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拉起我的手。

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个转，最终她点了点头。

我摇头，没有谁对不起我，只是我的命不好。

我笑了，拿起手绢擦拭婆婆的眼泪。

“有娘疼我就够了，我过几日就回来，您放心１

“恩，娘疼你１婆婆有力点头。

这一刻，我觉得我是幸福的，虽然没有相公的喜爱。

可有几个婆婆对自己的儿媳如此宠爱的。

我带着小缠，坐上马车上路，可我没有打算真的去庵堂里住下。

我打算到商铺巡视一番，在凤夜城的店铺我也只去过一次。

正好去哪里看看，可走到庵堂下的云雾山时。

我忍不住还是下了马车，打算去偷偷看娘亲一眼。

我告诉自己，只看一眼。

云雾山，山高千米，有云雾在山顶盘旋得名。

山中多松树，就算在冬日也是翠绿的。

我拉着小缠的手，一步步向上走去。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看到熟悉的庵堂。

静心庵，门口有一名穿着道袍的姑子在低着头扫地。

见我们上来，抬头来，一见是我，立刻迎了过来。

“陈师傅１我恭敬的双手合十行礼。

每次来第一个迎接我的都是她，几十年来她都在清扫着面前的这块土地。

“沈小姐来了，进去吧１

“我娘还好吗？”

“还好，只是最近几日染了风寒，有些不适，正在房里休息１

“严重吗？”我急忙问道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１陈师傅不再多说。

我亦知道她不说，我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但没想到这次她执着的说让我进去，我略有疑惑。

每次，她都会询问我的意见，我说不说进去她定然不会多言的。

走进庵堂，里面的人都在忙碌着清扫。

我是这里的常客，一一个个人打了招呼。

在前院上了香，拜了菩萨之后，小缠跟着我绕过大厅，向娘亲的房间走去。

娘亲很少有病，几年来，从未见过他身体不适。

娘亲很少有病，几年来，从未见过他身体不适。

我的心里有些不安，刚刚在前面跟菩萨跪请，希望她没有大碍。

当我们来到娘亲房间时，看到的却是她病入膏肓的模样。

她穿着发旧的道袍，骨瘦如柴的躺在木板床上。

有两个道姑在一旁正忙碌着施针，我看她抬头看着房顶。

那平日里闪亮，曾经是我最爱看的眸子此刻透着涣散和茫然。

我的心猛地一痛，惊恐的退后一步。

爹爹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看着房顶。

“小姐１小缠也看到了，心疼的拉住我的手。

我看到她脸上的泪水，从脸颊上缓缓的流淌。

我也摸向自己的脸颊，我以为我不会哭的。

我的泪已经很多，哭的眼睛发痛，我的心应该痛的麻木了。

我自诩坚强，可最后我发现我高估了自己。

我的脸颊上如被水泼过一般。

此刻，我很想向后躺下去，就这么睡过去。

再也不要醒来，不要面对眼前的一切。

“小姐，夫人没事的１

小缠见我木讷的看着她，不停抚摸自己的脸颊吓坏了

透过她忧心的眸子，我看到自己绝望的脸庞。

那么憔悴，那还是我吗？

我的嚣张，我的笑哪里去了。

我淘气的将泥沙丢在哥哥的身上过。

我打哭过来家里做客的小哥哥，还发誓见一次打他一次。

我骑着马在草地上飞奔，甚至亲手打了兔子回来。

而如今，我的脸上却只有泪水，我的笑丢了。

“小姐，夫人在叫你１小缠看着娘亲的方向，瞪着大大的眼睛。

我听见声音，这才从噩梦中醒了过来，急忙转身。

正看到，娘亲半伸着手冲着我的方向招呼。

她的嘴唇干涸，苍白的犹如沾了面粉，我的娘亲什么时候，这般狼狈过。

“萦儿１娘小声的呼唤，对我来说确实极大的声音。

房间内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下来。

很多年娘没有这般叫我了，她只会叫我施主。

我奔了过去，生怕娘再不这样温柔的叫我。

用力点头：“萦儿在呢，萦儿在这里，娘您怎么样？”

“我很好１娘笑了。

笑的虚弱，但也是美得。

我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猛地转身对小缠说道

“去给我弄个毛巾过来，我给娘擦脸１

“是１小缠答应，立刻跑了出去。

我回头，正看到娘微笑的注视着我。

“很久娘没有给萦儿梳头发了１

“萦儿长大了，改萦儿伺候娘了１

我笑着说，强迫自己笑的好看。

娘伸手想要抚摸我的头发，我立刻将头伸了过去。

她的手温柔的划过我的发丝，一根根仔细的捋顺。

我感受着娘亲消失多年的温柔，低垂着得小脸上泪流满脸。

我盼了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可现在我没有一丝的开心，也明白了门口的陈师傅为何非要我进来。

娘的病很重，否则她不会这么瘦。

“萦儿，昨晚娘梦到你爹了１

娘亲温柔的抬起头我的头。

我急忙擦拭自己的泪水，来不及拿手帕。

就胡乱的用袖子去擦，此刻哪里管得了那些。

“是嘛，爹有没有给娘吹箫１

娘说爹吹箫的样子最美，几年来我们也是第一次谈论起爹爹来。

我想娘亲一定是梦到了幸福的，否则她怎么愿意提起。

“有啊，他吹的很动听，一遍一遍的吹，他还温柔的唤我１

娘亲微笑的看向窗外，还沉浸在那美好之中。

“真好１我笑着说道。

“是啊１娘亲笑着说道，低头看着我。

伸手抚摸我的额发，“萦儿，娘对不起你１

“不１我摇头，那是我不可触碰的伤痛。

我更愿意忘记。

“娘，爹应该是很在意你的，你走之后他过的不好１

“娘，爹应该是很在意你的，你走之后他过的不好１

我希望娘亲能在最后幸福一些，而她的幸福在爹爹身上。

娘亲有多恨爹爹，便爱了他多深。

“我知道１娘轻声道。

我感受到她放在我额头上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您知道？”我的惊愕不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爹在走之前，曾经来过一次，什么都告诉了我１

娘笑了，温柔的看着我。

“爹怎么说？”我急忙问道。

娘的脸颊上溢满了开心，我十分高兴。

“你爹这辈子只承认自己爱过一个女人，就是我的姐姐，

但后来他是爱上了娘的，可他不能说，

当年他答应过你的姨娘，一辈子只爱她一人。

至于他带你经商，只是怕你以后到了婆家受苦，是娘误会他了１

娘笑了笑，可我却看不到她脸上一丝的开心，甚至只看到她嘴角的苦涩。

“娘，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呢１

“娘开心啊１娘笑的更舒展了些，似乎这样便能让我宽心。

“那娘亲怎么没有跟他回去？”我心里隐隐不安。

娘亲一辈子没有说过谎，可此刻我去觉得她在说话。

听见我的问话，她涣散的眸子闪了闪，我清晰的看到了里面的逃避。

“可能是当时在执拗吧，错过了１娘轻声说道，我不在多问。

不管娘亲是为了让我安心，或者是真的发生过。

都不重要了，我不能将爹爹从地里面拉出来，还给她一个丈夫。

或许我信了，娘亲也会信。

“娘，爹在走的时候，叫了你的名字，他是真的在意你的１

我的话，让娘亲的脸立刻怔。

过了一会，她闭上眸子，有泪水从眼眶里缓缓淌了下来。

我没有骗她，虽然最后爹爹跟我说完便咽了气，可最后他挣扎的那一刹那。

我分明看到他嘴里吐了两个字，青儿。

那是娘的乳名，小时候我常常看到爹爹从院子外走进来的时候。

总是低声的唤一声青儿，然后我扑过去，

娘亲笑着走出来，爹爹会笑着亲我的脸颊。

温柔的看着娘亲，那么的美好。

以至于当我知道娘亲不是爹爹的魂牵梦萦时，我差点崩溃。

“萦儿，如果认准了就去执着吧，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１

“娘……１我没有多说什么，无力去说。

也不去提相公的事情，我希望能够利用这几天，好好的陪娘。

娘亲在我来之后，身体好了很多。

第二天竟然能够起床，脸颊上也有了红色。

她为我梳头发，跟我讲我小时候的样子。

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小院子里时的快乐。

她说我的调皮，说将来我的孩子定然也是调皮的，但也懂事。

我笑着说，等以后报给她看。

娘却沉默了，然后不停的帮我梳头，似乎要将这几年的都疏回来。

我想我又回到了娘亲的怀抱，我幸福着。

可娘亲没有给我机会，三天后，傍晚我用过饭回来。

却看到房间里布满了人，她们围着娘，大声的喊着。

我松开小缠的手，急忙跑了过去，

只见她的心脏剧烈的起伏起来，绝美的小脸痛苦的狰狞。

我紧拉着她的手，希望能够给她力量。

“沈小姐，快松开静素１

“施针１

“我不１我用力摇头，不肯松开娘亲的手。

可娘的手无力的垂在我的手心里，她的眼眸紧紧的闭着。

我看着娘亲平静的像是睡觉的样子，用力的挥动她的手。

“娘，我的头发乱了，你看看，给我梳头发啊１

“娘，你看看我啊１

“娘，我的头发乱了，呜呜１

“沈小姐１

“沈小姐１

师傅们都来拉我，她们不让我拽娘亲。

我却不听话，不断的拉着娘亲。

就如同小时候从古琴旁拉她。

要她跟我玩耍一样，将她的身子拉的甚至斜着。

见我几乎要将娘亲从床上拉到地上。

她们终究是看不下去，过来拽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