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个小时后，太阳沉入地平线下，夜幕降临了。

漆黑的夜空中群星开始闪耀，整个卵形的人工岛也是灯火辉煌，如果路过的卫星能有幸拍下此岛，定然会发现它与临近海岸线上那些大都市发出的光线几乎是同样的璀璨夺目。

不过整岛并非处处光彩至极，在东区的第二测试场此时被笼罩在寂静的黑暗中。

伪装成夜视仪的多用途魔法探测器被轻轻从头盔上扳下，正对着双眼，随即顶部的开关被按下，眼前便出现了两团微弱的绿光，那是从探测器的目筒部位发出的。

这台魔法探测器不仅仅能“看到”任何暴露在空气中的魔法现象，还兼具夜视、反幻术的能力。

张北江摘掉了眼镜，透过目筒看着视场中泛着单调绿色的训练场，此刻场地便扩展延伸了数倍之大，在新增的平地上出现了联体别墅、教学楼、木屋以及小高层等常见的建筑。

似乎是要我们这些魔法师玩夜间近战？张北江这么想着，艾司岚过来拍了拍他肩膀。

“做好准备！”

张北江点头，发动了hk416内部回路，让“唤物者”导轨从虚空中召唤中圆筒状的“战术熄灯器”、“peq-15m”魔法指示器以及一个前握把，它们被意念分别被安装在导轨护木的不同位置上。

一切就绪，他摸着头盔喊道：

“先知先觉！”

头盔内的超感咒被发动，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被瞬间强化了。周围魔法师的脚步声、呼吸声甚至小动作发出的细微声音都清晰地涌入他的耳朵，而部分背景杂音则被耳机给遮蔽掉。

艾司岚又拍了拍他，竖起大拇指，示意“准备完毕”，张北江也竖起大拇指以示回应。

结界外依然有不少魔法师静静伫立着，人类魔法师选择施放了夜视魔法，而不少亚人魔法师则使用着自己的血统天赋穿透面前的黑幕。

一时间，若干双散发着光芒的红瞳、紫瞳与黄金瞳在他们数十米开外的结界外闪烁着，若是有麻瓜闯进这里，定然会惊呼是不是走到了鬼片的拍摄片场。

两位裁判耳语一番后，举起了魔杖：

“各就各位！”

张北江和艾司岚抄起魔杖，低姿态准备。眼瞅着就要开始测试，艾司岚突然说道：

“我的后背能交给你负责吗？”

“能！”张北江目视前方，手中的魔杖指向地面草坪，毫不动摇。

“那你的后背能交给我负责么？”

张北江再次犹豫了，不是他不信任艾司岚，他知道这个出色的家伙能办到，但是艾司岚承担后卫职责的话，那么自己就要站在他面前充当“突击手”。

他不贪生怕死，一直打后卫的他害怕自己没有身为突击者的能力，害怕无能的自己会连累到身后的艾司岚。

“能吧.....”张北江口气软了下来。

“嘿。”艾司岚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别害怕，有我在！”

张北江深呼一口气，点点头，现在不过是一场检测而已，只会失败出局，不会失败送命。

放开了打吧。

一声爆响！第二阶段测试开始。

“1，2，走！”

两人举起魔杖并肩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不要快，不要慢！跟着我的脚步来！”

“我明白！”张北江稍稍放慢步伐，避免朝前脱节。

在空旷的场地上，两人朝着他们第一个目标——30米开外一块开着多个方形孔的不规则砖墙前进。

四周安静极了，强化过的感官没有发现任何能引起人警觉的异常现象，魔法探测器也没有检测到什么，这反而加剧了张北江的不安。

天知道测试的组织者们会在黑暗安排什么出人意料的“戏码”。

果不既然，当他们即将绕过砖墙时，两声爆响扑面而至，8个穿着黑袍的家伙凭空出现在100多米外的场地上，他们身材高大，浑身上下被宽长的黑袍所覆盖，散发着一种阴森的气息。

“是训练用的人偶，但不知是敌是友。”艾司岚示意张北江停下，举起魔杖警戒。可就在这时，那些人偶掏出魔杖，咒语瞬息而至！

“前方遇敌！”“前方接敌！”

几乎同时大喊出来的两人退到砖墙后，靠在墙体左右两侧。张北江在左，艾司岚在右，他们稍稍探出上半身，将魔杖搭在砖头上指向念咒：

“昏昏倒地！”“速速禁锢！”

一道红光与一条粗绳划过了夜空，直奔人偶而去，然而这些动作迟钝的人偶并没有怎么闪避，飞来的魔咒纷纷擦过打空。

“距离太远，超出魔杖的精确施法距离！”艾司岚抄过背后的hk416，蹲下来摆弄导轨上的配件，“掩护我！”

“收到！”张北江晃到艾司岚身后，越过他的头顶向着那些逐渐靠近的家伙念咒。

不断有带着骇人声响的光束从他们身边和头顶飞过，作为掩体的砖墙也被击中数咒，看起来似乎是安然无恙。

但是从探测器的视场中，可以看到在墙体及其附近布满了星星点点的亮白色斑点。那是咒语击中后向周围溅射出的剩余魔力。

人偶似乎的智商似乎不高，使用的咒语几乎都是对人用咒语，而没有可以破坏墙体的。

“好了！”艾司岚用后背拱了拱张北江，以示自己做好了射击准备。

“掩护我！”张北江后退一步半跪在地，抄起了自己的步枪开始摆弄。艾司岚则起身靠在砖墙上，接替他填补火力空隙。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束从方盒状的peq-15m指示器上射出，落在了其中一个人偶身上。被带有魔力的红外线照射到的话，它的身体在接下来的60多秒内会有一个无法消除的标记。

当然，只有魔力探测器才能看到那个“醒目”的三角形光斑。

“倒下吧！”

艾司岚透过内红点瞄具看着那个正在蹒跚而来的人偶，扣动了扳机。

一发魔法弹以每秒998米的初速飞出枪口，正中人偶胸膛。它撕裂了长袍，击穿了衬衫，但是却并没有穿透身体，而是在魔法的作用下停在人偶的仿真皮肤表面，弹头内被艾司岚指定的魔法通过皮肤“注入”到它的身体内。

被击中的人偶如受雷击，“噗通”一声仰天栽倒。

他一调枪口，却发现剩下几个人偶突然像猿猴一般灵活起来，它们借着场地上沙袋堆之类的杂物向着砖墙这边肆意地发射着魔咒。

“该死的，一个个都成精了！”艾司岚咒骂了一句，他射中了一只从沙袋堆后探出的手，然后被密集飞来的魔咒压制住。

“就位！”

张北江按下魔法指示器的开关，返回到自己的阵位上，却发现他们根本无法突出去，只能呆在墙后，听着泼水般射来的魔咒撞击墙面的“乒乓”声。

“施放涅斐勒烟雾弹！”见对方人多势众，艾司岚下达命令，现在不可强攻，只可智取。

“收到！”

张北江从腰上的副包里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的物体，它的个头和一个棒球差不多，不过却有着磨砂质感的黑色金属外壳，摸上去不会滑手。

“解除精神保险！”

他一想完，一个小勾手就把它扔到墙外五六米远的地方，然后低下头蜷缩身子，一声高喊：

“引爆准备！”

刚一落地，那黑球便“嘭”地一声爆响炸开，在墙体前方极速形成了一道30多米长5米高的环形白色烟带，它像是一堵墙般凝固在空气中，无视着任何方向的空气流动。

人偶们的魔咒如同利箭一般射入雾中，然而像是遇上一团绵软的棉花一般，大部分魔咒再也没有飞出来，只有少量魔咒侥幸飞出，但是原先的飞行轨迹却大幅度偏离了。

见魔咒的危险消除，艾司岚起身探头，切换了观测模式的魔法探测器依然可以透过那“重重迷雾”观察着对方的动向。

现在整个战场的态势已经向两个年轻人单向透明。

见视线与魔法受到遮蔽，三个人偶跃出临时掩体，组成正三角队形缓缓推进而来，而另外四个以两人为一组，在左右两翼缓缓逼近。

三组人马相互掩护，稳步推进，逐渐逼近他们。

艾司岚向张北江打出手势，他示意张北江解决左翼，而自己解决右翼，然后从后腰上挂着的副包内也掏出一个圆滚滚的物体，不过这个物体上却带着附有金属保险的长方形突起。

“引爆预备!”艾司岚后撤一步，向着正面的人偶三人众们投出了手中的魔能震撼弹。

三个人偶小心翼翼地推进到距离白雾还有30多米的地方，忽见一圆形物体从雾中飞出，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四散卧倒。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团刺眼过目的闪光在人偶面前炸开，与之相伴而生的巨大冲击波从爆炸的原点向着四周扩散开，激烈地干扰着人偶们的仿真神经。

不仅是中央的人偶们停止了活动，就连两翼人偶们的动作也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

张北江向左探出上半身，这回他换做左手持枪，右手抓住护木，整把hk416向右倾斜着被他“抱在怀中”。

装在枪管右侧护木上的指示器将一束红外线投向某位躲在破木箱后的人偶，受到冲击波震撼的他正抱着脑袋左右摇摆，丝毫没在意也根本无法看到红外线正透过木箱的大洞照射在他的腹部。

“四分五裂！昏迷不醒！皮肉不侵！咒语生效！”

在确认完所有要发动的咒语后，他扣下扳机。小小的金属弹头穿透了烟雾，飞过木箱的洞，如他所愿击中了作为红外线标记的“同心圆”图案。

魔法指示器可以被使用者用意念调整投射出的图案样式，和艾司岚的“三角”不同，他选择了“同心圆”。

人偶慢慢悠悠地倒下了，而他的同伴则躲在一块木箱旁由钢铁制成的方形水罐后，长袍袖子出卖了他的具体位置。

“削铁如泥！四分五裂！昏迷不醒！皮肉不侵！立生效！”见此情景，张北江额外发动了弹头内预置的破甲咒。

而高速弹头似乎还没来得及发动能撕裂200毫米厚轧制钢的破坏咒语，仅凭巨大的动能就将水槽打了一个对穿，正中人偶心脏部位。

撕裂、停止、注入魔咒，一套完整的咒语生效流程在0.01秒内一气呵成，失去魔力的非杀伤性魔法弹从袍子中落下，几乎是与人偶同时坠地。

右边的艾司岚也是“砰砰”两声快速得手。

“攻击正面！”两人将枪口指向墙体正前方的三个人偶。

那三个神志不清的人偶此刻正倒在地上动弹不起，他们距离爆心最近，所受到冲击也最大，已经彻底失去了继续念咒的能力。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两人还是给它们一“人”一发，以确保他们不会有再度起身的可能。

凝固的烟雾开始失去了约束。逐渐随着夜晚清冷的海风飘走，整个场地再度沉寂下来。

“清除！”“清除！”环视场地多遍确认没有危险后，两个年轻人向对方发出情况通报。张北江回头望着艾司岚，艾司岚冲他一点头。

“走！”

两人刚一绕过砖墙，又听得数声爆响，这回是二十多名黑袍人偶从虚空中杀出，这回他们不仅持有魔杖与枪支，此外还向双人小组投掷了反幻影移形手榴弹！

“前方遇敌！”

两人又得像复读机一般喊一遍，被迫后撤到砖墙后还击。

现在他们可无法故技重施再扔一边烟雾弹了，对方不仅人多势众，而且射来的小口径魔法弹不断地击中薄薄的墙体，不时有弹头从墙背后穿出，打中他们的防咒背心。

“准备后撤！”艾司岚见势不妙，招呼张北江跑路。

“跑！”

张北江率先脱离战线，回头就跑。但这并非是一去不复返，他估摸着步数突然转身，一个利索的单膝跪地，一面向着敌人射击，一面朝着艾司岚高喊：

“撤！”

艾司岚也从交火线上上脱离，大步流星地跑来。他避开张北江的火线，也心算着一定的步数到达张北江身后的某个位置，反身单膝跪地，将保险位置调成“auto”，开始打出一串长点射。

“跑！”

听到身后的呼喊声，张北江心知艾司岚已经就位，于是顶着散射而来的魔咒与魔法弹转身撒开腿就跑。

贴着身前身后的两块厚重板子此时对他来说就是如同在肺上挂两麻袋沙子一般的累赘，这无法被抵消重量的对魔用插板正让他的体能消耗得跟从水龙头中倾泻下来的自来水一样快。

然而想归这么想，可让他脱掉背心却是拒绝的。人体中咒概率最大的部位就是躯干，脱了岂不得拿脸接？

张北江从艾司岚身边跑过，只见跪地的他身边遍地水晶弹壳，身上的背心当着张北江的面地吃了两发魔咒，所幸被拦下了。

他居然还在笑！

张北江颇为诧异地擦肩而过，自己都觉得慌得要死，生怕被精度不高但是却不长眼的魔咒打中身体上没有防护的部位，可这个心大的搭档似乎并不在意这一切！

“撤！”

张北江刚一喊出口，一枚魔法弹迎面击中了背心，被内部的插板给给挡了下来，熠熠生辉的弹头掉在靴子旁，它还没来及将魔咒生效，可与之相伴的动能却让站姿未稳的张北江一个趔趄。

他咬紧牙关，迎着面前一百五十多米外不断闪现的亮点，举起了hk416，等待艾司岚撤退。

两人就这么循环往复地交替掩护着，二十多个人偶并未冒进。在又损失了5“人”后，它们选择待在初始出现的地方与二人对射。

双方的距离逐渐变大，由100多米被拉远至400多米，除了少数魔法弹外，大部分的魔咒在这个距离上几乎失去准头，无法对二人产生威胁。

从这一刻起，他们算是摆脱敌方，到达了可以幻影移形的安全区域。

“嘭！”从场外传来一声爆响，人偶们停止运作。

“总算结束了！”艾司岚关上hk416的保险，迫不及待地将探测器扳上去，解下头盔，擦去额头上尚在滚落的汗珠。

张北江则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沙袋上，喘着粗气，被插板严密防护的胸口正有规律地起伏着，步枪顺着背带垂荡在叉开的两腿间，而双手正微微颤抖着。

突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他抬头一瞧，艾司岚正用一种期许的眼光看着他。

“你做得不错，没退缩，没脚软，没有犯错！”

“是吗，我做到了啊？”心头一暖的张北江并没有因此激动，相反却有些神情恍惚。

这儿没有他想象中那精妙绝伦的咒语对抗，也没有想象中那扣人心弦的巫师对决。这儿只有一群奇怪的傲罗，他们并没有在咒语与魔药上下足功夫，却在麻瓜式的战斗设备与战斗技巧上挖空心思，展现了一种反传统的魔法战斗方式

而自己却像是与生俱来似地熟练运用着这些武器和技巧，和他身边这位年轻的老手“别无二致。”

原因是什么？张北江问自己。

“因为你是那家伙亲手带的徒弟啊！”

黑暗中的二楼窗台上，一双明亮清澈的黄金瞳注视着结界内的一切，她为张北江做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