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2006

川平市儿童之家今天来了一群奇怪的大人。

平时空荡荡被孩子们踏的杂草不生的院前空地上此时整齐地停着一排黑色的高级轿车，陌生的大人们不停地将大家从未见过的高级器材从车上搬进斑驳的墙壁上不断掉着渣的儿童之家，崭新的高科技机械和掉渣的墙壁形成了一种十分违和的反差感。

摆在房间中央的则是一个需要四个人合力才搬进来的透明的圆柱型容器，黄色的溶液里浸泡着颜色猩红的石头格外的神秘。

这些孩子们叫不出名字的器材都被搬进了设在一楼的阅览室，这个简陋的‘教室’平时供孩子们用来看书和写字画画。在整顿完毕后，10岁以上的哥哥姐姐们都被叫了过去，在阅览室门外排着队按照点到名字的顺序依次进入里面，有点像是在做体检。

“呐呐，小芝姐姐，你说那些人会不会领养我们的？”

和同伴趴在楼梯栏杆前看着楼下正和汤院长交谈的中年男子，和其他穿着白大褂的大人不同，身着一身的黑色西装。小女孩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神情，一听说有‘外面的人’来，她就飞快地跑回房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此时她身上穿着的是刚换上的印着海绵宝宝和派大星黄粉组合的童装卫衣。

每当有‘客人’来到孤儿院的时候，汤元总会跑到后院里打水把自己的脸洗干净，然后跑回房间换上压在床底下的一件已经有些褪色了的但是没有什么异味的干净衣裳，就这还是上次接受捐赠时自己好不容易抢到的，虽然衣服比自己大了一圈的，如今自己长高了不少，虽然穿上身还是松松垮垮的像裙子一样，但也比较合身了。

儿童之家的条件不是很好，在这里一个星期能洗一次澡就很不错了，一到夏天，大家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股酸酸的味道，衣服上也是。

万幸的是现在已经入秋，这方面要比在夏天时好上许多。

“我觉得不太像，书上说穿白大褂的都是医生……估计是来给哥哥姐姐做检查的吧？”

因为脸上长着像芝麻一样的一粒一粒的雀斑，林芝被调皮的孩子们叫做芝麻。她吸了吸鼻子，用连在一起的手指揉了揉发痒的鼻头。听院长说这是一种较为常见的先天性疾病，叫做‘并指’。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们总是觉得患有这种病的孩子智力方面也有问题，前来领养孩子的夫妇总是看见她并在一起的手指就连连摇头，然后就不会再多看一眼。

只有汤元知道林芝有多聪明，她会背很多诗，也会许多自己完全不懂的英文单词，虽然年纪只比自己大一岁，但是知道的事情却比自己多了不少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做体检？每年不都是一起的吗？”

汤元歪着小脑袋，问题像是连珠炮一般。

平时只要听到这个像是跟屁虫一样的妹妹向自己提问，林芝就能体会到小说里说的‘头疼欲裂’的感觉，不过今天她说的倒也没错，往年的检查只是做一些最基本的项目听心跳检查视力什么的，顶多抽个血，无论哪一次都没有过这么大的阵仗。而且每年的身体检查都在年初，现在这个时间的确有点太早了。

“我要去试试，万一有机会呢？”

“喂！你还没被骂够吗？”

汤元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令她警觉起来，

这家伙一如既往地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林芝有些着急，伸出手想要抓住汤元的衣角，但连在一起的手指使不上力，根本拉不住她，汤元像只灵活的兔子一样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翻过楼梯口的铁栅栏偷偷溜下了楼。

完蛋了完蛋了……

林芝在心里哀嚎。

明明院长叫他们这些年纪小的孩子乖乖待在楼上的，现在这里只有自己年纪最大，被发现了难免又是一顿责骂。

她只能蹲在楼梯栏杆旁露出半个脑袋心惊胆战地看着向自己得意洋洋招手的已经溜下楼的汤元。

“那个笨蛋……为什么就这么想被领养啊？”

林芝赌气般的嘟嚷着，9岁的她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想破了小脑袋瓜也想不明白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汤元为什么会这么希望被领养。

虽然这么想，但是林芝并不想过分深究，因为那个家伙最难缠了，因为是院长捡回来的，仗着自己名字里加上了院长的姓氏就在儿童之家里作威作福，

林芝还记得那个冬至的晚上，院长抱着一个光着脚被冻得紫红的女孩慌张的冲进了儿童之家的大门。

那一天大家都很开心，因为每个人都能分到五个黑芝麻馅的汤圆。院长顶着雪花冲进来时，大家正在开心地吃着节至之时的丰盛晚餐。

‘既然如此，就叫你汤元好了。’

汤院长笑了笑，虽然面带疲惫之色，但还是笑着对怀中的小女孩温柔地说道。小女孩十分虚弱的样子，但是在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像是燃烧不尽的火苗一样的光芒让自己印象深刻。

可能是因为在外面流浪的日子比较长，来到儿童之家后，身为女生的汤元打起架来一点都不比男生含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打架时目露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会拥有的凶光的汤元有一种不要命的拼劲。

这个形容可能不够准确，更确切的说，打架的时候汤元简直就像个疯子。

在两年前儿童之家里的男孩子还比较多的时候，她就用脚，用指甲，用还没长齐的牙齿，用手边一切能够利用的‘武器’狠狠地教训了那些想要欺负自己的男生，把他们打得嗷嗷直哭。

明明那些男生比她大好几岁，有的甚至比汤元高出了整整一个个头，但这些都没用，在汤元那种发疯似的不要命状态发起的攻击下哭嚎连连。

嘛……毕竟都还是小孩子，打架什么的也算是很普通的事情。

但是像汤元那样的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