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非法入境者
作者:史文业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584

我距离她至少也有一公尺,而她还要微微地抬着头和我说话,因为我比她们高很多。我的身高是一百八十八公分,那位老师大约只有一百五十七公分,剁在她身后的女生更矮,大约只有一百四十多公分。或者因为身高的问题,导致她们害怕我。

老实说,其实我也很紧张,不过我已尽量把笑容控制得自然一些:

“别紧张,我不是坏人,你们不用害怕。”

我只能说出这些话,因为气氛实在是太紧张了。那个铃美老师似乎不相信我的话,她伸手去搂紧那个女生,对着我厉声道:

“你说谎!我明明看到你从一个古怪的洞里掉出来,你别伤害我的学生,我会保护她们的!”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轻声道:

“铃美老师,你不但尽责保护自己的学生,就连我这个不速之客,你也吩咐自己的学生好好照料,从这可以看出,你是一位很有责任心的老师……”

说到这,我停了下来,望着刚才和我上药的女孩,温柔地道:

“其实我一早就醒了,只不过我怕吓着你,所以才装睡的,真的很谢谢你。”

听我这样说,那女孩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红霞。我继续道:

“如果我真的是坏人,又或者是怪物的话,我还会和你们解释那么多吗?”

我这样说,她们终于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色。铃美老师放开了那个女生,问道:

“即使你说的话可信,但你还要说出你的来历!”

我随手拿了张凳子坐下,仍然跟她们保持着距离,然后,我开始叙述刚才的经历。我这个人有个缺点,有时候喜欢夸张,在我叙述的过程中,夸张了不少事物,却听得师生倆都入了神,有几次还把凳子拉近了我小许。当我说得兴奋,她们又听得入神之时,突来了一串柔和的声音,奇异的气氛被铃声冲散了,而我的叙述也告一段落。

在几分钟内,门旁的玻璃窗几乎挤满了人头。我又想起,中国和日本的时差是一个小时,看看这里的钟,现在是十一点十分,而中国就刚好是十点十分,正是下课时间。

那女生一跃而起,大胆地向我走了过来。铃美老师作出了个阻止的动作,但始终都是阻止不了她。那女生走至离我不过二十公分处,做出了个可笑的动作,她竟然伸手去摸我头上受伤的部位,还微微笑道:

“现在感觉怎样,还疼吗?”

她伸长了手,只摸到了我的脸,我低下了头让她碰了一下,道谢道:

“现在不痛了,谢谢你帮我涂药。”

她满意地笑了起来,还向我介绍道:

“我叫水波秋叶,请多多指教!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史文业,请多多指教。”

铃美老师向窗外挥了几下手,要求围观的同学离开,等到窗外的学生散去后,她才对我道:

“听了你刚才的叙述,的确是令人难以至信极了。你是中国人,因为数楼梯,被一团彩雾里包围了,然后便不知不觉,被一股魔法从中国送到日本这里来了?”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事实是这样,你还是不相信吗?”

铃美老师的目光突然地起了变化,严肃地道:

“你知道吗,你现在等于是一个非法入境者,你要为自己的处境着想,我要对你采取行动。”

我大吃一惊,不解地问道:

“什么……我是身不由己的,你要对我采取什么行动?”

秋叶听后,奇怪地问:

“铃美老师,你要对文业君采取什么行动?”

铃美老师没理会秋叶,继续道:

“你说得对,我是个负责任的老师,绝不能随便把你这不速之客藏在学校。你必须跟我去警视厅确认身份,如果你真是中国人的话,就会被安全地送回中国。”

照铃美老师所说的话,我现在的处境实在不妙,我还考虑到,如果真的到了警视厅,说出自己的经历,警察一定不会相信,他们只会把我当作一个真正的非法入境者,就这样被押回中国,要是被人知道的话,不但会被朋友和同学取笑,而且我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了。一想到后果将是这么严重,我立即向铃美老师哀求道:

“铃美老师,请你不要这样做,不如你让我私自联络家人,我妈妈会想办法接我回去的。”

“不行,我不能这样做,要是被学校的领导知道的话,我会被开除的。”

铃美老师一边说,一边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秋叶见状,立即拉住了她的手,帮我求情:

“铃美老师,请不要那么自私!文业君身不由己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已经够惨的了,您就让他联络家人嘛。”

铃美老师甩开了秋叶的手,尖声道:

“你真笨,别看见人家是个英俊的男孩,你就心软了。对我们来说,他始终是个不速之客,他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说不定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秋叶听她这样说,放开了铃美老师的手,将眼光投向我,有点失望地道:

“文业君,你……你有没有骗我,你到底是不是坏人?”

我真的很无奈,苦笑着道:

“我真的是一个普通的青年,只不过遇到了奇怪的事,被逼来到日本的。”

即使这样说也是徒劳,铃美老师放下了电话,把秋叶拉回自己的身旁,对我道:

“别多说了,还是乖乖地在这里等着,我已经通知了校内的保安人员,他们负责送你到警视厅。”

我对她的做法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怒吼道:

“很好——既然你这么不近人情,我也只好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了!”

“你打算怎样做?”

只见铃美老师的神情紧张起来。

“你打算将我押到警视厅,我可以做的,当然就是逃走!”

说完,我转身就向门外走去,在我身后的秋叶急道:

“不要!如果你这样逃走,别人只会更怀疑你的身份,就算你逃了出去,人生路不熟,更没办法联络你的家人,会被警察追捕的!”

保安人员应该差不多来到了,我动作极快地打开了门,转身说了最后一句话:

“秋叶,真的很谢谢你,我会记住的。”

说完,“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门外是一条很长的走廊,我首次看见日本教学楼内的情景。这里不但比我们中国学校内的走廊宽阔,而且地板很洁净,可以看到清晰的倒影。走廊边上全是活动式的窗户,环境甚为优美。可惜我没时间多看,我一心只是想离开这里。当我走出保健室门口,立即惹来了大量的注视目光。应该是放学的时候了,在走廊上的学生全都注视着我,这是必然的事,我尽量不接触别人的目光。这条走廊左右各有一条楼梯,而保健室位于走廊的左则,我当然是选择就近的楼梯。

刚走出几步,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保安人员急急地从楼梯跑了上来,我见形势不妙,立即转身,准备往另一边的楼梯逃走。那可恶的铃美老师从保健室冲了出来,直指着我大声叫道:

“快捉住他,别让那高个子跑掉!”

那两个保安立即知道我就是他们要捉的人,奋力向我冲过来,我反应不及,被他们一个箭步上前来抓住了。他们两个人,一个抓住我的左手,另一个抓住我的右手。

他们这样做,可谓是极度的愚蠢,大家有所不知,我不但个子高大,而且还天生怪力,两只手臂的力气奇大,我只用单手就能轻易地举起一个八十公斤的东西,将之仍到几米外远,这种力气是我与生俱来的,有时连我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会有这种怪力。

这样普通校内保安绝对抓不住我的。我双手提劲,往上一抬,那两个保安的脚已经离地两三寸了,我大喊了一声,两手用力一合,只听“啯”的一声,两人的头碰在一起,然后我再用力一甩,由于地板非常光滑,他们几乎滑到刚才走上来的楼梯边缘,因为动作连贯性极高,使得他们毫无反击之力。

我的举动,使得走廊上的人都极为震惊,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有些男孩吓得背部紧贴在墙上,有几个娇小的女生蹲在地板上尖叫起来。伤人不是我的本意,我飞快转身,向右边的楼梯奔去。

铃美老师在我身后叫道: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快给我站住!”

我头也不回,也没理会她说的话,一直往前狂奔。该死的走廊长得很,至少也有一百公尺,当我直跑至离梯口只有三四公尺,以为能顺利奔下楼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身躯横壮的中年男人。楼梯是个直角的拐弯处,我跑得太急,而他又出现得那么突然,于是我和他撞了个满怀,那感觉就像是撞了在一面墙壁上一样,整个胸口都在发疼,我的屁股重重地坐在地面上。抬头看那个中年男人,他却像没事发生似的,仍然稳重的站着。

刚才被我摔倒在地的两个保安已经重新站起,正向我追赶过来。我的胸口被撞得疼,也不理会这些了,手掌用力一撑,轻松地弹了起来。

身后两个保安一边跑,一边喊道:

“藤冈教练!麻烦你帮忙抓住那小子,千万别让他跑了!”

听到他们这样说,我暗叫不妙,原来前面那男人是位教练,怪不得身体这么壮健。眼看楼梯就已离我不远,只要再迈出几大步就可以逃出生天的了,但那男的动作极快,一听到要把我捉住,他就立即行动起来,迅速捉住我的手,猛地向前一拉,脚下一拌,再顺势往外抛,我整个人向前飞了开去。

被他这样一摔,我竟飞出了两三公尺,幸好是我来得及稳住重心,还不至于被他摔倒在地上。我看他的身材也不怎么高大,比我矮两个头,竟然能把我整个人拉起来,摔出几米远,想必这个藤冈一定是位柔道教练。如果只有两个保安的话,我都应付得来,但现在无端杀出了个“程咬金”,形势对我非常不利,以我的实力,当然就不可以和一位柔道教练相提并论,而我一心只顾逃走,所以没打算跟他周旋。

我才刚稳住脚,藤冈教练便一个速步,瞬间抄封了我的退路。两个没用的保安看见藤冈教练控制了局面,便放慢脚步,轻松地向这边走来。他们一共三个人,左右两边的路都被封杀了,而且走廊上布满了围观的学生,在这种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我唯有摆起架势,准备跟他们拼命。藤冈教练见大局已定,便向保安问道:

“这小子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捉住他?”

两个保安流了一脸的汗,其中一个喘着气道:

“铃美老师说他是非法入境者,要我们把他带到警视厅去。”

藤冈教练一瞪眼睛,点头道:

“好吧,我会尽力协助你们。当我摔倒他后,你门就趁机捉住他!”

他们会意,摆好架势,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而我的注意力只集中在藤冈教练的身上。只见那个藤冈教练双脚一蹬,再次向我扑过来。我已尝过他的利害的,对他的招式有了回避的意识,我迅速向左一则身,横着身子退了两步,糟糕的是始终也是慢了半拍,我的衣领被他抓住紧了。

我暗叫不妙,慌乱之中,双手合拳向上一伸,然后重重地向下砸,“嘶”的一声,他的手被我重击了一下,而我的衣领也被扯裂了。藤冈教练的手被我的蛮力撞开,他怔了瞬间,一手抛开手上的碎布,怒喝道:

“可恶,你这小子哪来的怪力,看我怎收拾你!”

看样子他很愤怒,我惊退了数步,腰际挨到走廊的边缘之上,对着步步逼近的藤冈教练。就在这危急的时候,我眼角余光不为意地往后望了一下,原来我身在教学楼的二楼,从窗边望下去,大约离地面五、六公尺高。

我心生一计,虽然这样做有点危险,总比就这样束手就擒好多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转身,用手一推,随着“啪”的一下窗户撞击声,我已经高高地站在走廊的边栏上,我扭过头去,望着他们冷冷地道:

“哼,别当我史文业是兔崽子!”

在那一瞬间内,我还看了一下四周围观的学生,无论男女,眼神和表情都是一致的,他们惊讶得张口吐舌。不容片刻,我纵身往下跳。我立即闭上眼睛,尽力稳定重心,只听到高速下降在我耳际掠过的风声,当时间和距离倒数至零点的一刻,“碰噗”一声,尘沙高扬,震动从脚底一直贯至全身,体内每一条血管都在疯狂地荡漾着,尤其是脚部,难免会受到冲击所带来的麻痹。

我左手撑着地面,左膝跪在地上,强忍着那种麻痹的痛苦。半晌过后,我睁开了眼睛,豆大的汗珠从太阳穴一直滑落下巴。“噗拍、噗拍、噗拍”的三声,我往前一看,几本教科书掉了在地上,我再往前看,在我前面不够一公尺的地方,出现了一双女孩子的腿。

我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惊呆了的学生,还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孩,只见她左手修长的手指之间,还夹着一本练习本,但也随即也掉了在地上。我的举动把面前的女孩吓呆了,她一定是目睹我从二楼跳下来的全程经过,而且我还跌落在离她不够一公尺的地方,对一个女孩来说,这种压迫力应该足以令她晕倒才是,幸好她没晕倒,却是傻傻地站着,睁着一双美丽而湿润的眼睛盯着我。我们就这样互视了数秒,不久便听见在楼上的藤冈教练大叫道:

“你这小子可真有种,竟敢从这里跳下去,难到我就不敢吗?”

我的脚开始恢复知觉,只可惜我没时间再看那动人的脸庞,她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我回头往上看,只见藤冈教练已经爬上窗户,准备往下跳了。虽然我的脚还没完全复原,但也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撑地的左手一发劲,身体向前弹了出去,趁机站了起来。

这时,发生了一件令我难忘的事情,我的速度因为脚的麻痹而减慢了,擦过那女孩的身边时,掠起了一丝小风,把她长至腰际的秀发拂起了几缕发丝,我看到在阳光下她那丝丝分明的秀发发放出异样的光彩,同时一阵幽香袭来,那是一种我从没感受过的香味,是一种迷人的,由淡变浓,却一点不刺鼻的香味,我全身的骨头像散下来一般,再一次跪在地上。

我可以发誓,她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动人,最美丽的女孩,我实在是忍不住望后再看她一眼。只恨我此刻竟会以非法入境者的身分出现,面对着这么动人的女孩,只能避而远之。

继操场上的学生见到我后,又开始一番混乱,那些女学生们的尖叫声实在不好受,一定是藤冈教练跳了下来。我头也不回,再次运起力量,身体的力气全都集中在两条腿上,全力向校门外跑。我像一头疯牛般,横冲直撞地夺出校外,我并没回头,所以看不见藤冈教练有没有追上来。我以秒速十公尺的速度,一直跑了几分钟,总之见路就越,见巷就穿,街上的行人见到我都纷纷避开,露出惊恐的表情。我每次体育考试都能拿一百分,但如果以刚才的速度而论的话,我定可以创出个人的新纪录。当我确定后面没人再追来才慢慢地放缓了速度,刚好停在一条狭巷里。

躲到这条狭巷后,我才放下心来。这里不但潮湿,而且还传出一些霉臭,我挨在一堆发出臭味垃圾旁,不断地在喘息。虽然我逃了出来,但我能到哪里去,难到一辈子就在这躲在这巷子里吗?我双手捂住脸,心里极其混乱,想起妈妈,她现在一定是非常担心我,想着想着,眼眶里就忍不住湿润起来。

我呆呆地坐着,天色开始阴暗起来,雨水一滴一滴洒在我的身上,不久,雨点变得像黄豆般大颗,我全身都被沾湿了,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只是倾听着雨水的“沙沙”声,简直凄凉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