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五个人(修)
作者:那条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8956

如果说,这个世界疯了,那是一点没错!让这个世界疯了的,也只有——人!

人,作为最拙劣的传话筒,象加工青豆一样,费尽心思地加工经过他们的嘴传出的话。

从豆萁里出来的时候,青豆就是青豆,青青的、圆圆的,很嫩,一嚼就碎。嚼碎的青豆,在嘴里散发出所有绿色生命植物共有的特性,一股带着春天气息、如青草茁壮成长时发出的幽幽香气,很是醉人。

经过第一个人时,青豆变成了黄豆,依旧是圆圆的,但已变成土黄色,嚼在嘴里,硬得可以把你的牙迸掉。就算你的牙很是厉害,将黄豆咬开,也没有了绿色生命植物共有的醉人清香,而是透着一股豆类特有的豆香。还好,和青豆相比,黄豆总算是豆,还保持着豆的外形。

经过第二个人时,黄豆被打碎了,成了末状的豆粉,可以冲成豆浆或是做菜。豆粉依旧保持着特有的豆香,且比黄豆更加浓郁。但已失去圆圆的形状,成了一堆粉末。我可以找到豆粉和黄豆之间的联系,也勉强想到了青豆。

经过第三个人时,豆粉变成了豆酱。这个黑糊糊的、粘兮兮的东西真的是豆粉变的吗?答案是肯定的,经过发酵就可以。豆酱和豆粉的相同点,似乎是都由细小的粒子组成,其他就相差很远了。我承认豆粉能变成豆酱这个事实,但已经不太能联想到圆圆的豆了,勿论是黄豆还是青豆。

至此,从青豆到豆酱,已经面目全非。但,即使豆粉变豆酱算是一个很大的飞跃,好歹以上也都是豆的家族,前面冠与豆字打头。

而下一步,经过第四个人时,豆酱变成了酱油,一种水状的、黑乎乎的调味品。两者的共同处就是,黑。其他,我只能嘿嘿一笑,差太远了。自然,和青豆也就离得更远了。

可是,经过第五个人时,更离谱了,酱油做成了红烧大虾。青豆?红烧大虾?如果青豆不是配菜,我就不愿去想青豆的事了,还是美美的享受一下大餐来的比较重要。此时,如若真有人要和我追本溯源,硬要说大虾和青豆有关,我一定认为此人是要夺我口中之食。

是否会有下一个传话的人,我不知道,但红烧大虾肯定可以变成别的。会不会又回到青豆,这也不失是一种可能。但后来的青豆怎样让人们相信,它原本就是青豆,而不是黄豆、豆粉、豆酱、酱油、红烧大虾或是经过的其他别的东西。更何况,能回到青豆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和青豆的命运一样,群英会堂的那场记者会究竟如何,在大家努力的传颂下,已经变得越来越匪夷所思。虽然,所有的媒体都亲历了这场盛宴,但如果大家都一样还原事实的报道,还有多少人愿意看自己的东西。于是,基本上每一家都爆出了独家消息,这些消息的来源都贴上了“群英会堂记者会会后采访”的标签。

人们也在三五成群的讨论此事,但大家不是仅仅要交流一下对这件事的看法,而是总想自己能爆出一些为他人所不知的事实。当自己并不知道这种事实时,为了自己的荣誉,是可以把自己认为应该“是”的地方,说成“是”的。

而现在,参与其中的是基本上所有的人,也就是说,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这场重塑运动。

一个疯狂的世界!

所以,当所有的地方都在谈论一件事时,当所有的人都在牵挂一件事时,这件事就不会以常态出现在生活中了。事实的记载,已经不是事实本身是如何的,而是参与的人想相信:这个事实是如何的。

人为什么这样,是人太笨吗?

西方回答说,恰恰相反,是人太聪明了,或是人认为自己很聪明。

在听到别人告诉自己一件事时,他们会用自己的头脑作出判断,那人的话中有多少是可信的,有多少是不可信的。可信的就记下来,不可信的当时就在脑海里删掉了。当他们告诉别人时,为了让事情听起来可信,他们也会添油加醋地完善故事。

几个循环下来,就像西方和小雨现在知道的,星云已不再是原来的星云,沐希也已不再是原来的沐希,西方和小雨原本了解的事实更不再是事实。这就和青豆不再是青豆一样,至少红烧大虾比青豆更诱人,人们更愿意选择红烧大虾。

好在,记者会的实况在时时提醒人们,不要偏离星云给大家的事实。

各种匪夷所思的传闻不算,现在公开的事实有两种:第一种,以州南媒体为首呈现的事实是,星云和沐希两家有世仇,但星云和沐希一直试图弥补。这次李月星的死,沐希显然是帮凶,但星云异常大度地在为沐希开脱。星云在记者会上的表现,使他在众人心中已经成为半神的人物,甚至有人想到了前任统领、人们心中的女神——肖然,将两者相提并论。

另一种,以州北媒体为代表的人们不愿相信沐希是个罪人,但星云的光芒也是不能磨灭的。而“善”必须有“恶”这个对立面,才能显出“善”的伟大。于是,他们的事实是这样的,星云和沐希都是善良无辜的,他们被人挑拨了,有人杀了李月星嫁祸给沐希那不知名的亲人,连累了沐希。星云虽然心痛义父的死,但也非常顾及和沐希的友情,是个不可多得的领袖人物!

听到州北这帮人的胡说八道,拓拔图差点要不顾自己装病这个事实,跳出去干些什么。好在,屋里的镜子告诉他,还是忍一忍算了,否则这一脸的伤痕只怕更难解释,而且谁都不敢直指自己就是那挑拨离间的人。

拓拔图反复地翻看星云的出色表现,总感异常疑惑:这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肖星云?是李月星的死让他变了个人吗?还是星云本身就是这样,一直在骗我?这个疑窦一旦生成,是不易消除的。拓拔图不断回想星云在自己跟前的一举一动,觉得这个疑窦越来越大,星云的确像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说不定就是在骗自己。

现在,星云的威信已经建立,再想轻易改变是不可能了。虽然自己掌握兵权,但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轻举妄动;而且在民意高涨时打压,不一定就有好果子吃。拓拔图痛苦地感到,又发生了一件棘手的事。

这时,石峰来了,告诉拓拔图,肖星云已经通知最高法院受理肖沐希的案子。

西方接到最高法院的通知,已是夜晚八点。通知说第二天就可以帮肖沐希申述获得保释,西方知道这是星云的意思,却并没有感到太多惊喜。

小雨很奇怪:“沐希可以被放出来,你为什么不高兴?”

“高兴?为什么要高兴!就算沐希可以出来,沐希现在这样有什么用?况且,能不能放出来还是未知数!”西方充满了担忧。

“你是怕统领府为难沐希?不会吧,肖星云已经会中说的很清楚了。而且,统领府也没有证据说明沐希和李月星的死有关啊?”

“没有证据?要证据干啥?如果拓拔图出面指证沐希,沐希就完了。这,根本不需要证据。”

“为什么?没有证据也可以定罪吗?”小雨十分奇怪地问。

西方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很奇怪地看着小雨。可惜,小雨看不见,但小雨感到一阵不寻常的沉寂。

西方终于意识到,看不见的小雨不能对自己的表情作出解释,只好开口询问:“你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是听人说的吗?以物证为主的司法判决,只有在《小虫漫游记》里才有,那是那个作者——时间的理想状态,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的。现在的司法审判是以人证为主、物证为辅的。”

小雨听了,愣了愣,反问:“两者有很大不同吗?”

西方心想:看来,她真的不懂。只好从头解释:“物证和人证都是司法证明的一种。一般来说,共有三种司法证明,还有一种就是神证,也就是以前的神灵判决。神证是最早运用在判决中的,让所谓的神去决定,这个人是有罪还是无罪。你应该听说过吧?”

“嗯,听说过。这也叫判决吗?”

“当然也算,而且有许多搞笑的事。”西方突然想起一个好笑的故事,“有过这样的故事,说是一个人,在某地偷了东西,人们逮住他后,将他绑好扔到海里,他太胖浮在水面上。人们就放了他,因为这里的人认为浮在水面上说明神判他无罪。这个人特高兴,就换了个地方再去偷东西,又被逮着了。果然,那里的人也将他绑了起来,并且慢慢放进水了,他一直浮着。他以为没事,结果丢了性命。因为那个地方的人认为:水是圣洁之物,是不能容纳罪人的。他没有沉下去说明他有罪。

这种神证的状态经历了很长时间,人们渐渐发现,神灵并不能对人有没有罪做出公正的判罚,才改变了这种做法。之后,一般的判决以当事人和证人的证词为主。当然,不同地位的当事人和证人的话,起的效果也不一样。并逐步加上物证,做为裁决的佐证。

在《小虫漫游记》里,物证是最重要的证据,人证只是辅助证据,且对在社会上所处地位高低不同的人的证词都一视同仁。这不过是一个理想而已。现在的司法制度是以人证为主、物证为辅的司法证明制度。人证是大于物证的,人证的地位不同,法官对证词的采信程度也不一样。

从目前的所有消息看,我们可以证明沐希不在暗杀现场,但我们却无法证明沐希不是同伙。如果肖星云或拓拔图出来指认沐希有罪,沐希就很危险。星云似乎不会这么做,但拓拔图就难说了。而且,沐希还能不能醒?”西方有些担忧。

小雨明白了,只能安慰西方:“我相信,沐希一定会醒的。”

“你去睡吧。”西方说着,将小雨扶到卧室,轻轻带上门。

四周一片沉寂,西方让自己所有的思维都跟随沉寂下来。渐渐,清空了杂乱的思维。西方打开毁灭者刚刚传来的他要的情报:统领特卫队的指挥人——石峰;直接领导人——拓拔图;有权动用者——李月星、拓拔图。

拓拔图,西方死死的盯着这个名字,让牢牢自己记住。所有的分析都表明:杀害父亲和要杀小雨的是同一伙人,和这统领特卫队有关。李月星死了,那剩下的两人中显然拓拔图最可疑。

西方点燃一根烟,空灵地吸着,袅袅的烟气在空中荡漾,渐渐凝成父亲的模样。西方有些颤抖地吸了一口,两行清流顺颊掠过,染湿衣襟。父亲的面容在水花中慢慢褪却,父亲、小雨、拓拔图三个人名在脑中盘旋,西方试图寻找他们之间的联系。

肖然,想到这个名字,西方猛地晕了一下。如果真的和肖然有关,那这件事就不会象自己知道的这么简单。

西方恨恨的掐灭烟头,在电脑中排出和肖然有关的名字。

肖逸、王二,肖然的结义兄长;父亲,肖然的追随者;李月星、拓拔图,也算是当年肖然身边的人;小羽、小雨,肖然的孩子。

假设拓拔图就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同时拓拔图也要杀小雨,显然和肖然有关。这样可以推论拓拔图当初背叛了肖然,现在要斩草除根。

李月星应该和拓拔图是一伙的,李月星被沐希的义父王二杀了,也可以证明以上的推论。只是如果真的是王二杀了李月星,至少应该通知沐希一下,王二不会不知道这会给沐希带来致命的后果。如果不是?

西方的心颤动了一下:如果不是王二杀李月星,那李月星的死真的可能象州北的那帮人说的那样,是有人挑拨,而那个人应该就是拓拔图。拓拔图这样做意欲何为?铲除同伙,掩盖事实?还是要控制星云?似乎都有可能。

西方又点燃了一支烟,皱着眉头狠狠地抽着。西方十分痛苦地感到,自己也许不得不放弃独个为父亲报仇的想法。

如果凶手是拓拔图,自己是否可以报得了仇还在其次,以拓拔图如此高位的人暗耍这样的阴谋,必定牵扯甚广。表面上就有统领大位和军队统治权的问题;而拓拔图和父亲的仇怨显然和十八年前的肖然有关,那肖逸、王二、小雨兄妹也是包括其中的人物,牵扯的事也不一定比统领大位这样的事小。

西方顿时想起,父亲总对肖然的失踪歉疚不已、又含糊其词,却坚信肖然还活着。难道和肖然失踪有关。

西方久久望着窗外,对所有不能定论的猜想逐一梳理,希望找出一丝突破口。

渐渐,星星和月亮说了声拜拜,回家去了。天际慢慢泛白,并有了一丝喷火的艳红。

西方仿佛又看见了那永不熄灭的瑰丽火光,心中的熊熊怒火再也不能自抑:不,父亲,我一定要为你报仇!一定要为你报仇!

时钟指向了六点,西方拨通了星云的电话,约星云前来。

星云有些奇怪,西方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如此的快。难道是自己昨天的表现也感动了西方?星云这么想着,但随即自己推翻了这种猜测。据星云所知,西方不是一个会被表象迷惑的人。

自己昨天的表现,当然是真情的流露,但也不得不承认舞台效果的巨大陪衬作用。多年的商业经验,让星云知道,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烘托下会有不同的效果。准确地把握人们的心理,这是星云一直在做的。而昨天,星云把这种效果发挥到了极至。

即使这样,星云也不奢望西方会为此感动。就像东方了解沐希一样,星云也非常了解西方。他们常常可以穿过温情脉脉的表象,察觉背后的利益纷争,他们更懂得现实存在的你争我夺的残酷。

如果,西方像自己一样,失去最亲的亲人,会怎样?会只想到和东方争遗产吗?星云带着对义父的哀痛,有些好笑地想象西方争遗产的样子。

停好了车,星云整了整自己高耸的衣领和阔前沿的帽子,将自己的面容完全掩盖,向西方告诉他的地址走去。没有办法,自己已经不是可以轻松出行的人了,这一点星云知道得很清楚。

门打开了,星云一步跨进来,准备和西方打个招呼,突然惊呼起来:“西方,你怎么了?”

西方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睛,颓废的面容,被烟气熏得呛人的味道,星云一下子就想起了两天前见到沐希的样子,心痛得颤抖了一下。

“没什么,你先进来。”同样难以想象的嘶哑的声音,星云听来更加不安。

两天的不眠不休,痛苦哭泣,西方早已失去原有英俊的面容。好在,小雨看不见。但听见星云的惊叫,正坐在沙发上的小雨心中微微一动。

等星云落座,西方借口泡茶,背对着星云,以免星云目光炯炯地正面审视自己。乘泡茶的空子,西方掠过镜子,才发现自己真不该用这副可怕的面容见人。如果再在眼圈四周加上一圈瘀青,自己足可以声称被人暴打一顿,痛哭过。只是星云显然不会相信,自己可不是这样好欺负的人。

西方将茶递给星云,抢先开口:“我找你来,是想商量一下沐希的事。”

一句话,堵住了星云的嘴,表明了西方不愿回答星云先前的疑问。

“沐希的事,我已经通知了法院,沐希今天就应该可以算放出来。至于沐希的病,我相信出来后,找最好的医生,会治好的。”星云歉疚地说完。星云认为西方也许因过度担心沐希才弄成这样。

“沐希今天会不会被放出来,其实还是个未知数。”西方提出异议。

星云听了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你是说,担保人的问题吗?你怕没人替沐希担保。好,我去担保就是。”

西方若有所思地盯了星云一会,才开口:“我不是怕一个人也没有,我怕法院规定不止一个担保人。”

星云奇怪了:“从来就只需一个担保人啊?没听说过别的案例。”

“虽然所有的案例都只要一个。但我已经查过法律原文,罪行特别严重的可以要求三个或三个以上的并有一定地位的担保人。”西方若有所指地说。

“你?”星云气愤地腾的站起来,“你是说我要为难沐希?”

“你先坐下。”西方抬抬红肿的双目,示意星云平静下来。“你不想为难沐希,不代表别人不想。”

“你是指拓叔叔?不会的。拓叔叔已经让我全权负责统领府的事情,这种事情拓叔叔没有必要做。”星云肯定地说。

“我只是要以防万一,做好周全的准备。你不用多想。对了,拓司令昨天好像都没有露面,有事发生吗?”最后一句,西方似乎是无意间带出的。

“拓叔叔因为义父的去世打击很大,生病了。这个消息,暂时不要散播出去。”星云想起拓叔叔的病情,有些担心。

“病得严重吗?”西方再次关切地问。

“我不知道。拓叔叔不愿看医生,只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静养。”

听到这样的回答,西方哭肿的眼中杀气不能自抑地出现,星云还在担心拓拔图的病情,并没有发现。

“肖先生,你真的认为王二就是杀你义父的凶手?”小雨突然插嘴。西方心中紧了紧,他不知小雨为什么要暴露王二就是沐希的义父,杀气也随之收敛。

“我也不想相信,但事实如此。”星云对小雨的疑问有着一丝反感。

看星云并不惊讶小雨的疑问,西方倒奇怪了:“星云,你早就知道沐希的义父就是王二?”

“也不是很早。就是在晚会的那天,沐希告诉了我。而且,他还说,这位小姐应该姓肖,不是吗?”星云有些嘲讽地对小雨说。星云知道,沐希和小雨也许不过是王二利用的工具,但小雨的疑问让星云依然怒火上升。

“就像肖先生可以是肖然的儿子一样,我不可以姓肖吗?”小雨一反淡泊的常态,和星云争锋相对起来。

听了这话,西方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星云。星云愤恨地看着小雨,没有否认。霍地起身,对西方说:“我先走,八点我们在法院见。”说完,不愉快地离开。星云实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个荒谬的问题,那小雨就一定要冒充自己母亲的孩子吗。

西方愣愣地看着星云离开,忘了说话。

良久,西方才醒悟,开口问道:“他也是肖然的儿子?”

小雨沉吟了一下,才回答:“有人让他这样认为。”

“谁?”西方真的十分好奇。

“你刚才极力打听的那个人。”小雨突然冒了一句。

“拓拔图?”西方脱口而出,却立即感到不对。

小雨的神情一下子哀伤起来,非常小心地问西方:“你说送谈老伯到医疗比较好的地方去了,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吗?”

“你?”西方的心一下子凉了,难道小雨已经发现了。

门铃声及时插了进来,小雨沉默。谈古今的陈律师来了,带来西方需要的资料。

西方希望小雨留在家中,但小雨坚持要来。在辛苦地躲过一批批做势要劫持他们的记者后,西方、小雨和陈律师终于完整地出现在法院前。

为了这个审判,统领府安排了不少人马在此布置。只有手持旁听券的人才可以进入。至于,什么人才会有这样的旁听券,是什么样的旁听券,一直是个谜。苦苦守候的记者常常拍到一个完全看不到面容的衣架子,递给守门的士兵一样看不清的东西,就进去了。在场的现场报道者只好这样说:一个神秘人士进去了;又一个神秘人进去了;一个穿着黑大衣、戴着黑帽子、穿着黑皮鞋的神秘人士进去了。

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都关心这件事,单单看播出的画面,一定会认为这是个不能见人的邪教组织的神秘约会。

西方、小雨和陈律师是唯一露出真容的出席者,守门的士兵甚至没有向他们要什么旁听券。

西方在最前面最中间的地方坐下,环绕四周,一个可容两三百人的审判厅了稀稀拉拉地坐了二三十人,奇怪的是每个人都隔着挺远,昏暗孤寂的位置最吃香。且似乎每个人都不愿别人认出他们。西方的心忐忑不安起来:虽说大家都同情沐希,但沐希此时的罪名,确实不敢让人愿意和沐希扯上关系。谁知道统领府会不会对这些和沐希扯上关系的人动手?池风宇可不要不来。

法官懒慵慵地上来,“啪”地拍了一下他的惊堂木,拖长声音宣布:“现在宣判!”

“法官大人!”西方急忙高声叫了起来。

“你有什么话吗?”法官不耐烦地问。

“法官大人,”西方抑止住心头的怒火,“您不需要听取案情,就宣判吗?”

“案情大家还不知道吗?你还需要申辩什么?现在宣判:鉴于肖沐希的情节特别严重,虽因身体状况需要保外就医,但也需担保人。”

“法官大人,我们已经找到担保人。第一位,肖星云先生。”西方打断法官的宣判。西方知道自己应该在法官宣判完再公布自己的担保人,但西方从法官的作为中嗅出一丝不好的味道,希望先宣布出星云对沐希的支持,使法官对沐希网开一面。

果然,法官听到肖星云的名字脸色变了变。但等肖星云从旁听席中施施然站到证人席时,法官的脸色又恢复常态,有些狡猾地问西方:“就一位吗?好像不够。”

“不,”西方说,“第二位,谈古今先生。因谈古今先生不能亲身前来,但已经委托他的律师陈律师带了有关法律文件,代表他本人的意见。”陈律师打开有关的法律文书,呈给法官。

法官看了看,一脸不信地说:“虽然文件证明了陈律师的确是谈古今先生的全权律师,但不能完全反映谈古今先生本人的意见。”

“法官大人,”陈律师上前一步,“根据补充条律,谈古今实在不能前来时,他的全权律师和他的法定继承人可以完全代表。”

“是,是有这么一条,那怎么样?”法官用刁难的语气反问。

“这位谈西方先生就是谈古今先生的儿子,是法定继承人。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证明。”陈律师清楚地呈词。

所有的人都再次打量了一下西方,原来是谈古今的儿子,不怪这样出色。

法官却又懒慵慵地说:“不用了。”

西方怒火直升,霍地站起,恨不得上前将那法官揍一顿,但还是站在那儿忍住了。

法官看他这样,先有点怕,但没见西方动手,嘲讽地反问西方:“你站起来想干什么?”

“法官大人,我们还有一位证人,池风宇先生。”西方不等池风宇走下来,继续义愤填膺地说,“在所有的案例中,都只需一位担保人。我们已经提供了三位在社会上都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士的担保,可见肖沐希先生本人的信誉。我想,以肖沐希先生现在昏迷不醒的状态,能得到自由的治疗应该是最基本的吧?”

法官紧紧盯着池风宇畏畏缩缩地慢慢上前,似乎希望池风宇临时退缩。可惜,池风宇磨磨蹭蹭的还是站在了证人席,并摘掉礼帽,露出自己的真容。

法官这才慢慢伸直了腰,再次宣布:“尽管被告方已经找到了三个担保人,但鉴于肖沐希德案情情节严重,法院裁定,需五位德高望重的人士做担保。限十分钟内找齐五位担保人。”

此言一出,连一向安静的旁听席也有些骚动。如果不是预先答应,谁会来为惹上这种棘手事情的人前来担保。被告方已经找了三位重量级的人物前来担保,法官却这么宣判,用意太明显了。

星云错愕地看着法官,自己的立场真的这么不重要,昨天还被捧为天神、不可一世的他,现在如同掉进了地狱。

西方更急怒冲天地要起身,小雨死死拽着他,凑近他耳边说:“不要上当,你轻举妄动,他就可以提前结束审判。”西方听了愣了愣,冷静下来。

“呵呵,既然一定要五位,我就出来凑个热闹。不知我算不算德高望重?”随着一阵宽厚的笑声,从听证席后排缓缓走来一个中等个头的人。

等他走到证人席,脱掉礼帽,对着池风宇说:“池兄,没想到我们会站到一条阵线上。”

池风宇愣了愣,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对头林中奇会站到自己身边。刚才,池风宇还生怕自己出来担保肖沐希遭打压,但西方已经明确这是肖逸的意思,使他不得不来。现在,林中奇站在身边,池风宇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一丝微笑替代了原先的徘徊忧愁,心中一片宁静安详。

林中奇对法官礼貌地行了一礼,开口:“法官大人,我想,法律规定担保人,无非是怕当事人借保释的机会逃跑,不肯承担责任。法官既然十分清楚案情,相信也对肖沐希现在的情况十分清楚,一个植物人是无法逃走的。况且,这里四位,一位是未来的总统领继承人,也可以算是原告;我们另三位都算是商界可以撑起一片天地的人。相信大家都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所以,可否请大人格外开恩。其实,我想大家也不过是希望肖沐希得到最好的治疗,早日醒来,使真相大白。而且,相信法官大人也清楚地知道外面的人们的看法。这只是一个保释的审判,给大家一个略为公平的判决,应该不会太难。”

林中奇一番中肯的劝导使法官面露一丝犹豫,但也仅仅是一会而已。法官突然狠狠地敲了一下惊堂木,高声宣布:“还有五分钟,如果被告方不能提供第五个人的担保,肖沐希将不能获得保释。”

林中奇见自己一片苦心也白费了,只好苦笑,转而对着旁听席说:“我知道来这里的朋友都应该符合这个条件,不知能不能有一位站下来和我们一起同甘共苦?”

如若平时,能和清华排行榜中第一第二大富翁站在一起,能和谈古今这种文化巨人站在一起,更可以和未来的统领站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人拒绝。

但现在,旁听席中似乎有几位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没有人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