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狄王来使
作者:宣娇      更新:2019-08-10 15:52      字数:4461

戈日重华自从郝邑回来后,知道自己从盟会上私离逃离,狄王必不会善罢干休,因此戈日重华虽在宫内养着伤,其实一点也没闲着,一面让赤那调动军队,积极备战,一面让莫貉前往留吁,找留吁国主商谈联手抗狄之事。

果然几日后,狄王派出使者来到翟国,戈日重华在正殿接见,让太子、国师和重耳等一众臣子陪同,因赵衰去了蒲城,重耳便带胥臣一同进宫。

这使者不是别人,正是替狄王挡了一箭的图坎,大约是箭伤还未完全痊愈,图坎左肩缠着绑带,光着上半个身子,见了戈日重华只抱了抱拳,便直挺挺地坐下来。

重耳忽然心中一紧,只见图坎胸前挂着一枚狼形铜牌,和在那海房中搜出的狼形铜牌一模一样。

戈日重华道:“不知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本使奉大王之命,前来捉拿前番在盟会上行刺大王的刺客。”

戈日重华原以为狄王此番派使者前来,是责怪自己逃离会盟,自己本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辞,不想狄王不提此事,而是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个罪名。

戈日重华沉声道:“这就奇了,我奉了大王之命,前去参加会盟,不知怎得盟会上突然出现变故,我唯恐贵国生变,耽误了回国的行程,所以不辞而别,我正要写信,请大王见谅,可听使者这一说,大王竟怀疑刺客是我指使的么?”

图坎嘿嘿一笑:“是不是由国主指使的,还需将刺客带回去,由大王审讯后才能判断。国主只需交出刺客就行。”

戈日重华皱眉道:“你口口声声要我交出刺客,却不知使者口中的刺客究竟是谁,现在何处?”

图坎一指座上的重耳,“就是此人。”

众人不觉一愣,戈日重华道:“他是我跟前的随从,使者说他是刺客可有什么证据?”

“此人跟随国主前去参加会盟,可举行盟誓那日却去向不明。而且狄王已经派人打听过,此人乃是中原人,来翟国不久,就深受国主信任,常令其随侍左右,此番国主还特意带他前去参加会盟,其中的原因恐怕只有国主知道吧?”

戈日重华道:“仅凭这一点就断定他是刺客,未免太过牵强,可有人见过他行刺大王?”

“如今大王正在四处搜捕刺客,所有嫌疑之人一律都要带去大都审问,他当然也不能例外。”

重耳哈哈笑道:“狄王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要说那日各首领身边的随从不计其数,既使有所缺席,狄王哪里能看得过来,何况在下只是一普通的随从,武艺箭术都属末流,翟国高手济济,若真要派人行刺,狄王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图坎沉下脸来:“就是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别以为你换了装束,我就不认得你。当初在翟狄边境时,你和几个同伙一番花言巧语,用诡计抢走了俘虏,还杀了我的手下人,若不是那日你们跑得快,早就成了我的刀下鬼。”

重耳道:“使者这话就不对了,那日明明是你们虐待俘虏,又见钱眼开,意欲抢劫路人,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图坎怒道:“好你个巧舌如簧的小子,我看你大有可疑,必定是汉人派来的奸细。”

图坎转向戈日重华:“国主,中原人奸滑诡诈,国主千万不要受其蒙蔽。”

戈日重华无意听两人唇枪舌剑,挥手道:“使者想必是搞错了,这随从举行盟誓那日患病不起,留在馆邑中养病,连行宫也不曾进得,这是有人可以作证的,如何会去行刺大王。”

“国主的意思是宁可相信一个下人,也不愿相信大王?大王如今对国主可是深为不满,国主那日还未盟誓就不辞而别,还将军队埋伏在郝邑四周,伤了我赤狄不少兵士,国主难道为了维护一个下人,要公然违抗大王的命令吗?”

戈日重华一时语塞。

图坎话锋一转,又道:“本使临行前,大王也曾交待,我赤狄与翟国本都是炎帝之后,同根同源,多年来联手对抗中原诸候,可以说是兄弟情深,若国主能答应大王的条件,表明国主的诚意,大王还是愿意继续与翟国友好相处的!”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国主若能将公主嫁给大王,让两国结为姻亲,则赤狄和翟国必定世代友好,子孙传世,纵然两国之前有什么隔阂,也将消于弥形!”

戈日重华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图坎今日来的真正目的,是要讨要推木香,之前追拿刺客不过是借口而已,戈日重华道,“大王年近六十,后宫妃妾成群,最年长的太子都已过而立,而我就这一个女儿,今年才年方二十,嫁给大王恐怕不妥吧!”

图坎冷哼道:“本使言尽于此,还请国主考虑清楚了再给我答复!”

图坎说完昂然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出宫去。

在坐的臣子都面面相觑,有大臣道:“狄王派使者前来,明着是要捉拿刺客,实则是想强娶我翟国公主,公主是国主的掌上明珠,怎可嫁给如此骄横无礼的狄王?”

赤那也愤然道:“父王,狄王欺人太甚,儿臣己调集了五万骑兵,可以随时待命。只等莫貉从留吁回来,咱们就可与留吁联手抗狄。”

国师道:“此事还请国主和太子三思,咱们翟国国小力弱,周旋于各强国之间,奉行的便是以和为贵,忍字为上,这才使我国数十年来幸免于战乱,平稳度日。如今若要与强狄开战,则使我国成为第一个挑起赤狄内乱的国家,狄王必会号召其它部落,集合全部落的力量对付我国,纵然留吁愿意与咱们联手,咱们又能有多少胜算?”

群臣中当即便有不少人纷纷附和,有将领道:“请国主以大局为重,切勿为了一女子,一个外来的小子,断送我翟国的百年基业。”

此人说的女子指的是推木香,小子自然就是重耳了,只不过碍着重耳在场,不好直说罢了。

戈日重华自那日从山上摔下后,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此时又听众人争论不休,只觉心烦意乱,国师看在眼里,向众人道:“今日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大家还是先散了,容国主再考虑考虑!”

赤那还欲再说,戈日重华站起身来,由国师搀扶着,转身回寝室去了。

臣子们也纷纷散去,重耳与胥臣从宫中出来,到了宫外,胥臣道:“图坎终究还是认出了我们,必是他在狄王面前加油添醋,才让狄王下令将公子抓到大都去。”

重耳道:“明眼人都知道狄王前来抓刺客只是个幌子,真正目的是为了娶推木香,即使将我交出去了,狄王一样是不会放过公主和翟国的。”

胥臣忧虑道:“话虽如此,可强敌当前,他们这些鼠目寸光之辈,谁还不是光顾着眼前,即使国主不想将公子交出去,只怕他手下的臣子也不肯善罢干休,公子难道没有听见国师的话吗?”

重耳道:“胥先生放心,我重耳万万不会如此束手就擒的。”

胥臣道:“还有一事,我觉得颇为蹊跷,按理说国主正当壮年,可我今日暗中窥他神色,似有病入膏肓之色。”

“先生此话当真?”

“公子难道忘了我祖上几代行医,望闻问切是少不了的,尤其是望气之术,更是行医的基本功夫。”

“依你看,国主得的是什么病,还能支持多少日子?”

“这却不好说,需把过脉,问过病情才能下定论。”

重耳道:“其实细想起来国主的病确实早有端倪,咱们还需查实才好,此事先不要和别人提及,改日找机会我带你进宫面见国主,好好给国主诊诊脉。”

戈日重华刚回寝宫,阿如伊便已经得知狄王派使臣来,要娶推木香一事,急匆匆赶到寝宫来找戈日重华。

阿如伊一番哭诉,声泪俱下,坚决不同意将推木香嫁去赤狄,闹了半日,直将戈日重华闹得烦燥不堪,戈日重华只得耐下性子,百般劝说,这里刚派人把阿如伊搀回宫去,门人来报说推木香来求见。

戈日重华知道推木香也是为了此事而来,便命侍卫将宫门拦住,任何人不得放入。

推木香向来出入宫廷自在惯了,什么时侯被人拒之门外过,见这个节骨眼上父亲竟然不肯见自己,又气又恼,公主的心性儿上来,一怒之下跑出宫,直奔图坎所住的馆邑去。

推木香闯入馆邑大门,士兵也不敢拦着,推木香问明了图坎的屋子,大踏步就往里走。那图坎正脱了上衣,让下人给自己肩上的伤口换药,只听轰然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推木香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图坎喝道:“什么人敢擅闯本使的屋子?”

推木香抽出袖剑,直指图坎:“你家大王不是要娶本公主吗?让他从大都一路跪行来我翟国,再献上你的人头作为聘礼,本公主或许会考虑考虑。”

说完推木香跨步上前,一剑朝图坎砍去。图坎正俯趴在床上,急忙翻身跃起,避开一剑,推木香第二剑又刺到,图坎手中没有武器,只得左右闪避,这屋子又窄小,图坎见无路可退,急中生智,一纵身从窗口翻了出去。

身边的下人此时才反应过来,忙提了图识的刀和弓箭跟着跑出来,不想图坎刚才一使劲,肩上的箭伤迸裂开来,疼得他呲牙咧嘴。

见推木香从屋中追出,图坎也来不及穿衣,跨上栓在院里的一匹马,勒马就往外走,边走边发狠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戈日重华,好你个蛮横无礼的泼妇,待本使回去禀告了大王,领千军万马来踏平你小小的翟国。”

图坎走后,推木香犹觉得十分委屈,也不想回宫,径直来到重耳府上。

重耳正和狐偃商议如何应对图坎,见推木香闯了进来,然后一头趴在书案上放声大哭,重耳和狐偃两个大男人,对此都是束手无策,府里头又没有女眷,也不好相劝,两人只得陪推木香坐着,待她自己哭完再说。

推木香哭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止了哭,将戈日重华不肯见自己,自己一气之下,大闹馆邑,把图坎赶跑的事说了,狐偃拿话劝慰了几句,总不过是国主总是以爱女为上,必不忍心将公主推入火坑,云云。又坐了半日,推木香才消了气,狐偃见推木香已是无碍,遂让人送推木香回宫去。

推木香走后,狐偃道:“我正思忖着如何打发这个图坎,她这一闹到是帮了咱们的忙,趁着国主还未打定主意,咱们从旁趁热打铁,劝国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与赤狄撕破脸面,也可免除了咱们的一桩心病。”

重耳道:“只是便宜了这个图坎,那日我见他颈中挂着狼形令牌,正想找他质问,不想被他早早逃脱了。”

“看来这令牌与赤狄不无关系,我会让人慢慢打听。”

究竟向赤狄开战,还是求和,此事在朝中久议不决,国师和赤那两派手下争论不休,戈日重华心情烦燥,加上身体尚未痊愈,一连多日,下令任何人都不见。

颠颉和魏犨在宫中任职,对戈日重华的情况自然了如指掌,这日戈日重华身体略有好转,魏犨便派人通知重耳,重耳带着胥臣进宫求见戈日重华。

重耳在内宫门口见到正在执守的魏犨,魏犨低声道:“国师已经进去了大半个时辰,现在还没出来。”

重耳会意,进了宫门,内廷总管出来让两人先在外室候着,重耳和胥臣又等了半晌,才见国师带着个内侍从里面出来,那内侍手中拿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只青色的小盅子。

国师见了重耳,躬身行了一礼,道:“让公子久等了,不知公子求见国主,可是为了狄王求娶公主一事?”

重耳道:“听说国主久病不愈,在下前来探望,若能为国主排忧解难,则是更好了!”

国师叹道:“国主的病确实有一大半源于心病,国主是个仁慈爱民的君主,一心为翟国的大局着想,不愿见翟国从此陷入战乱,同时又舍不得爱女嫁去赤狄,所以左右为难,神思虚耗,直到今日病体才有所好转。公子进去了,千万不要再让国主劳神才好!”

“有劳国师提醒,在下自有分寸!”

重耳与胥臣进了内室,见戈日重华半躺在长榻上,虽已是近夏至的时节,戈日重华披着件厚实的驼毡毛绒毯,脸色有些萎顿。乌雅屈膝跪在榻边,手中拿着汤羹,一勺一勺地吹凉了,喂到戈日重华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