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半年后。

吴松带着伍媚来海南度假，下飞机时给卓皓空打电话，卓皓空说他正在海上参加救援活动，得晚上才能聚。

到了晚上，三人在海边支起一个烧烤架，一边烤肉一边闲聊。

半年前，官方宣布，sq370航班的骸骨在大西洋被找到，钱教授已经正式宣告死亡。伍媚尝试着接受吴松，两人目前正在交往。

这半年来，zg001的订单如雪花一样，从全球各地飘过来。伍媚他们都要忙疯了，好不容易强行申请了几天年假，特意过来看看卓皓空。

卓皓空黑了，瘦了，成天在海上进行救援工作，不黑不瘦才怪。

不过，精神还好，远没有半年前那样憔悴得让人忧心。

半年前，林碧出事。

在航展的第二天，林碧说要去看当地的一个什么矿石，卓皓空当时还要执行飞行任务，没能同行。那天晚上，林碧没有回来，在长达一周的等待与搜索后，当地人发现了那架小飞机撞山而毁的遗骸。

那段时间的卓皓空，就跟疯了一样，他拒绝承认林碧已经去世的事实。

之前他们经历过那么多生死关头，每次都能平安脱险，怎么最后会死在这样低级的事故里？

可是所有的事故报告，包括现场的情况，都指向那个结局。

飞机撞山，落入峡谷，除了落在河边的机尾，其他东西，连机带人，都被卷入了激流，再也找不到了。

卓皓空就是不信，天天在林碧出事的地方搜索，从空中搜索，变成徒步排查。

白珊过去陪了卓皓空一段时间，最后也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再后来，卓皓空来到了海南，在他上次租住的宾馆里，一住就是半年。三个月前，海上搜救队请卓皓空出山进行一场海上直升机救援，卓皓空去了，自此成为了一名救援队员，最近老是泡在救援队。

几串烤肉下肚，卓皓空问起大家最近的情况。

伍媚神色微黯，“别提了，每次柔柔一说起林碧就哭……”

吴松赶紧看了伍媚一眼，伍媚知道自己失言，连忙闭了嘴，抬眼偷喵卓皓空的反应。

卓皓空的神色倒是如常，也许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最近有许墨的消息吗？”等了一会，卓皓空问。

“听说在打官司，美国公司要求赔偿，许墨找了律师为自己辩护，可是，那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也给对方造成了损失，结果不太乐观。”伍媚遗憾道。

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就这样陨落了。在许墨举办记者招待会时，他的风头一时无两，好多少女都将他视为偶像，说到底，还是太贪了。太贪的人，往往什么都得不到。

一旦辩护失败，等待许墨的，就是一场牢狱之灾。

他一辈子都在摆脱父亲坐牢的影响，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居然和父亲一样。

卓皓空也不免唏嘘，看到许墨这个结果，林碧应该会觉得难过吧。

接下来的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林碧，无非说起各自工作上的趣事，等夜深后，伍媚有点困了，吴松先带她回宾馆，吴松本来还想多陪一陪卓皓空，被卓皓空无情赶走，“我晚上还有事。”

晚上卓皓空真有事。周橙约了他，说有东西要给他拿过来，之前卓皓空计划向林碧求婚的时候，曾经买了一枚戒指，订制的，最近才刚刚送到，地址留的是林碧姑妈家，周橙收到快件，便给卓皓空送过来。

周橙变化也挺大，没之前那么浮躁了，听说最近还在自学法语，想有机会去留学，多看看世界吧。

将快递交给卓皓空时，周橙由衷道：“在遇到你之前，我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爱情。林碧虽然不在了，可是，她真的很幸运，她遇到了你。我也要谢谢你，因为你，我现在愿意去相信一些东西了。”

“你弄错因果关系了，有些东西，不是你看见，所以相信，只有你自己相信了，它才会存在。”卓皓空笑笑，“不是林碧幸运，是我太幸运，遇到了她。”

“可是，你从来不觉得她奇怪吗？”周橙问。

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林碧，一直是个奇怪的、惹人讨厌的小孩啊，卓皓空为什么那么喜欢她？明明已经去世半年了，他还要在海南守着她的记忆？

“明明是可爱。”卓皓空很认真地纠正。他不许别人说媳妇儿坏话。

周橙“嗯”了一声，也不觉得嫉妒了。

可能这世上就是有一个人，是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他能欣赏你，鼓励你，赞叹你，忠诚于你。所以啊，是不是也有一个人，是完全属于她的，就像林碧和卓皓空一样？

她不能着急。她的先学会相信。

快递已经送到了，周橙赶着回家，走到玄关的时候，周橙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道：“你定制的那个下飞机戒指，和林碧的飞机模型很像啊。”

定制的戒指，是一个小飞机造型。

“本来就是按照那个模型做的。”林碧很宝贝她爸爸留给她的飞机模型，卓皓空于是悄悄拍了照片，发给了珠宝加工厂。

“那个模型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周橙感叹。

卓皓空奇怪地问，“不在家？”

他记得半年前他们前往拉斯维加斯时，林碧并没有将飞机模型带上啊，按理说，应该还在家里才对。

“就是你们去拉斯维加斯不久，林碧有天打电话来，让我们把小飞机模型邮寄到一个什么地方去……”

“什么地方？”卓皓空顿时警觉。

“我找找啊，当时应该用手机记下来了。”周橙赶紧打开手机，一阵猛翻，果然找到一个地址。

卓皓空将地址拿过来一看，他去过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地址上写的大厦。这是一个空地址。或者说……是个中转站？

“哎，我舅舅舅妈，就是林碧的爸爸妈妈，当年就是搞飞机研发工作的，他们最后就死于飞机出事，林碧也……哎，你们是一群为理想而生的人，我之前还挺嫉妒你们的，不过现在啊，我觉得你们挺苦的，真的没有普通人活得舒服。我啊，还是好好当普通人吧。”周橙一边念叨，一边走出门。

卓皓空没有说话，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卓皓空转身推开宾馆的窗户。

海岛的夜风呼呼呼地灌了进来，卓皓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不再颤抖，他很想笑，或者大吼几声，不过，最终的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抬起头，望着天空如蓝丝绒一样美丽的夜空，轻声道：“还会再见吧，林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