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传说一样，侏儒对比较高大的生物都有很强的戒心，即使对精灵也是一样。虽然兰迪竭力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不过小侏儒还是不同意带她们去自己村子。

不过这并不能难倒兰迪。受伤的生物和健康的生物发出的紫外线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在兰迪眼中机械兽踩过的草皮、撞断的树枝就像白纸上的墨迹一样明显。跟着这些痕迹很容易就能够一直追踪下去。

简单地收拾起宿营工具，兰迪和温蒂骑上马向侏儒村落出发。那个侏儒卡波坐在兰迪的马鞍前。虽然兰迪并没有捆上他，但逃脱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只要他的屁股一离开马鞍，兰迪的手就会突然出现在他肩膀上。在试过几次之后小侏儒也就放弃了这种徒劳的努力。

机械兽的脚印沿着丘陵之间浅浅的山谷蜿蜒潜行，最后在一座土山脚下突然消失了。

远远看去这是一座非常普通的红土丘陵，山上长满了两三米高的灌木。茂密的有刺灌木密密匝匝地拥挤在一起，看起来连一只耗子也钻不进去。无论是红外线还是紫外线视觉看过去都没有一丝异样。如果不是机械兽的脚印就消失在灌木丛边，兰迪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荒山。

虽然日出之前没有热气流天眼鹫的飞行会非常费力，但是兰迪还是把它调了过来。在合成孔径雷达的面前，这座山丘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里实际上没有什么灌木丛，在幻象掩盖下的是一个小小的侏儒村庄。村子座落在山丘的朝阳坡上，放眼看去半个山坡上都散落着馒头状的土屋，其他地方都是整齐的农田。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农田里看不到作物，只有整齐的田垄。

一条弯弯曲曲的石砌台阶从山脚下穿过村庄一直延伸到山顶，三条道路从台阶两侧往水平方向延伸，看起来就像一个“丰”字。在丰字的最下面一横和中轴的交叉处有一个比较大的平台，那台机械兽就停在平台上，许多侏儒拥挤在旁边。

马匹走到灌木丛边就不愿再走了，因为在它们眼中前面就是长着密密麻麻尖刺的树枝。

兰迪跳下马，试着讲手伸过去。就和她预料的一样，手指直接就伸进了灌木丛里，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兰迪只往前迈了两步就直接看到了村子，而她的手还在外面牵着缰绳。兰迪退了出去抚摸着马脖子让它放松下来，然后扯下一块布蒙住马的眼睛，拉着它走进了幻象。温蒂也如法炮制，牵着马走进了侏儒村庄。

在村子里面向外看去并没有什么阻碍，只是稍微有些变暗，仿佛整个村子是在一个淡绿色的玻璃罩内一样。那些侏儒一直围在平台上唧唧喳喳地议论着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既然已经找到了村子，兰迪也不再抓着卡波了。小侏儒一获得自由立刻就向村子里面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叫道：“有人来拉！有人来拉！”

侏儒们转过头来，正好看见兰迪和温蒂走上第一级石阶。

兰迪冲他们挥挥手微笑道：“大家早上好！”

“……”侏儒们愣了几秒，突然爆发处一阵尖叫，“人啊！是人啊！人来啦！——”

只见所有的侏儒像一群受惊的麻雀一样一哄而散，一时间满村子都是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侏儒。在一片混乱中兰迪甚至听见一些小侏儒哭着叫妈妈的声音。接着就是一片乒乒乓乓的关门声，很快整个村子就见不到一个人影了。

兰迪的手臂和笑容一起僵在了那里。

半晌，兰迪哭笑不得地回头问温蒂：“人有那么可怕吗？”

温蒂想了想，非常郑重且肯定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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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局面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侏儒们一直躲在土屋里，任凭兰迪如何劝说都不肯出来。很快兰迪就放弃了这种徒劳的努力。

其实这种简陋的土屋不过是木头和泥土建造的土堆，门也不过是一块圆形的木板而已，如果兰迪想强行进入的话完全没有作用。不过如果兰迪那样做的话今后就很难和平相处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这片土地的原住民，人类不过是后来者。多一些朋友总比敌人好，而且兰迪也非常看重他们在机械方面的天赋。

温蒂对兰迪的事情并不热心。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在兰迪想着如何向侏儒们表示友好并哄他们出来的时候，温蒂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事实上她能够感觉到侏儒们好奇的目光投射在背上，当她转身的时候那些虚掩的门缝就会立刻紧闭。她也很清楚兰迪同样能够发现到这些。

兰迪也不擅长与人沟通，对于这种情况显然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威逼显然只能起反作用，至于利诱嘛……有什么是侏儒最感兴趣的呢？

是技术。

显然不会有什么比新奇的技术更能够引起侏儒的好奇心了。既然好奇心能够害死一只猫，那么它也一定能让侏儒们自己走出来。

兰迪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村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动手的。

这个村子带有明显的侏儒的特征。每个馒头状的土屋后面都有一个小小的草坪，上面堆放着废弃的零件。一些成功的作品被放在屋子前面最现眼的地方。

这些作品五花八门，既有风力抽水机、水力时钟以及脚踏木马等能够看出用途的，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旁边这个风力鼓风机（既然都起风了还要鼓风机干什么？）和那个会绕着环形轨道跑个不停的发条车。

多数作品都是木制，只有很少的铁制零件。也许是侏儒们并不擅长冶炼，或者是他们懒得费事而已。不过这些东西都没有太大的改进价值，也显示不出改进的效果来。

最后兰迪的目光落在了广场上的机械兽身上。

机械兽应该算这个村子里最复杂的机械了。它同样是以木材为主要原料，身躯和四肢都是用木头制造的，只有关节和动力部件是金属的。机械兽依靠四肢上的一系列活塞和气缸提供力量。

兰迪随便瞄上一眼就明白了这些机构的原理：从躯干出来的高压气体通过管道进入气缸推动活塞，压力降低之后成为废气直接排出来；复杂的连杆机构控制着阀门的开启和关闭，同时也就控制了活塞的运动。

不过动力装置和核心控制系统这样是看不出来的。兰迪很快找到了机械兽躯干上的两个舱门。其中腹部的那个舱门比较大，打开后露出来的是一个小型蒸汽锅炉。显然这就是动力装置了。再打开背部的舱门，兰迪先是一愣，接着嘴角开始往上翘，终于忍不住扶着舱口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居然是这样的！哈哈！亏他们想得出来！哈哈！笑死我了！”

温蒂被兰迪的笑声吓了一跳：“怎么了？”

兰迪好不容易忍住笑道：“这个机械兽是用手工直接控制的，”说着面部又开始扭曲起来，“而且是控制者做什么动作它就做什么动作。就像这样——”兰迪弓身昂头模拟爬行动物的神态，双手在空中作爬行状，“左，右，左，右。居然采用这么可笑的控制方式，操纵者必须趴在里面学狗刨，真是……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注：实际上按照这种设计制造出来的机械兽最多能够蹒跚爬行，因为动力、控制和结构强度都不足以满足快速活动的需要。这里仅仅是奇幻小说为了符合场景气氛而搞的东西，后面也不会再出现，故此不必深究。）

精灵果然缺乏幽默感。温蒂始终也没有搞懂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不过出于礼节她还是微微笑了笑。兰迪很快忍住了笑，开始考虑怎么改造这个机械兽。事情还真有点难度。

其实并不是机械兽没有能够改进的地方。它的技术水平大致与十九世纪末的欧洲发明家相当，甚至连内燃机都没有（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没有石油的缘故），在兰迪看来全身都是缺陷，到处都需要改进。不过如果想利用现有材料和工具，在短时间做出明显的改进就不容易了。事实上侏儒们能够用这样低劣的科技水平制造出这样灵活的机械已经很出乎兰迪的意料了。本来她还以为至少也要有简单的真空管电子控制装置的。

不过兰迪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设计上的缺陷。侏儒们可能太想模仿自然界的生物，所以气缸的布置都是对置的，也就是说伸和屈的动作是由两个气缸控制的。动物的肌肉之所以这样布置是因为肌肉是软的，只能提供拉力。但气缸和活塞连杆是硬的，伸和缩的时候都能够提供动力，如果也这样布置就浪费重量了。

兰迪闭上眼睛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开始动手拆卸。为了简便起见，她只打算改装机械兽的左后腿做个示范。如果侏儒们的智慧真的像传说中的一样，他们就能够从中得到启发并进而改造整个运动系统。

气动系统的结构对一个现代人来说完全不是难题，只要稍微懂得机械的人都能够迅速掌握。不过兰迪还是非常小心以免闹出拆开装不上的笑话来。

拆下来的零件被兰迪按照原来的位置和作用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地上。这样既有利于快速查找也有利于学习和掌握其中的原理。毕竟这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机械体系，很多细节可能都不一样。

改进的主要内容是要把单向气缸变成双向气缸。单向气缸只有一个双向阀门、一个进气管和一套控制杆，而双向气缸需要多出一个阀门、一个进气管，还要对控制系统进行相应的调节。好在被拆掉的另一个气缸上正好有适合的零件，而且只需要连接到正确的位置上就可以了。

改装机械实际上有点像拼图游戏，两者都是寻找适合的零件，然后将它们按照一定的规则组装起来。不过搞机械比单纯的拼图要有趣得多了，因为拼图的结果是可以预料的，而改造机械在完全结束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它的结果完全取决于设计者对机械的了解和创造力。

兰迪很快就沉浸在这种复杂而有趣的“游戏”中。她完全没有注意其他的人或事情，只是边组装边思考，不时地自言自语两句。有时她的目光会快速地在零件上扫视一遍，然后像兔子一样跳过满地的零件，从一堆零件中抽出一件装在机械兽身上。有时又会皱着眉头思考一会儿，然后乒乒乓乓把刚刚装好的零件全部拆下来重来。

温蒂对这种事情完全不了解，于是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侏儒们一个接一个地从紧闭的门后走了出来。他们渐渐地走过来，静静地在平台边围成一个人圈。他们的脸上清清楚楚地流露出好奇的神色，睁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机械兽在兰迪手中不停地改变着形态。有些胆子比较大的侏儒甚至走到了兰迪身边仔细地观察。虽然他们还有些犹豫，攥紧的拳头却泄露了主人跃跃欲试的心情。

有句话说得好：共同的爱好是友情的催化剂。虽然双方都没有做自我介绍，但当兰迪把零件递给身边的侏儒时他只是略微愣了一下就立刻露出兴奋的表情来。兰迪边解释边比划，刚说了简单的几个词侏儒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熟练地装好了零件。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侏儒们一哄而上，抢到钳子扳手什么的就欢天喜地地开始动手。

他们都是非常熟练的机师，兰迪只要稍微指点几句他们就能够立刻明白自己该做的事情，而且能够举一反三。开始的时候兰迪还需要一个个地讲解，但很快就变成了大家一起边讨论边动手改造。没过多久兰迪就已经和侏儒们打成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