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李醍醐吃了一惊，这么近的距离，他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感受到，这个人要么隐术通天，要么修为不可揣度，更甚于他。

角落里，黑影缓缓起身，露出真容，这是一个身形枯槁的老人，身穿破旧衣衫，躬身驼背，拄着拐杖，脸上皱纹堆积，老得头发都没剩几根，像是半边身子已经入土了。

这人看上去垂垂老矣，弱不禁风，如风前残烛，即将被岁月侵灭，却让李醍醐寒毛倒竖，因为即便见到此人，依然察觉不出气息，像是一个无法捉摸的幽灵。

“莫要惊慌，莫要惊慌，我不会害你们。”这名老人颤巍巍地迈步，情绪很激烈，但因为太苍老了，上气不接下气，只挪动了半步又撑着拐杖坐下，像是一个破风箱呼哧呼哧地喘息。

“老人家，您是这个传承的……”李醍醐迟疑道。

老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指着李醍醐道：“让我看看你的精神印记。”

李醍醐犹豫一下，随即照办，激发出两道符号般的古字，让老人瞪大了双眼，像是欣赏一具艺术品般细细地观摩，点点头：“真是纯净啊，这个时代，你这样的后人不多了。”随即他眼露迷茫，表情呆滞，仿佛一下子失了神，在原地怔怔发愣。

“前辈？您没事吧？”

看到李醍醐布满疑云的神情，老人醒转，目光清明一些，咳嗽一声，缓缓开口：“不用在乎我，我只是一个死人的残魂执念，生前的很多事都忘了，只记得，在这里等人，等着后来者能开启这座地宫，我心愿便了结。”

“执念？”李醍醐恍然，随即对老者肃然起敬，“老人家，您莫不是这座地宫的看守者？”

“似乎还有一件事，一件事关重大的事情，是什么？我曾忆起，随着岁月逝去，又已遗忘。”老人没有理会李醍醐，抱头沉思，几乎扒光了头上仅存的几缕头发，最终挣扎而起，道：“只要开启那座大门，答案便在那里面！”

“这人神神叨叨的。”牛童在一旁暗自嘀咕。

李醍醐皱眉，但也拿出钥匙，准备开启大门，他相信这老人曾是祖教的一员，不然不会知道此地，化作残魂都不肯离开。

“钥匙，你是随缘者？与我教同源之人凭借精神印记便可打开此地。”老人突然呆呆地说道。

此言一出，让李醍醐手中一僵，他有点不敢置信，情报有误？费劲千辛万苦之力得到的钥匙竟然可以由精神印记代替？

他靠近大门，试探着放出印记，两枚古字放光，贴近大门时便像是铁片遇到磁石一般被吸附上去，随即大门通体晶莹通透，一道漩涡出现，很明显是一个空间通道。

李醍醐当场哭笑不得，摇摇头，早知如此，他当初只需想办法搞到罗盘就好了，省得惹来这么多麻烦事。

“钥匙是布施人给随缘者留的，通往另一个地方，不同的人，不同的传承。”老人似乎越来越糊涂了，头脑不清地喃喃自语，让李醍醐又是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钥匙还另有他用？

他没有过多思虑，眼下通道已经开启，不想生出什么变故，迅速向牛童招手，一起进入这宫殿内。

“大量的杂念涌入，让他本就残缺的意识遭受冲击，执念怕是也要消散了。”白蛋瞅了一眼老人，叹了口气，跟着牛童一起进入漩涡中。

这座宫殿不小，但当他们进入时还是被内部空间的广阔吃了一惊，里面蒙蒙一片，一眼望不到深处，向上望去，都如天际般看不到顶部，想必如先前的灵墟殿一般，铭刻了非常高级的空间法阵。

大殿内，空旷而寂静，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更无陈设，除了深处有蒙蒙雾气，其余地方一览无余。

“他们都……逝去了吗？”牛童问道。

李醍醐想了想，回答：“应该不是，我教分有五脉，这应该是布施一脉的遗地，他们时常在离开某一地之时留下一些传承，赠予机缘之人，但我觉得这里没那么简单，毕竟是上古那一支人，应该会有真正祖教的讯息留给我这样的后人。”

至于白蛋，两眼冒绿光，动作比谁都快，角落里都要仔细查看一番，催促他们赶紧前进。

“喂，你矜持点啊。”牛童无奈地追着它。

“小子，你不懂，你知道这一顶级教派当年为什么会近乎覆灭吗？”白蛋说到这里，瞅向李醍醐，发现后者并没有愠色，它继续说：“上古年代后期，这一教人得到了一部无上经文，无上到什么程度呢，当这件事情泄露，诸天万域的至强者们都按捺不住了，几乎要群起而攻之，就为争得这部经文。最终，几尊禁忌存在联手出击，历经几场破灭星空的战役，这一教四分五裂，而据闻那些强者们也没有得手，这一经文的下落成为了谜团……”

“因为一部经文，就导致一个至强道统的没落？”牛童唏嘘，“那些强者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白蛋轻叹，道：“等你到了一定境界就知晓其中道理了……说实话，当年我要不是惹到一些麻烦，得避风头，不然也想去掺一脚啊。”

听到这种话，李醍醐脸色一黑，瞪向白蛋，后者笑嘻嘻道：“当然是开玩笑，我和你教一些人也有渊源啊，那时候……另有一拨人阻拦我们，不然定要出手援助。”

它面色严肃一些，说道：“总而言之，我不认为那部经文落入敌人之手，也不相信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道统会就此凋落，经文一定还在你们这一教手里！”

他们继续深入此地，说是宫殿，已经感觉进入一片小世界般的存在，到处都是奇异的白色乳石，散发氤氲灵气，但是依然没有任何生机存在。

“这么多聚灵石，真是奢侈，自创了一个世外桃源啊。”白蛋轻叹。

他们到了深处，这里浓郁雾气缭绕，实则是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灵气，牛童一闻都一阵心神舒畅，对于修道者，此地算得上是一片修行净土，灵气的纯净度以及密度远超外界。

终于，他们看到了不同的景象，地上出现一些断裂的兵器，大多以了不得的神材炼制成，依然被破坏得极其严重，还有一些长达数百丈的沟壑，李醍醐凝视一番，觉得这像是剑气刺入地面而形成的。

这里曾经爆发过大战！

白蛋脸色不太好，自语道：“难不成这一脉人当年发生了分歧？以那部经文的重要程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哗啦啦！”

一阵金属撞击声传来，令几人一惊，深处，雾气腾腾，一道身影缓缓走近，每走一步，都伴随着锁链拉扯的声音，还有一股瘆人的凶气蔓延出，让人绷起了心弦。

“这……是人是鬼？！”见到那人的容貌，以牛童自小面对残暴猛兽的粗壮神经都感到不寒而栗。

面前的生物虽然是人形，但模样实在惨不忍睹，浑身千疮百孔，犹如被乱刀捅过，腐气滔天，右臂浮肿，左臂则是萎缩，面目模糊，仅能看清一只瞳孔，眉心插着一柄残刀，随着身形晃动，还在汨汨向外冒出泔水般的污血，真好似自十八层地狱接受过刑罚的厉鬼爬了上来。

唯一令人心安的是，这不人不鬼的怪物四肢都缠绕着粗壮的铁链，当它再一次迈步时，锁链绷紧，离牛童几人十几丈，再难寸进，只能兀自挣扎，喉咙晃动，可是没有嘴巴，只能嘶嘶地做出咆哮状。

“这里不是传承地吗，怎么会有这种怪物？”牛童后退一步，这怪物唯一一只眼睛随意瞄了他一眼，顿时全身寒毛都快炸起来了，像是被死神注视，灵魂都要被吸入那只漠然的瞳孔中。

怪物伸出浮肿的右臂，上面像是蟾蜍的背部，有许多疙瘩，此时爆裂，竟然响起铮铮之声，冲出十几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几人。

“剑气？！”李醍醐一愣，但没有乱了阵脚，两条手臂环绕七彩光芒，与白光对击，轰鸣阵阵，所有剑气消散，李醍醐后退了五六步，甩了甩手臂，感到肌肉发痛，露出惊容。

“好硬的剑气，怎么会自他的身体里钻出来？”

见到此击失效，怪物似是不甘，拼命挣扎，又伸出萎缩的左臂，手掌上勉强可分辨出三根手指，此时对着前方缓缓扫下。

无声无息，虚空中出现三柄巨大的铡刀，刀气侧漏，让空气都排山倒海般撤开，对准李醍醐劈了下去。

这是什么手段？白蛋都被震住了，一时没有反应，眼看着山岳般的铡刀呼啸着袭来。

“此怪物必是一个了不得的高手！”李醍醐蹙眉，冲到空中，全身绽放闪电，最后凝聚成一团，攥在拳头里，在靠近三柄铡刀时激发，巨大闪电横空，如烟火绽放，掀起狂暴的能量，三柄铡刀像是水中倒影一般破碎，最后消散于无。

“醍醐大哥威武！”牛童拍手叫好。

空中的李醍醐正欲落地，突然身子一僵，瞳孔骤缩，感受到一道目光投来，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像脱离了掌控，再也不能动一下。

“定……定身术？只不过以一只眼睛看着我，就定住了我的身体？！”李醍醐内心掀起了巨大波澜，明白此这怪物先前不过是试探而已，真实实力恐怕超乎他的想象，涉及到了禁忌！

“咕噜噜……”

这怪物喉咙间一动，脸上突然裂开，露出一条怪舌头，滴落下黑黄的黏液，地上嗤嗤作响，出现数个坑洞，腐蚀力惊人，正欲伸向在空中一动不能动的李醍醐，它额头上的残刀突然发光，伤口扩大，流出一大滩污血，让它一个趔趄，同时，身上的铁链也开始收紧，显现一些繁杂的符文。

李醍醐身子一松，自空中掉落下来，心有余悸地后退数步。

“你们可不要有事啊！”后方，先前的老者拄着拐杖飞也似的赶来，满头是汗，张慌失措，见到怪物，懊恼地拍起脑袋，自责道：“忘啦，忘啦，这最重要的事，我的尸体还呆在这儿！”

“你的……尸体？”几人不可思议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