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年与宇宙
作者:临众      更新:2019-08-08 06:12      字数:3849

也就是从那以后,我便放了更多的精力在青年身上,他所经历的每一次不幸,他所感受到的每一次痛苦,都会使他的精神层次更进一层。对于生命的迷茫,经常使他的精神徘徊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一次次的反思,到底何为生命,而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

面对自己,最开始他是选择逃避,他逃避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弊端,否认自己拥有人性,否认自己身上所拥有的低俗。但后来经过多次反思,他发自己所讨厌的一切,其实一直以来都与自己密不可分。这无法改变的现实强迫他自己去认清自己,认清无能的自己。与伟人相比,他什么成就都没有,与常人相比,他什么长处也没有,面对一无是处的自己,他感觉自身的存在毫无意义,自己的存在或死亡对世界不会有任何有效的影响,所以他都有些想一死了之。

然而,当他开始思考别人时,发现其实他们各自的生命都和自己的一样毫无意义。

说到底,一个人无论是活的多么荣耀或是屈辱,多么伟大或是卑微,都难逃一死,都终为土灰。纵是能够千古垂名又能怎么样,整个人类种族才能活几个纪元,人类消失后,那所谓的永恒的荣誉就不复存在了,如此一来即便是遗臭万年有又何妨呢?况且,人又为何要那么重视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呢,活的自在洒脱难道不是最舒服的吗?而人为什么又要追求舒服呢?舒服过后难道不是空虚吗?就像现在的他自己一样,即便他并不是因为舒服而空虚。但他想,既然迷茫与舒服会有相同的作用,那舒服又会不会是另一种迷茫?如果舒服便是迷茫,那为什么要追求舒服呢?什么东西最终不是一场空呢?

这是一个清晨,旭日刚刚升起。淡淡的晨曦透过窗子,照醒了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的青年。青年一阵失身,心想,又是一个无聊的一天开始了。他慢慢的爬了起来,走向厨房,因为还没有到吃饭时间,所以仆人并不在此处,所以他想,这或许是一个自杀的好机会。他走到刀具旁,抽了一把样式精美的水果刀,然后架在了脖子上,刀刃刚刚好可以触碰到他的皮肤,只需要他稍稍用力,便可以一命呜呼。但他僵住了,因为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东西。

他心想,如果说自己现在就这么死了,或许会有些可惜,毕竟还有那亿万之资没有花干净。他可以做一个堕落的花花公子,在红尘中好好体验一番。但陈思过后他便放弃了,因为他不愿意堕落,但他又想或许这些钱不一定要用来这样花掉,他可以用来做一些好事,比如救济灾民。但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认为在他死后别人应该会把他的财产瓜分掉,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于是他把刀子往脖子上缓缓地按了下去。

事实上,他没有按到底,在他感觉到一丝疼痛后便停手了,留在脖子上的仅仅是一道浅浅的红印,但刀子并没有移开,只是停了下来。或许头掉了会很疼吧?他这样想到。“即便那只是一瞬间我也不愿意感受啊”他在内心中低吼,“若是压倒一半我便没力气继续往下压了,但我却要挣扎好长时间才能死,那该怎么办?”想到这里他竟然对自杀有一丝畏惧了,毕竟这也是他人性的一部分。于是他想,还是算了,如果因为自己的死连累了仆人那可怎么办,就算是为了仆人,也绝不能在厨房死。就这样他说服了自己放下了刀子,但当他重新开始面对生活时,生无可恋的感觉又一次上涌。

他爬上了自家的两层楼的楼顶,找了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盘坐了下来,对着太阳。虽然眼前的是旭日,但他却感觉这是夕阳,而且他在想,说不定一会它还没等升上来就从东边落下去呢。这想法虽然可笑,但对他而言已经无所谓了,毕竟自己的一生是那么的孤独,谁会在意他在想什么,谁有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虽富却无挚友,虽生却无全家。自恃清高的他不想亲近任何人,也没有人能够能够在精神上引导他,这是一直以来从未变过的东西。他之所以会有现在这样一个强大的思维能量和特别的精神境界,完全是因为长期受物质满足与精神孤独的煎熬的结果。悟性极高,如此沉迷于自我精神的探索,又明晰事物本质不相信神明,毫不被物质与欲望所束缚而又孤独的人,恐怕举世为此一人。他察觉到了自身的异样,但又并未完全了解自身,正因如此他才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他才自恃清高。

现实终究不像他想的那样,太阳还是从东方渐渐地生起来了,而且光线更强了,强到他不敢直视。他挪动了位子去了屋顶的西边,背向太阳,俯视着下方。他心想,即便从这里跳下去恐怕也很难死吧,毕竟才是二楼的高度,摔下去如果碰巧头着地,那么说不定会死的很痛快,但又要如何才能完美的把握住角度呢?他感叹,想死还真不容易。但我知道,其实上他并不是真正的想死,即便有那么一点念头,但那根本无法与他强大的本能相抗衡,他其实只是希望活的有意义,而我只需要引导他找到那意义。

天上已有不少鸟雀起舞,地面也已经有行人了,青年的注意力便从太阳身上移了下来。清晨的鸟似乎格外的空灵,竟丝毫没有影响到青年,他只是在高处静静地看着这些平日与自己并不亲近的人们,此刻青年的内心无比的平静,而且不知从何处生出一丝喜悦,贯穿全身。“没想到隔一段距离看人们竟会是这样的感觉啊。”青年自语,“或许我本就不是一个适合融入群体的人吧。”他完全的放松了下来,不带有任何情感的去感受这个世界,与环境相共鸣,与世界相共鸣,与我的思维相共鸣。

对于他这种特殊的状态很多人都经理过,绝大多数人都会在此时实现思维的升华,变得更加洒脱。通过感受环境之中的生机,重新认识这世界,重新思考自身,体验到的是完全的欣然。每一个时代所特有的性质,与人本身所拥有的一系列条件(例如地位,财力)都会对人的思维造成一定影响,让其作出在思维上发展不同方向的选择。有人放下凡心隐居于山林之中,有人厌倦了超凡隐匿于市井之中,有人探索大道演化出畅意人生。但无论是谁,对我的思维永远只有片面的认识。而他又将作出怎样的决定,其实我也早已知晓,但生怕在一念之间影响到了他的正常想法,所以我努力使自己什么都不思考,只是静静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奇迹。

他通过淡化自己的情感去感受他物的情感,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用无比同情的内心,感受属于别人的喜怒哀乐。他以自身为出发点,思考何为情感与情感的来源,思考何为意识何为精神。在这个比较现实的世界,他没有接受宗教的神的引导,而是去用自己的精神面对这个空虚的世界。一刹那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就是别人,甚至是别的生命,一切别人的想法都被他捕捉到,虽然他感觉这些想法似真似假。但在我看来他是在接引其他生命的思维能量,这是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现象。他通过感受世界,使自己的思维能量被还原,无限的接近我的思维原能量,然后一定程度上共享了我的感知,并且根据他所熟知的世界规律分化成别的生命的思维意识,如此一来他的思维便非常准确的演化成为了别的思维。

他现在的这种状态,是愿意以放弃自我的方式来成为的他人。一念之间便是人生百态,喜怒哀乐急速变化着,并渐渐地被他所控制。说到底,想要做到他那一步,就必须拥有一个极其理性的思维做基础,然后锤炼出一个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逻辑,并拥有全变得视野如此看待事物才绝不片面,拥有同情心却又有强烈的自我意识,这样才会在感知外界的时候放弃自我却又不会丧失自我而又能绝对的理解外物。

随后这些感知又统统离他而去,他变得无比空灵。接下来青年闭上了眼,开始了自我思维的幻化。他的感知从外部向内心收敛,渐渐地他忘记了外界,而在他的脑海中,此刻浮现的是一个无比空白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中心也没有边界。宇宙万物,古往今来在此浮现,有一道朦胧身影行走在岁月的长河上,无处不再。那道身影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要走向哪去,他是一切,经历过一切,经历着一切,也要经历接下来的一切。那道身影既知道一切过往又知道一切未来,他似乎身处过去当下与未来,又似乎根本就不曾存在,任何事物都无法束缚他,他超然物外,俯仰一切。

那道横贯古今的身影逐渐的汇聚,并合为一体,立身于青年内心世界中央,最终化成了青年自己的模样。青年看向自己演化出的自己,端庄,厚重而沉稳像是经历了数次生死轮回。青年能从那个自己身上感受到过去与未来的悲欢,更能感受到那无边的苍凉。那个自己平淡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清高,似乎是在蔑视天下而又包容天下。那个自己似乎能够操纵一切,天下的一切仿佛都不能使其动心,任何虚幻都不能将其蛊惑,但他却又不是任何一个神,那是青年自己,也是众生。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更完美,更强大,但他却又并非是一个真是的存在。但这对青年来说就够了,既然现实也将成空,那不如拥有一个强大的精神支柱。

从此,青年有心中便有了敬畏感,青年感觉那个自己无所不能,他想唯有这样一个完美的人,才配作为他生命的信仰。虽然这样一个完美的自我,超越一切的自我在他内心中刚刚形成,但他却像是感觉彼此从来都是密不可分,毫无生疏之感。

那道身影是他想象的自己,却与抽象的我无比的相似。青年希望有人能理解他,陪伴他,当下他最需要的是有人能为他指路,但有这样能力和资格的人只有他自己,所以他才会通过离奇的想象向自己寻求同情。但他却不知道,他已经以这种方式让我在他的内心中显化了!我可以以他的身份,来向他自己交流。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够直接的与他进行毫无隔阂的交流,我与他的交流自由程度,还是取决于他的思维强度和精神层次。

青年睁开眼,满是喜悦,因为虽然还没有找到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但他已经有精神上的依托了,至少他是这么想的,而我也很欣慰他会这么想。

“再陪我看一会这景色吧?”他说道。“嗯,静静地去感受吧。对了,再去看看太阳吧。”我说道。他想像着,“我”的虚像浮现在他的身边,似乎是在守护他,与他一同看这唯美的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