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温蒂
作者:蓝星海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204

雾气朦朦的丛林下,一道道阳光划破阴影投射在阔叶灌木的叶片上。树梢上清脆的鸣叫打破了丛林的寂静,地面上几只野兔一边享用青草一边警惕地竖着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

忽然,鸟儿停止了鸣叫,野兔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溜烟窜进草丛逃得无影无踪。片刻,一只矫健的黑豹缓步踏进这片空地,黑亮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黑豹碧绿的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忽然闪现出黑豹所不应有的狡诘目光。只见它一路走到空地的另一头钻进灌木丛,然后窜上最近的树木,顺着树枝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最终回到了它进入的方向上,悄悄地将身影隐藏在树叶丛中。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只丛林狼顺着地面上的气味追踪到这里。在即将踏入空地前的一刹那,丛林狼似乎发觉有些不对,稍稍放缓了脚步。就在这一瞬间,黑豹从树枝上一跃而下,闪电般扑向丛林狼。

丛林狼先前的犹豫救了它,它突然往后一跳躲过了黑豹的扑击,接着钢夹一样的利齿咬向黑豹的后腿。

黑豹顺势一个翻身躲过了丛林狼的牙齿,前爪一挥将丛林狼打了一个跟头。黑豹乘着丛林狼立足不稳跳到它身上将丛林狼压住。

丛林狼发出一声吼叫,四肢和身体急遽膨胀,毛发从灰色变成了棕色。转瞬之间丛林狼变成了一只棕熊。力大无穷的棕熊反而将黑豹掀翻在地。

黑豹低吼一声,四肢迅速缩短,身体越拉越长,变成了一条蟒蛇缠上棕熊。棕熊突然缩小变成了雪貂,一下子从蟒蛇的身体中滑了出来,接着又变成一只巨鹰飞起来扑击蟒蛇。

蟒蛇盘成一团护住柔软的腹部,周身突然爆发出一阵旋风,将刚刚扑下来的巨鹰掀翻在地,接着就召唤出一道闪电向巨鹰打去。巨鹰一落地就变成狼人,长腿一弹倒纵出去,闪电只烧焦了一片草坪。

狼人手臂一挥,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团乌云,拳头大的冰雹雨点一样砸了下来。蟒蛇身体像弹簧一样弹起,在半空中也变化成狼人,双手护住面孔,身体表面隐隐泛起绿光。

冰雹击中了跃起到空中的狼人,将它直接砸到了地上。它正想躲开,突然地下伸出的树根缠住了它的双腿。

被困的狼人开口叫道:“投降!投降!”

另一个狼人收起魔法,顿时乌云散去,树根也消失在地面上。

两个狼人同时恢复原形,原来被困的是兰迪,而另一个是斯蒂芬长老。

兰迪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呵呵笑道:“我又输了。”

斯蒂芬微笑道:“你的进步已经非常快了,从来没有精灵能够在一个月内领悟自然之心。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德鲁依了。”

兰迪喜道:“那我可以回去了?”

斯蒂芬长老微笑着点点头。

※※※

“草莓……松子……榛子……清水……总是这些,永远是这些……”格妮雅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看着满桌的东西发楞。

杰克将一盘草莓推到格妮雅面前:“总得吃点吧,格妮雅小姐。这些是精灵用魔法培育出来的,还很新鲜呢。”

格妮雅摇摇头,眼睛无神地盯着远处:“我要面包,我要黄油,我要牛排,我要羊肉汤,我要烤乳猪,我要葡萄酒……”

杰克为难地道:“干粮早吃完了,现在就只有这些了。精灵不准我去打猎,不然倒是可以弄一点烤肉……”

格妮雅把头埋在臂弯里,右手猛捶桌面大叫:“兰迪大坏蛋!你跑到那里快活去了!你害得我整天吃草,等我抓到你一定叫你好看!!”

一只手抚上了格妮雅的头发:“你要怎么叫我好看啊?”

格妮雅腾地坐直了身体,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兰迪?”接着弹簧一样跳起来,抱住兰迪的脖子大叫,“我要吃牛排!你快带我去!”

兰迪笑道:“好好好,我马上带你去。不过你得先放开我啊。”

“我不放我不放!”格妮雅继续吊在兰迪身上,“我一放手你又会跑掉了!”

兰迪被这个小丫头的娇态搞得哭笑不得,只得半哄半劝,好久才把腻在自己身上的格妮雅哄下来。

格妮雅的视线刚从兰迪身上移开就被屋里多出来的另一个人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相貌清秀的精灵,身上穿着草绿色的短裙,背着一支碧绿的弯弓和一壶羽箭,腰间挂着一柄纤细的短剑。两把武器上都散发出淡淡的魔法气息,显然是上好的魔法武器。虽然精灵从外表很难看出年龄,但格妮雅凭着女性的直觉立刻断定这是少女,而且年纪并不大(以精灵的标准来看)。

也许是同性相斥的缘故,任何女人对比自己美的女性都怀有天生的敌意,尤其是这个人出现在自己意中人身边的时候。

格妮雅当然也不例外,当即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兰迪:“她是谁?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精灵少女显然闻出了其中的酸味,高傲地把头一偏,不屑于和她计较。

兰迪介绍道:“她是温蒂,是大长老派来帮助我们的游侠。她会和我们一起到王都去。”

格妮雅不悦地低声嘀咕:“恐怕是你自己要求的吧。”

兰迪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格妮雅立即岔开话题,“兰迪,马上去牵马,我已经等不及了……”说着不等兰迪回答就拉了他往外走。

※※※

两天后的傍晚,三个人类和一个精灵骑着马进入了马兰卡镇,镇上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虽然这里紧靠妖精森林,但真正见过精灵的人并不多。因为精灵一般都很讨厌人类社会的嘈杂和充斥着欲望的气氛,所以他们即使离开了妖精森林也是在野外露宿,极少接近人类居住的地方。

“今天要住在这里吗?”温蒂皱着眉头问兰迪。被无数好奇的目光盯在身上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是啊。”兰迪已经看见了一家旅馆的铸铁招牌,那是一把弓和一把剑交叉在一起的图案,等走近了才看见这家酒馆叫做“妖精森林”。

将马和迅狼交给伙计照看之后,兰迪推开了酒馆的大门,一阵喧嚣混合着面包、啤酒和肉汤的香味涌了出来。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乡村酒馆,粗糙的原木桌椅、粗鲁喧闹的食客、木盘里的黑面包和烤肉、木杯里满满地溢着白沫的啤酒、托着十几杯啤酒穿梭在人群中的女招待,看起来就让人觉得亲切。食客们喝得正欢,除了女招待和酒馆老板外没几个人注意到刚刚进来的兰迪一行人。

照顾到不喜欢这种气氛的精灵,兰迪特意找了一个靠角落的比较安静的空桌子坐下。一个身材火辣的女招待很快过来送上菜单,有意无意地瞟了坐在最里面的精灵几眼。

女招待走开以后,温蒂不悦地自言自语:“肮脏的人类。”

“可是他们却比高贵的精灵占据了更多的土地和资源。”兰迪心平气和地答道,“而且他们占有的会越来越多,因为他们比精灵进化得更快。”

温蒂默然。她并不赞成兰迪的观点,不过她也没有信心反驳这个只用一个月就掌握了自然之心的“人类”。在精灵的世界里,衡量个体的地位的标准是对自然之心的掌握程度。而兰迪虽然刚掌握自然之心,但却只用了一个月,按这种速度他迟早会超越大多数精灵。

很快饭菜就送了上来,高高地堆了一桌子,诱人的香气直钻进众人的鼻孔里。

“终于可以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格妮雅两眼直放光。

兰迪瞄了她一眼突然道:“口水流下来了。”

“在哪里?在哪里?”格妮雅赶紧用手去摸,但是脸上什么也没有。

兰迪和杰克哈哈大笑。格妮雅顿时明白上当了,俏脸顿时通红,狠狠白了兰迪一眼不理他们了。

吃了一个月果品之后面包和烤肉简直就是绝世佳肴,杰克吃得差点连舌头都吞了下去。只见他双手甩开把东西往嘴里扔,不时灌一口啤酒,然后发出一阵爽快的叹息,接着再接着狼吞虎咽。

相比之下格妮雅就稍微优雅一点了,不过也仅仅是“稍微”而已,如果她的礼仪教师看见她现在吃饭的样子百分之百会悲愤自杀。

兰迪和温蒂对这些美食并没有另两人那种兴趣。

精灵本来就不吃肉食,也很少吃熟食,而且他们的食量也很小,所以温蒂只是稍稍拣几个水果和甜点品尝一下就吃饱了。

龙族能够对神经系统做很精细的调整,直接刺激神经产生的快感比毒品带来的快感强烈上千倍,美味带来的快感与之相比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只有极度理智、能够严格控制自身欲望的人类才能够成功转变成高等龙族。从这个角度来说,高等龙族比古代的僧侣更加禁欲,因为心理上的微小破绽将直接导致自我毁灭。也因为这个原因,高等龙族对生活上的享受一向是看得很淡的。

“我一直想问你,”温蒂突然对兰迪道,“你究竟是怎么在一个月里掌握自然之心的?这个速度即使对精灵也是不可思议的。”

兰迪悠然放下酒杯:“实际上自然之心就是用心倾听自然、理解自然、顺应自然。这想必你也知道。那你想没想过为什么我们能够感受到自然的信息、为什么能够将信息传递给其他生物呢?这里面一定有某种媒介在起作用。”

温蒂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们精灵天生就能够体会自然的声音,所以也就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么你发现了这个媒介了吗?”

兰迪点点头:“我找到了。这得归功于之前对魔兽晶核的研究。当时我就发现这个世界里一种基本的自然力比我来的那个世界更加强大,因此魔法的存在才成为可能。在我们那里称这种力为电磁力,用它能够产生电磁波。我们那里用电磁波作为通信工具,所以我就猜测在这里这种过程应该更加容易,可以在普通生物甚至非生命体之间传递信息。”

“事实是这样吗?”

“是的,我的试验证实了这点。事实上这种理论在我们那里就有人提出过,他们认为所有的自然过程,比如空气流动、岩石风化、植物生长、动物运动、以及思考过程,都会散发出电磁波。我们那里的医生就一直在利用脑电波研究大脑的活动,所以我相信在这里自然过程发出的电波能够被掌握自然之心的人接收到,我所要做的就是找出其中的规律。我强化了自己的通信系统,然后把接收的信息和自然现象相对照,接下来就是简单的破译密码的工作;最后我再把这种信号发送出去就可以反过来影响自然过程。”

温蒂若有所悟:“原来是这样……”

兰迪耸耸肩道:“其实这一个月我做的最多的是记忆各种生物的特征、习性和行为语言,而不是进行自然之心的修炼。我所掌握的只是自然之心的表面现象,不是其中的基本规律,所以我始终赢不了斯蒂芬长老。如果不是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宁愿用十年时间好好研究其中的规律。”

温蒂微笑道:“不着急,学习自然之心不一定非要在丛林里,只要有自然的地方都可以体会到自然之心。”

格妮雅突然插进来对兰迪说:“这么说掌握自然之心的人不是能够听见别人心里想什么么?这太可怕了。”

兰迪笑道:“没那么厉害。人的思维比普通动物复杂得多,除了极为强烈且专注的情绪波动外是不能被分析的。”

杰克道:“兰迪小……那个……我们要到哪里找兰特和兰德?刚才我听别人说现在叛军和国王的军队在到处打仗,黑森郡的部队也已经离开帝都十几天了。这样原来给我们留的地址就没有用了啊。”

一个女招待闻言凑过来道:“需要打听消息吗?我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们哦。只要这个国家发生的事情,无论明暗他都知道。如果你们需要帮手的话他也可以给你们找到足够的人手。”

兰迪丢了一个银币给她:“是谁?”

女招待向兰迪抛了个媚眼:“好俊俏的小伙子,晚上有空的话别忘了来找我哦,我住在街尾那间两层小楼里。——要打听消息应该找杰斯特,他住在教堂后面的巷子里。那是一条死巷子,一直走到底就可以看见一个破屋,杰斯特就在里面。”

兰迪问:“那个杰斯特究竟是个什么人?”

“他吗?”女招待鄙夷地扁扁嘴道,“一个半身人,一个吝啬鬼,本地的贼头儿,也是这一带最有名的佣兵中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