做自信的东西。

“当然,如果我请你帮忙找回我妹妹的话,你一定不会拒绝吧?”

“你妹妹?姬芙?她去哪了?”流风有些不明所以。

“昨晚你参加测试的时候,她赌气地离开之后就莫名其妙失踪了。”

流风吃了一惊道:“失踪?你确定是失踪?”

“嗯!”姬蓉点点头,“我们可以肯定她并没有离开姬家,可是直到现在为止我们仍然找不到她,更可疑的是,前两天来这里做客的三个人也一起失踪了。”

流风皱起了眉头道:“这里是姬家,如果连你们都找不到,我自然就更没有办法了。我的确很关心你妹妹的下落,不过我似乎帮不上这个忙。”

“你的确帮不了我,可是你身边那个紫发的女孩却有这能力,如果是你让她找的话,我想她一定不会拒绝。”姬蓉一直浅浅的笑着。

流风突然觉得与她相比,姬芙的个性更率真更可爱一些,姬蓉绝对比她的妹妹更有心机。

“阿若?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她,却要让我去跟她说?”

“不要怀疑,我并没有恶意的。你身边的那个女孩是个超能者,能够很轻松地找出我妹妹的下落,不过她的身体现在很虚弱,根本无法使出这种能力,所以只能由我去借用她的能力。我知道身为超能者的人,大都不喜欢让外人接触他们的精神领域,我贸然向她提出这个要求,肯定会被拒绝,可是你不会。”

“我不会强迫阿若做不喜欢的事!”

“这怎么能算是强迫呢?你难道不想帮助我妹妹吗?她可能正处于危险之中呢,想帮助她就要靠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帮忙。”

流风深深地看了姬蓉一眼道:“我突然觉得,你的确比姬芙更适合当巫女!”

姬蓉微微一笑。她知道流风已经答应了,她早就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的。

回去的时候龙若已经醒了过来,不等流风说话就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好像曾经经历过生离死别一样。流风宠爱地拍着她的背,哄了半天才把她哄起来。

提到要她帮忙找人时,女孩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反倒是流风总是有些犹豫,他生怕姬蓉会做出什么伤害到龙若的事。

龙若跟着姬蓉一起进入塔中的时候,流风几次叫住龙若要她小心。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龙若只进去两分钟就出来了,随后一起走出来的姬蓉告诉流风,已经找到了姬芙。

也没见姬蓉通知其他人,她直接带着流风进入昨晚的那个洞穴中。为了安全起见,流风没让龙若跟来。

两人再次走到昨晚的那片场地时,流风突然问姬蓉:“昨晚的测试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嘛过会儿再告诉你吧!”姬蓉略带神秘地答道。

见她不说,流风也就不再问了。

两人在布满水晶的洞穴中四处寻找姬芙的踪影,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姬蓉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你很关心你妹妹?”

“我是她的姐姐,难道不应该关心她吗?”姬蓉很奇怪的回问。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骗她吃那个药丸?”流风总觉得姬蓉是个特别有心机的女孩,心中始终存有几分戒心。

姬蓉愣了一下,道:“原来她连那件事也跟你说了。”接着轻叹一口气道:“身为局外人,你是不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苦心?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她可能过的比现在开心的多。你用诡计当上了巫女,却害得你妹妹十年来一直活在不开心之中。”

姬蓉皱了皱眉道:“我说过了,我的苦心你是不会明白的。”

“有什么不能明白的?你们姐妹都想当巫女,只不过你的心机更胜一筹。”

姬蓉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突然激动了起来,“你能明白什么?你以为我想当这个巫女吗?你想知道原因是吧,好,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原因!”

说话间,姬蓉竟然脱起衣服来,只片刻便脱的一丝不挂。流风早在她开始脱衣的时候就把身子背了过去,不敢再看。

“转过来!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吗?原因就在我身上,转过来啊!”姬蓉的话说到最后似乎带了几分哭音。流风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回过头去。在他眼前的是一副曼妙的少女胴体,玲珑的曲线显示着身材主人那青春妙龄,可令流风吃惊的是,在姬蓉的身体上竟有无数丑恶的黑色疤痕,从双乳到小腹,除了四肢以外的大部分身体都有黑色的痕迹。

在流风同情的目光中,姬蓉缓缓地穿上了衣衫。“第一次测试的前一天,我还是一个开心的女孩”那年姬蓉八岁,她跟姬芙一样,都盼着巫女测试的那一天,她们都梦想着当上巫女。

可是就在测试前的那天早上,姬蓉突然发现母亲偷偷地伏地父亲的怀里哭。

她只听到这样一句话:“可怜这两个孩子了,为什么偏偏是她们拥有巫女的血脉呢?天下都知道姬家的巫女有神秘莫测的力量,又有谁知道巫女是受到诅咒的啊?”

姬蓉年纪虽小却比姬芙懂事的多,看着母亲的眼泪,她突然明白,当巫女并不是什么好事。后来姬芙找她一起玩耍,看着妹妹开心的样子,她终于忍不住送出了那粒药丸。

“知道姬家的最高咒言术为什么只有巫女能够修炼,又为什么要藏在最高的神女塔里吗?因为那些咒言术是受到诅咒的,巫女从外表上看去像女神一般,可实质上却是活在地狱中。我不忍心让小芙受那样的苦,所以才抢着当巫女。”

说来这一切的确不能怪姬蓉。

后来姬蓉的父母终于知道了姬蓉的心思,她们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儿,所以加倍对她好、补偿她,他们却不知道这样做却间接伤害了姬芙。姬蓉外表装出很开心、很坚强的样子,体贴温柔、能力出众,再加上拥有巫女的身分,所以大多数人都爱接近姬蓉,这又间接疏远了姬芙。

“其实我知道小芙并不开心,可是我不能告诉她真相,那样她会更不开心。我宁可让她糊涂也不愿让她知道真相后内疚。”

流风听完姬蓉的故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良久才低声道:“对不起!我错怪了你。”姬蓉柔柔一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关心小芙。

小芙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也很羡慕。”“我也是你的朋友啊!”“真的吗?”“当然!”“呵呵,谢谢!我很开心!”两人的关系突然变的融洽起来。可就在这时,姬蓉的眉头皱了皱,似乎发现了什么。她突然手结法印低声念了一个奇怪的音符,一个粉红色的怪符应声飞出,击在不远处的一个水晶上面。

流风正纳闷间,突见三条人影从后面窜了出来,正是来自总统府的三人,成匡腋下还夹着一个人,正是两人要找的姬芙。

姬芙嘴巴被堵着,口中发出唔唔的声音,脸上布满了泪水。

“三位贵客为什么绑着我妹妹?”姬蓉冷冷地盯着三人,脸上不再有温柔的笑容。

“这也怪不得我们。我们三人奉总统之命,前来请求姬家协助办一件天大的要事,可惜你们现任家主一直不肯合作,无奈之下,我们只好采取点非常的手段。

“昨晚的测试我们已经见识过了,这位力量非凡的流风先生最终通过了测试,所以二小姐姬芙将成为新一代的巫女,而流风先生将成为新任家主,为免出现同样不合作的场面,我们决定暂时保护二小姐一段时间。”

成匡不疾不徐的解释着,神态甚是高傲,想来是觉得自己是从总统府出来的人,别人是不敢把他们怎样的。

昨晚,成匡等三人原本是想探流风的底,没想到姬芙竟然带着流风和明杰跑进了这个地下洞穴,他们一路追踪便跟到了这里。

后来他们隐在暗处听到了姬云天对流风等人所说的话,知道姬云天是执意不肯合作的,于是打定主意要采取非常手段来进行威胁。碰巧,姬芙跟姬云天赌气,测试进行到关键阶段时跑了出来,于是被三人擒住。

他们没想到的是,姬家反应极为迅速,还没等他们混出去就已经封锁了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出,无奈之下三人又跑回了这洞穴之中。

刚才姬蓉和流风的一番对话显然被姬芙听到了,她心情激动之下奋力挣扎弄出了异响,这才被姬蓉发现。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成匡深知姬家巫女的厉害,见姬蓉似乎动了怒,赶紧把手按在姬芙的喉咙处,示意姬蓉不要轻举妄动。姬蓉虽然能力高强却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手抢人。

流风见姬芙被堵着嘴一直唔唔的乱叫却说不出话来,便说道:“你们这样对待未来的巫女似乎太过分了吧?你们让她说话,我们要知道她有没有被你们欺负。”

成匡在姬蓉面前不敢太过分,而昨晚见过流风的力量,对他也深为忌惮,略一思索便把堵在姬芙嘴里的布团取了出来。

没想到姬芙嘴刚能活动,便恶狠狠地咬了成匡一口。成匡痛得手一松,把姬芙扔在地上。

千载难逢的良机,姬蓉和流风都把握的很好。在流风迅捷无比的身法下,成匡三人还没看清人影时,姬芙已经被流风抱在了怀里。

不过真正令流风吃惊的还是姬蓉。流风从展开动作抢到姬芙到奔回姬蓉的身边,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光景,等他再去看那三个人时,发觉他们都已经栽倒在地上,死了。即使是流风那样敏锐的感觉,也没能察觉她是怎样出手的,看来姬家的巫女的确拥有神秘莫测的能力。

片刻之后姬芙回过神,她猛地扑进姬蓉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姐姐,对不起,我一直错怪了你!”

姬蓉宠爱地抚着她的头发道:“乖,姐姐从来没怪你啊!其实是姐姐不好,这些年来你过的并不开心。”

“姐姐,你不要当巫女了,我替你当,有苦我们姐妹一起担。”

“傻丫头,你这么笨怎么当巫女啊?还是由姐姐来当吧,只要你以后能开开心心的生活,姐姐就知足了。”

孪生姐妹之间的关系重新修好,这的确是个让人感动的场面,可是流风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成了多余的人,她们姐妹之间一定还有很多悄悄话要说,于是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夜和贪睡的龙若先后醒来,三人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坐在一起闲聊。

嘴上说的虽是无关紧要的事,可流风心里有种风雨过后的感觉。记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两个女孩也闭口不提,流风虽然觉得纳闷,却又觉得过去的事不去追究也未尝不可。

聊了一会儿后,姬家又有人来,说是巫女要为流风治病。突然之间,原本很和谐的气氛就那样硬生生的僵住了,三人同时闭了嘴,沉默片刻之后,三人先后起身来到了姬蓉的神女塔下。

流风转头分别看了龙若和夜两眼,两个女孩都避开了流风的目光。流风犹豫了一下,最终独自走上高塔。

姬蓉脸上仍是柔柔的笑,“这几天来,你帮了我们姐妹很多忙,我想报答你却没什么机会,刚才妹妹把你的事告诉了我,我想我是可以帮你的。”

流风默然点头。

姬蓉见流风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便不再多说什么。

她指着身前的一块粉红色水晶对流风说道:“你看着这块水晶,在心中说出你希望的事,然后闭上眼睛等待一分钟,之后你就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明白吗?”

流风点头。

他盯着水晶在心里想着,在失去的记忆里,我到底失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很想把它找回来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在最后一刻,他脑中却突然浮现出夜和龙若的影子,心中又一次记起了龙若的话,若是执意寻找过去,便是舍弃了她和夜,还有三人曾经拥有的平静生活。

那一刻,流风的心突然再次犹豫了起来。

第十一章挥别

等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流风缓缓睁开眼睛,却惊讶地发现面前空无一人,即使以流风那样敏锐的感觉,也完全没能发现姬蓉是何时离开的。

流风拍了拍额头,一时间竟记不起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

好半天之后他才理清头绪——姬蓉说,只要静静坐在这里,一分钟,只要一分钟,然后她就能让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记忆全部恢复。

可是为什么还是记不起从前的事呢?完全没有已经恢复了记忆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是从一年前的记忆开始,脑袋里未曾多出任何东西。

骗子吗?原来所谓的咒言术不过是一种幻术而已,利用幻术使人产生假象,在骗术被揭穿之前不知不觉的离开了,因为没办法为自己恢复记忆,所以逃避,是这样子的吧。

终于想通了这一点,流风心头生起一股怒火。

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为她们姐妹解决了各种难题,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被愚弄了的人。

所谓的巫女也是假的,无所不能只是骗骗外人的一种东西而已,自己一直都是个被耍弄的小丑而已!

想到这里,流风愤然站起身,他决定了,离开这里,不再被这两个古怪的姐妹愚弄,带着夜和龙若离开这里,永远不再跟这些人打交道。可是当流风怒冲冲地推门而出的时候,他整个人楞在了那里。

自己这是在哪?

一望无边的绿草地平和的向天边延展着,青翠的色彩中隐藏着无限的生机,仿佛呼吸之间都有某种跃动的精灵。

红黄相间的野花星星点点的混在那片绿色当中,那种搭配正如夜空与明星一般,若是失去了它们,这草原上留下的只有一片寂寞。不远处是条小河,清澈到几乎令人窒息,偶尔有蝴蝶在红花绿叶间穿过,盘旋在小河上空,轻盈飞舞,仿如童话中的精灵幻境。

流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风带着几丝淡雅的花香,拂过脸颊自发间穿过,温柔如情人的手。

那一刻,长发随风欢然舞动。

最令流风惊奇的还不是眼前这片美景,他赫然发现,在那湛蓝如洗的天空中赫然有一只美丽的火红巨鸟在飞舞,欢欣舞动着的淡红分不清是火焰还是羽毛。那种高雅而美丽的姿态,让人衷心的折服。

“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吗?”

一个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很陌生,又似乎从上辈子开始就非常熟悉了。流风霍然回头,美丽的白衣少女自身后推门而出。原来流风刚才所处的也并不是什么高塔,那只是一间普通的小屋,精致得如童话中公主隐居的小木屋。“为什么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呢?阿风,不记得我了吗?你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不正是我吗?”流风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呐呐地说:“可是,刚才我还在那塔里跟姬蓉”

女孩打断流风道:“你在说什么呀?阿风,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吗?千里迢迢地把我找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吗?”

非常重要的事?我有说过吗?是我把你找来的吗?可是我自己也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啊!

女孩没等流风回答又继续道:“不过阿风好厉害呢,这么美的地方都能找得到,原本以为这种美景只有在梦中才能拥有”

流风呆呆地看着这个美丽的白衣少女,望着这片宁静安详的世界,脑子里默默地回忆着。

似乎从未见过,可是偏偏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连天上那只火鸟都像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难道难道这就是我的过去吗?这就是一直以来自己苦苦寻找着的记忆?

回想起来,从一年前睁开眼睛后忘记过去的那一刹那开始,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寻回失去的记忆。

虽然嘴中从未说过,甚至在龙若和夜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在内心深处始终没有放弃,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做出跟一个陌生的女孩溜出来的荒唐事。可是,如今似乎真的找到了,为什么心中有种非常唐突的感觉呢?

虽记不起眼前这女孩是谁,可是她身上有种非常强烈的亲切感,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识了。

最重要的是,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心中就生出一股非常沧桑的味道,仿佛离家许久的浪子终于回到了家乡,那一刻鼻间不知不觉就酸了起来。流风突然明白,或许,这的确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东西。

姬蓉并没有骗自己,她做到了,曾以巫女之名起誓的她真的做到了,她帮自己找回了失落在过去的东西。

“阿风?不要发呆了!不是有话对我说吗?”女孩顽皮地拿着自己的长发拨弄流风的脸,她脸上的笑容与阳光一样明媚温暖,可是对着这种笑容时,流风却感到一阵心虚。

流风轻轻拉起女孩的手,望向天空,喃喃地道:“不错,我好像记起来了,我的确找了你很长时间,在残破不全的记忆里,在反复无常的梦境中,一直在找。”流风静静地望着天上的白云,云聚云散之间,眼角慢慢湿润了。

充满伤感的话似乎勾起了女孩的心事。

她轻轻垂下头道:“我知道,阿风,其实我也一直在找你,虽然曾经恨你怨你,可是在迈过生死线的那一刹那,我知道,对我来说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你在身边,直到最后一刻。呵呵,知道吗?当时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那时突然有个念头,想再看你一眼,只一眼就好”

流风抚着胸口处,隔着薄薄的衣衫,隐约可以摸到一处很深的伤疤。

他收回目光,静静凝望女孩的笑脸道说道:“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我甚至还知道,你从未怀疑过我,那一剑虽然刺在我的胸口上,真正在流血的却是你的心,身体经历受伤的过程,而伤疤却留在心里。”

女孩扬起头,眼角有泪光,“谢谢你,原来我为你所做的你都明白。我一直以为自己为了你可以舍弃一切,以为只要看着你幸福我心里就会满足,可是在逃生之后我突然知道,其实我的心是自私的,我并不想你离开我身边,所以,请你回来吧,照顾我,爱我,直到永远。”

流风怔怔地盯着女孩的笑脸,心中却突然犹豫起来。这的确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过去,他能够完全肯定,可是不知为什么,心底始终有种心虚的感觉,就好像在跟清晨的雾霭恋爱一样,当太阳越升越高的时候,雾气便越来越淡,便连眼前的最后几分美丽也会转眼消失。

“阿风,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愿意吗?”女孩的神色黯然,脸上有种受伤的神情。

流风突然扭过头去,仿佛在逃避女孩的那表情。

“既然觉得为难又为什么要找我呢?约我来这里,不是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吗?”

非常重要的事?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吗?到底要说什么呢?似乎的确有件很重要的事一样流风苦苦回忆着,一年来的点点滴滴都回到了眼前,一个人睡觉会害怕的小龙若,冷若冰霜内心却火热的夜,三个人形影不离的过着平静的生活,没有波澜没有悬念,可就是在这样的平静中,温馨的感觉就像此刻草原上空飘浮的花香一样,淡淡的,却绝对不会被忽略。

原来,一直以来向往的生活就在眼前,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希望拥有一个温馨的家,本以为这个愿望永远都无法实现,其实自己早就拥有了,在不知不觉中就得到了,失去了过去的一切之后,做为补偿,自己童年时遥不可及的梦想实现了。

慢慢的,一种明悟升上心头。

“对不起”沉默许久之后,流风突然说出了这三个字,充满沉重和苦涩的三个字。

“什么?”女孩不解地问。

“我终于记了起来,这次找你来就是为了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女孩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肯相信事实一样,用力地摇着头。

“阿风,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流风看着女孩美丽而苍白的脸,心剧烈的痛了起来,那是一种真真正正的伤心的感觉。然后,在那痛楚中,流风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的本意。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心中一片清明。

“直到现我在才明白,寻来寻去,其实只是为了跟自己的过去说再见,不想在无奈中挣扎,也不想无缘无故的奔波,我只是想在平静中生活下去。

“你也是希望我离开的,对吗?一直以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离开,你不想让我继续深陷在那个无奈的漩涡之中,所以你刺了我一剑,为的是让我彻底死心。

“只有你最了解我的心,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做着莫名其妙的挣扎,很痛苦,也很无奈,所以你才选择了用那种方式逼我离开。其实从那一刻开始,你已经放弃了

我,你选择让我离开,而不是让我陪在你身边。”

女孩楞楞地看着流风,半晌才苦笑出来。

“嗯,你说的对,因为爱你,所以愿意为你做一切。想以那种方式让你离开,而且坚信不移的认为自己是对的,这就是我对你的方式。”

片刻后,女孩的脸上又现出悲伤。

“可是,在生死关头的时刻,我真的很希望阿风能陪在我身边,我希望自己的爱人陪我走完最后一段路。知道吗?那一刻我真的好孤独,所以我不希望你再离开我身边了。”

流风温柔抚着白衣女孩柔顺的长发,脸上现出释然的笑容,“我明白的,不能在那种时刻陪在你身边,我也觉得很遗憾,可是那根本就没有办法,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在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就已经放弃了。你放弃了我们的将来,我也放弃了自己与你的将来。”

“可是,你既然放弃了,为什么还要苦苦的寻找我呢?你还放不下这段过去吗?”

流风眼望着幽远的蓝天,默然不语。

“执着的寻找着过去,因为那时还没能解开心中这个结,一直觉得不甘心,就那样被你放弃,然后不明不白的失去一切,总以为上天对我不公,所以才执迷不悟的苦苦寻找,可是直到看见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其实我错了。”

流风的指尖划着女孩光洁的脸庞,沾着泪水放在唇边,苦涩的味道直透心底。

“在看见你的那一刻,我突然知道,其实我所追求的此刻就在我身边,你的到来会打破原有的平静,如果我选择了回到过去,那么此刻我跟阿若还有夜,我们三人苦苦营造的平静生活会就此被打破,我不能那样残忍。

“这种充满幸福的生活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也是我得到的最好的礼物,我要珍惜它。有个奇怪的大胡子曾经对我说过,其实珍惜眼前快乐的一切最重要,不然,一切又将变成悲伤的过去,永远无法弥补。”

女孩静静听着,晶莹的泪珠静静没入绿草之间,她就这样挂着泪珠轻轻笑了起来,惊人的美丽在悲伤中缓缓绽放。

“阿风,我真的为你开心,不管怎样,我看到了你的幸福,其实这一直都是我想看到的。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告诉自己,如果过去不能带给你快乐,那就帮你彻底忘记它好了,没想到在我还无法真正放弃的时候,你已经做到了。祝福你!”

“嗯,我会努力的,彻底的忘记!”

仿佛要填补失去一切之后所留下的空白一样,流风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舍弃过去,珍惜眼前所拥有的平静的幸福,这是最直接的快乐方式。总是把目光投向过去只能再次错失眼前的美丽风景。

此刻,眼泪不是为悲伤而流。

泪水涩涩的味道,混合着草木清香,天空中传来幽远的鸟鸣,一切渐趋遥远,过去的世界终于被彻底的放弃。原来在放弃了那沉重的悲哀之后,肩头是如此的轻松

“恭喜你,终于放弃了过去。虽然没能让你找回过去,可是我相信,这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耳边突然又响起姬蓉的声音,流风缓缓睁眼,姬蓉就坐在眼前,脸上有明了的笑容。水晶上的奇异光辉慢慢退去,眼前还是那个略显黑暗的石室。

“嗯!”流风别过脸,拭去眼角未干的泪水,“谢谢你,我似乎见识到了真正的、能穿越过去未来看破世人真心的伟大咒言术!”

“呵呵,那就好好珍惜我的咒言术带给你的一切吧!”女孩欣慰的笑着,片刻之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哦,差点忘记了,这个东西送给你。”说话间,她递过一个闪着淡淡光芒的、似金似铁的薄薄金属片。

“嗯?这是做什么的?”

“凝聚了我们姬家数代咒言师力量的封魔印。”

流风顺手接过,却不知道其用途。

姬蓉缓缓解释道:“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你额头的印记是一个封印,它封印了你体内一股可怕的力量,这股封印力量来源于你身边的两个女孩。

“在刚才接触你记忆的一瞬间,我接触过这股力量,我想她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害你失去记忆并非她们的本意,在封印的过程中,力量连同过去的记忆一起被封存了起来。

“不过,虽然是两人合力却仍无法完全封住你的力量,于是这封印就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所以你才会经常患失忆症”

流风若有所悟的看着手中淡金色的封魔印道:“你是说需要用这东西把我的力量完全封印住,这样我就不会再有那种令人头痛的失忆症了,是吗?”

姬蓉面容严肃的点头,“你的猜测完全正确,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一点,当力量被完全封印之后,你过去的一切记忆也将被完完全全的封存起来,除非这个封魔印被破掉,不然你将永远的失去过去,你能够接受这种事实吗?”

流风脸上现出犹豫的神色,白衣女孩的身影飞快地掠过他的脑海,虽然还没有记起她的名字,可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他永远都无法忘记。

他确确实实地放弃了,可放弃与完全忘记是两种不同意义的概念,流风一直以为,即使放弃了,她也将永远存在于自己的心中,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决定是否要将她完全抹去了。

“完完全全地失去或许你也希望如此吧!”流风喃喃自语着,片刻之后,他用坚定的声音对姬蓉说道:“没问题,可是,可以给我一小时的时间吗?一小时之后,我会舍弃过去的一切。”

“嗯,那好!”姬蓉缓缓拿起闪着淡淡光泽的封魔印,“一小时之后,我将用封魔印结束你从前的一切。”

塔外,龙若和夜还在等待着,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塔内依然没有丝毫动静,这是不是代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呢?

其实龙若原本是有能力探知塔内一切状况的,可是自从强行封住流风的力量之后,她的力量一直都锁定在流风身上,再没半分余力去施展其他能力了。

夜也差不多少,她与龙若相比,只是强在那种长年习武养成的身体本能反应上,确切地说,夜现在只是一个拥有超级格斗技巧,却完全没有内在能力支撑的普通武者。

龙若焦急地仰望高塔问道:“夜姐姐,你说大哥真的能回复记忆吗?”

“我不知道,随他去吧。”虽然嘴上说着冷漠的话,可是夜的手却不安地攥着衣角。

“可是咦?大哥出来了!”

突然间龙若惊喜地扯着夜的手臂轻呼。

夜声赶紧望向高塔顶处,只见冷风之中,流风静静地站在高塔顶端望着远方。远远看去,流风的气质似乎完全变了,一副了无牵挂飘然出世的感觉,可是那望着远方的眼神中却含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深邃,不知不觉间,夜的眼神竟然迷失在其中,连流风何时下塔的都不知道。

“大哥,你没事吧?她帮你治好了吗?”龙若扯着流风的手走向等在塔下的夜,远远地就听到她的这个问题,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嗯,治好了,从此之后不会再出现那种荒唐的失忆症了,我已经是一个正常人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咦,那是”

同一时间里,龙若和刚刚回过神来的夜都发现了流风的不同。

或许是由于她们的力量都集中在流风身上,所以对他额头上的印记特别敏感,她们突然发现,在流风的额头处,原本那个紫色的印记,已经被一块散发着淡淡光泽的金属片遮了去,从形状上看来,那里比原来更像一只眼睛了。

“流风,你额头上那个东西是?”夜惊讶地问。

“是姬蓉小姐送给我的礼物,她说从此以后你们可以收回自己的力量了,这个封魔印将彻底封去我过去的一切。”

“真,真的吗?”龙若惊喜交加,真的可以收回自己的能力了吗?没有能力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啊,对超能者来说,走路是很辛苦的。

“那么,你过去的记忆也”

夜似乎更关心流风那段失去了的记忆。

流风看了夜一眼,似乎明白夜在担心什么,“嗯,不需要了,从此后,不再记起。”

夜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妥,见流风仍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她没来由的脸蛋一红,一贯以冷漠武装自己的夜,竟然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

见到夜少见的羞态,流风哈哈大笑起来,他感觉到心头一阵轻松。这似乎的确是一个值得开心的日子,受到流风心情的感染,夜也慢慢地笑了起来。

龙若和夜都没注意到,流风从塔上下来之后,左手一直似有似无地藏在身后。在他们开心地欢笑的时候,流风的手却在偷偷地抚着手中的东西——映着塔顶轻柔的光线依然可以辨出,那手中握着的正是流风视若珍宝的黑色木雕,和以前不同的是,此刻的它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面孔。

美丽的背剑少女与长发少年相拥在一起,腰间系着红线。

号称永远不腐烂的情人木将一直流传在世上,而其上记载着的爱情故事,也将随同它一起流传下去。

此木不朽,此情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