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冬日午后，法尔特城堡的后花园。

白发苍苍的兰特与兰德坐在躺椅上，一边抽着烟斗一边争辩着兰德这一生究竟有过一百个还是一百零一个情妇；相貌几乎没有改变的兰迪在旁边听得哈哈大笑。几个老妇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她们的女儿和儿媳们在旁边照看着自己的孩子。几个稍大一些的孩子顽皮地揪住正在阳光下打瞌睡的星光和月影企图弄醒它们，而它们仅仅是偶尔换个姿势接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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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电闪雷鸣，法尔特堡的废墟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疲惫的兰迪骑着马缓缓走来。他那破损的铠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也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那些是别人的。

城堡附近的地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许多尸体，有的是法尔特家的士兵，有的是这里的农户，有的是前来攻击的士兵，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魔兽的尸体。兰迪的马来到一排十字架前，上面钉的赫然是法尔特家族所有的成员。

兰迪翻身落马，重重地跪在十字架前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

远远地，从石头后面走出越来越多的士兵和魔兽，士兵的长枪围成一个圆圈遥遥对着兰迪，掺了秘银的枪尖在偶尔闪过天际的电光下闪着幽幽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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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下，一身戎装的兰迪、兰特、兰德和杰克四人并肩站在高岗上，看着山下列队的黑压压的士兵。

长枪兵、弓箭手、重步兵陆续进入阵地；后面一点，身穿重甲的龙骑兵、披着白色披风的圣殿骑士团和扛着各色旗帜的地方贵族部队正在集结。远处天边，可以看见敌军同样正在集结列阵，一个个黑色的方阵正在渐渐成形。

兰特伸出右手：“胜利！”

其他三人陆续将手搭上：“胜利！”

四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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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枯黄的草地上，两支军队相对摆开阵势，金属的色泽掩盖了大地原本的模样。

两支军队之间的空地上，兰迪和兰特兄弟相隔五十米相视默然。

兰德叹道：“我没想过会有今天。”

兰特道：“你不再考虑一下了吗？”

兰迪道：“你觉得现在还可以挽回吗？”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兰特道：“既然如此，就让神来决定结果吧。”

兰迪冷笑：“无论你的神是否同意，我都会用自己的力量去获取我要的结果。即使是神挡在我的路上，我一样会杀了他！”说完拨马回转，向着自己的军队绝尘而去，不再理会身后的法尔特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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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入云的神殿内，圣洁的光辉照耀着整个殿堂，虔诚的赞歌飘荡在耳边。

突然，一阵雄浑的号角响起，身披洁白披风的兰迪在众多随从的陪伴下大步走上神坛。

号角声息，兰迪单膝跪在祭坛上接受神的祝福。精灵大长老手托王冠缓步走来。四名红衣主教和身穿白色长袍的高级牧师们跟在她身后。

“以自然与秩序之神的名义，祝福您和您的国家。”大长老将王冠戴在兰迪头上，然后向兰迪行礼，“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类，所有的智慧种族，所有的生灵都将企盼您的庇护，接受您的命令；他们将拥护您，爱戴您，并称呼您为——我们的王。”

号角骤然响起，向世界宣告一个帝国的诞生。

“万岁！——”神殿外，欢呼声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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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的夕阳下，以低等龙族为主力的魔兽军团将人类军队包围在了一座低矮的山冈上。拥挤的人类阵地里挤满了伤痕累累的士兵。

一个全身裹在披风里的吸血鬼飞到身披黑色战甲头戴王冠的兰迪身前跪下：“至高无上的君王，您的军队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就可以把人类最后的抵抗力量消灭干净。”

“兰德，我说过你不必像其他人那样称呼我。——兰特他还不肯投降吗？”

变成了吸血鬼的兰德犹豫了一下抬起了头：“哥哥他还是不愿意投降，还把我骂了一通。”

兰迪长叹一声：“你已经尽力了。”说着挥了挥手，“后面的事情让其他人去做吧。”

远远地，魔兽大军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兰德不由得回头看着那个山冈。他依稀可以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也正在看着这里。

“再见了，哥哥——”

一道炽热的龙炎从天而降，山冈上顿时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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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神殿中充满了圣洁的气息，各个种族的人坐在一起虔诚地祈祷。

窗外，庞大的飞行器悄无声息地飞过，将影子投射在繁华的大都市中。阳光下，林立的摩天大楼遮天蔽日，纵横交错的立交道路上车水马龙。

在这里，不同的种族和睦地生活在一起，发挥着各自特殊的能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可以看见许多混血儿的身影。不同的种族正在缓慢而坚定地融合在一起。

※※※

烈焰、暴风、洪水、地震，自然在魔法的力量下颤抖呻吟，巨大的变异魔兽在激烈地厮杀，尸骨将海洋填满，鲜血将大地浸透。

忽然间，阴云被撕碎，无数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一瞬间，炽热的光和暴烈的风席卷整个世界，将一切撕碎、将一切焚毁。

当一切都过去，只留下一个布满熔岩的死寂的世界。一切的繁华、一切的文明，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

如同来时一样突然，一切幻象都随着白光烟消云散。兰迪无力地跪倒在地，剧烈地喘着粗气，全身都被冷汗浸透。

半晌，兰迪终于能够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无数未来中的几个。因为你现在心中在挂念那几个人类，所以你看见的多数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它们每一个都有可能发生，也有可能都不发生，最终的决定权在你的手里。”

兰迪默然不语。

大长老温言安慰道：“不用苦恼，即使是能够看见命运之线的人也很难作出正确的选择，一切都必须顺其自然。若是过于执着于某个结果，反而会离目标越来越远。在真实的自然中，两点间最短的通常都不是直线。”

兰迪咬牙道：“那我究竟该怎么做？”

“作为一个预言者，我不能给你任何直接的建议。你只要时刻记住你的每个决定都会影响到整个世界就可以了，你的真心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的。”大长老微笑着继续说道，“不要刻意追求什么，太专注于赶路就会忽略路边的风景。那样当你到达终点回头看的时候会觉得什么也没得到。”

兰迪把这些话默念了几遍记在心里，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大长老微笑道：“作为一个先知，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不过作为这个精灵部族的大长老，我还有些事情希望拜托你。”

“大长老请说，我一定尽力。”

“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取回被炎风抢走的永恒之心。那是我们一族世代传承的神器，里面凝聚了历代长老的知识和法力。有了它我们才能够为这片森林森林建立稳定的净化结界，保护森林不受外界的污染和伤害。”

兰迪脸上立刻呈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错愕、迷惑、为难和苦笑通通揉合在了一张脸上：“要我从龙那里……”

看见兰迪的表情，大长老有些忍俊不禁，带着微笑道：“不用担心，你现在确实没有那种力量，但你有足够的潜力，有潜力就有可能。”接着又叹了口气道，“不过你的时间不多了。本来炎风还要十年才会完全苏醒，不过你乘坐的飞行器惊动了它，所以最多再有两年它就会醒来。现在那附近的生物都已经感觉到了它发出的龙威，开始向外迁徙。”

兰迪恍然：“所以才会有那么大群的迅狼袭击人类？”

大长老缓缓点头：“为了尽快地提高你的能力，同时也是作为给你的报酬，你可以取得我的血液，”她向兰迪伸出右手，“再学习我们精灵的知识。”

兰迪上前一步，鳞甲延伸到右手食指尖，伸出一根纤细的针管。兰迪将针管刺入大长老的皮肤抽取了少量的血液放入口中。

“我们精灵主要有四种职业——德鲁依、游侠、元素使和祭司。”大长老继续讲解，“我想你对侍奉神的祭司不会感兴趣，剩下的三个职业都是以自然之心为基础的，只是使用和表现方式不同。德鲁依的主要能力是沟通、自然之力和变形术；游侠的主要能力是潜行、箭术和剑术；元素使的主要能力是元素召唤和元素魔法。那么你打算学习哪个呢？”

“德鲁依。”那个精灵的变形术给了兰迪极为深刻的映象，他毫不犹豫地作出了选择。

大长老微微点头：“那么就学德鲁依吧，一会你出去之后我会让斯蒂芬长老负责教授你做一个德鲁依的知识。”

兰迪突然想到此行的目的：“可是我还必须去找两个人，恐怕……”

“你是说那两个人类兄弟吧？”大长老微微停了一下，“我不能说得太多，只能劝你留下，你不会后悔的。”

“那我出去了。”兰迪行礼之后便要退下。

“等一下。”大长老道，“我还有一句话。”

“大长老请说。”

精灵大长老深深地看了兰迪一眼，郑重嘱咐道：“一定要记住：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兰迪闻言心头一震。

人的内心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欲望，当原来不可能的机会突然出现在面前唾手可得的时候，很少有人不会怦然心动——即使他完全没有必要、没有理由这么做。

由于高等龙族具有特殊的能力，即使独自一人也可以创造出低等龙族来维持自己的正常生存，所以高等龙族的社会结构是非常松散的。谁也没有资格控制或领导其他人，谁也不会放弃自主的权力，因而也不存在社会地位和权力的区别。

兰迪对科学的兴趣远在权力之上，在这种社会里更不可能培养出什么野心来；但当他突然之间发现周围已经没有具有同样能力的生物时，不可避免地产生过创造一个对自己绝对忠诚的种族的念头。这种念头就像毒草的种子一样，一旦落到合适的环境中就开始疯狂地生长蔓延，不断地侵蚀着理智的堤防。兰迪已经很多次暗自评估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结论是：在这个落后的世界里成功的可能性接近百分之百！

精灵大长老的话仿佛一盆冰水将蠢蠢欲动的欲望压了下去。兰迪开始重新反省自己的想法，结果发现漏洞百出。

最基本的，兰迪个人的控制力不可能支撑这个计划。高等龙族能够同时直接控制的部下一般在500个上下。兰迪虽然比较擅长这方面也只能达到650的上限，但那样他就完全不能思考其他事情了。因此正常情况下兰迪只能同时控制200个以下的个体，如果是完全控制的模式还会更低。

理论上可以通过增加中间管理阶层的方法提高管理效率，但级数越多兰迪对下级的影响力就越弱。这也很好理解，就是所谓的“县官不如现管”。影响力减弱就可能引发另一个问题——族群分裂。

龙族中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格言：“有创造力的种族不可能永远被有形的枷锁所束缚。”龙族的历史反复证明了这个格言。

严格地说，龙族这个种族是人类一手创造的，但它却挣脱了人类的控制，甚至几乎灭绝了人类。

最早产生的高等龙族并不是兰迪这样的类人形态，当时被侵染的人类只是母巢控制下的一种方便的生物工具和战斗时的炮灰，但不久之后人形龙族就反客为主成为龙族的真正控制者。

以此类推，兰迪并不敢保证他控制下的个体不会产生独立意志，从而脱离自己的控制。

要避免这种情况就只有改变控制方式，比如采用历史上人类社会的结构或高等龙族的“互助组模式”。不过这样一来就和兰迪的初衷南辕北辙了。

再说即使这些问题都能够得到解决，得到的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兰迪知道自己的兴趣并不在这里，但是控制了一个族群就必须为他们的未来负责——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部下，不是说厌烦了就能放手的。

想通了这些也就不必再背着这个包袱了。兰迪顿时觉得心里轻快多了，嘴角也挂上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看见兰迪的表情，大长老微微一笑，周围的光芒倏地包围上来。兰迪觉得自己再次融化为光飞射而出，瞬间就回到了树顶平台上。

一个男性精灵和送兰迪上来的祭司站在旁边。

见兰迪出来了，那男性精灵上前行礼道：“我叫斯蒂芬，大长老让我来的。”

兰迪回礼：“我是兰迪，有劳斯蒂芬长老了。”不由地对精灵的办事效率之高大为惊讶，才几句话的功夫人就到了。

让兰迪有些奇怪的是这个精灵长老看起来一点都不老，按照人类的眼光看最多有二十出头。不过话说回来，兰迪看见的精灵好像就没有看起来比较老的，也许精灵和龙族一样有抑制衰老的能力吧？

斯蒂芬上下大量了兰迪一遍道：“要当德鲁依首先就得整理一下你的装备。剑、匕首以及皮带扣等等，所有金属的东西都得丢掉，换上德鲁依该穿的土布衣服，然后才能开始学习。你先跟我来换衣服吧。”

兰迪跟着斯蒂芬回到精灵的居住层换了一套褐色短衫，就像来时的向导穿的那样。现在兰迪才知道，原来这种衣服是德鲁依的标志。

下了自然之母，见过焦急等待着的杰克和格妮雅。兰迪大致说了见大长老的经过，不过省略了有关未来预示的部分；告诉他们自己必须先学习怎么当个德鲁依，然后将所有换下的装备和两只小迅狼交给杰克照顾，自己跟着斯蒂芬长老进入了丛林。

在丛林里走到傍晚，斯蒂芬和兰迪终于到达了一个隐藏在树林深处的窝棚。钻进窝棚，里面都是一些木器、石器或骨器，地上铺着枯草，让兰迪以为自己回到了旧石器时代。

“你今后就在这里修炼，等通过修炼之后才可以回去。”

兰迪虽然不介意生活得节俭一点，但是也不想在这种地方长住。他随口问道：“我要在这里住多久？”

斯蒂芬想了想道：“这要取决于你体会自然之心需要的时间。精灵天生比较容易理解自然，所以通常只要十年就可以了；如果是人类的话可能需要三四十年也不一定。”

片刻之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森林的寂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