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公孙昱微微点了点头：至少，这个人比起什么唐家来，还靠点谱儿。

不过，也仅仅是靠谱儿一点而已，还上不了什么台面。

虽然后世之人将‘帝师’王越的名头吵得很热，但通过公孙昱的穿越这么长时间的了解，王越这样的游侠在群雄逐鹿、诸侯争霸中其实是起不到很大作用的。否则，他也不会籍籍无名地湮灭在历史当中，只在《典论》中出现过曹丕的一番对话里。

对于王越个人来说，他只是一位游侠。能发挥作用的地方，便是在刺杀这种任务当中。

而对于王越的游侠势力来说，由于汉末游侠之风甚重，人数遍及极广，这样的势力倒是可以考虑吸纳入杨柔儿的密间机构当中。使得杨柔儿在刺探的基础上，再衍生出暗杀之类的威慑功能。

但说一千道一万，王越及王越这股游侠势力，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至于王越武力堪比吕布的，这种说法公孙昱根本不认同。

可能，两人在单打独斗当中，能斗个旗鼓相当。但在沙场征伐中，公孙昱可以断定吕布一戟便能挑了王越——虽然两人武力都很强，但武力这专业也分很多种，不能一概而论。

骑兵统御、沙场纵横这方面，十个王越绑一块儿也不如一个吕布；当然，隐匿身形、一击即中远遁千里这方面，十个吕布也不如一个王越。

武力各有其用处，若是只论单挑，那争霸天下也不用比什么士家出身、文臣谋士了。大家打仗前先选选最厉害的武将，然后比划比划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得了。

“也就是说，义姑母在幽禁期间，也并未闲着。非但暗中拉拢了一支游侠力量，还打算着借助其他势力来复辟归位？”

公孙昱语气有些轻佻和厌恶，甚至目光中都是满满的不屑。

但早已陷入权力泥潭中疯狂的何太后，根本没听出公孙昱语气中的淡淡讥讽，反而理所当然又语重心长地言道：“不错，我等原以为今生极难达成所愿。却想不到天不绝我何家，思伯你这这段时期竟左右逢源，一举成为了手握两万重兵的中郎将！思伯，昔日，你与悉文交好，现在，也是你为我何家效命的时候了！”

“如此，我何家复兴时机已然成熟，复辟归位也指日可待！”何太后激昂而高亢着说着，她的双眼在黑暗中仿佛燃烧的两道火炬，似乎要将公孙昱烧化了一般。

直到这时，刘辩才似乎刚认出公孙昱来，陡然不复刚才落魄的模样，喜出望外地言道：“义兄，是你义兄？实在太好了！朕这便下密诏，令表兄领兵除贼，助朕归位！如今关东群雄一心襄助于朕，城内游侠又为我等羽翼，只需表兄领兵一击，长安城内里应外合，天下传檄可定！”

公孙昱跟看白痴一样，扫了一眼声音都已歇斯底里的刘辩，随后将目光投向真正主导这间小屋的何太后，虽然，此时的何太后跟刘辨的状态没啥区别，但，公孙昱还是问道：“姑母也是这个意思？”

何太后似乎很恼怒刘辩的胸无城府，但以她的智商，也就到这个份儿了：“思伯，此事尚且不急，将近一年的时间我等都忍了，也不在乎这一朝一夕。不过，姑母可以确定的是，一旦大事达成，思伯你便乃汉室大将军，统御天下所有兵马！我们何家，从此将成汉室第一外戚！到那时！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

公孙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发现无知之人真的很可怕：一个被废的王妃，只是跟一个游侠有些纠葛，他们就异想天开地认为长安所有游侠势力都归顺了。关东群雄明面上打着归正统的旗号，实则干着割据自立之事，可他们就信了关东群雄会全心全意地帮助他们，甚至，会帮他们匡扶汉室。

最主要的，是进屋这么长时间，他们根本连问都没问一下自己的来意，便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是来帮助他们了。仿佛，公孙昱帮他们，是理所应当一样。

政治要是这么好搞的话，那汉室怎么就从你们手中没了呢？

不过，出于占据历史上公孙昱身躯的这一缘故，公孙昱最终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义姑母，如今天下汹汹，混乱不堪，生死只在旦夕之间。尤其这复辟归位一事，更是杀身引祸之举，不如在下想方设法将义姑母等人秘密送入南阳，当一寻常百姓可好？毕竟，一旦此事暴露，必然会引来杀身之祸！”

刘辩当时目瞪口呆，可反应过来后，眼睛里那酒精造成的朦胧中已透出锋利的凶光。

何太后也似乎没想到公孙昱会说出如此话来，但她毕竟比刘辩要强一些。赶在刘辩坏事儿之前，一把拉住刘辩，随即走上前对公孙昱充满长辈的慈笑道：“思伯，你可是怕了？自然，这种大事你也是要思虑再三的，姑母不怪你。可你身为我何府旧人，注定的就是这样的宿命。只要你能助老身母子归位，届时你予取予求，姑母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看着两个沉浸在自己美梦里不肯醒来的痴儿，公孙昱已无话可说：所谓乱世，最显著的不是烽火连天，不是刀光剑影，而是整个人心都乱了。

董卓想着权势滔天、横行无忌；刘协想着巩固皇权，重树君威；士大夫想着分疆裂土，为所欲为；就连这在长安郊外的一座小屋里，早就被历史抛弃的废后废帝，竟然也妄想着再品尝一把权力的滋味。

甚至，他公孙昱不也想着拨乱反正，以干戚济世吗？

沉沉的历史叹息堵在胸间，公孙昱恍然间便明白：这一次，他白来了，自己穿着宦官衣服，用了那么多时间才来到这里

而看到公孙昱久久无语，忍耐到极限的刘辩忽然怒吼起来：“公孙昱，你竟然违抗朕令！你该杀，该死，连你都敢瞧不起朕！待朕重拾河山后，必然要将你千刀万剐！”

这吼声忽高忽低，漂浮不定，配合着刘辩那狰狞削弱的脸，竟如夜枭啼哭。

啪地一声，骤然响在这仄窄的小屋当中。

“辩儿，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何太后一听刘辩叫嚷，便知事情不妙。

此时的刘辩万念俱灰，情绪经历大喜到大悲后到了顶点。

何太后万万没想到，刘辩已然疯狂了起来，声调变得高亢而愤怒：“朕乃天命之子，乃汉室正统帝皇！这天下，本就该属于朕的！母后，你不该如此仁慈，你所说所做的都错了，朕就该杀杀杀，杀尽所有人，才能夺回皇位！”

公孙昱微微歪头，不经意便看到身侧的唐氏，开口问道：“在下想知，假如可能，陛下归位后又当如何对待唐妃嗯，对了，还有那个帮陛下夺回皇位的王服？”

“这等贱婢，自当降为宫人，服侍后宫一生都不足以偿其罪！至于那个王服，竟敢想着染指朕的女人，朕自要将其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刘辩嘶声大吼，声音有如狼嚎。

公孙昱当即恍然：“那在下助陛下归位后，陛下因惧在下权倾朝野，想必也会狡兔死走狗烹喽？”

刘辩闻言登时警觉，可就在何太后那双凌厉警告的眼神下，他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不，朕不会杀你的，你如此不恭不顺，朕自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好！”

“刘辩！”何太后猛然一扬手，看样子还想唤醒刘辩。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再懦弱的孩子，承受的压力也是有限的。

刘辩这一次非但挡住了何太后的一掌，更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柄精致的bi shou，狠狠地刺入了何太后的腹中：“母后，朕长大了，朕不想再被你说教了。因为你实在太烦、太让人厌恶了！”

一朵艳丽的血花在何太后白色的衣服上绽放，迅速泅湿了整个一大片。何太后紧紧抓住了刘辩那污秽的衣袍，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满眼的不甘却逐渐黯淡，最终光亮彻底散去。

公孙昱这一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当他赶到何太后身旁时，却已无可奈何。他只能默默地阖上何太后不甘的眼，攸然望向一旁的刘辩。

此时的刘辩，则如傻了一般，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染血的bi shou，神智早已迷乱。

他呆呆愣愣的看了眼手中的bi shou，鲜血正缓缓地沿着bi shou，从bi shou的尖端流下，旋即，刘辨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何太后，以及那一地鲜血。

旋即，他似是反应了过来，手中的bi shou滑落，旋即跌坐在地。

“我杀了母后”呆傻了的刘辨坐在地上，呢喃了一句。

不过很快，他失去了焦距的瞳孔恢复了神采，他似乎有了决断，捡起了bi shou，眼中蓦然凶戾一闪，大吼一声道：“母后，孩儿不孝，到了地府，我等再复辟归位，重拾旧河山！”

言罢，刘辩当即用bi shou在自己脖颈上一抹，血花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