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吃吧。”

伙计的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是从身材上看，觉得那是一个男的。

“吃完，赶紧走吧。明个儿就没的吃咯。”

或许，是因为在这潦倒的陌生人面前，伙计天然的便建立起了优越感。所以，说话的时候，并不想平日招呼客人时，那么的拘谨，那么的圆滑。当然，也没有负担。

所以，他说这些的时候，难免的会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然后，便将心中油然而生的那股子的不忿，一并的带进了话语里。不知不觉的，便说了出来。

“掌柜的人那么好，怎么偏偏就摊上这事儿。这该死的世道！”

伙计说的时候，那外乡人只顾着吃饭，并没有回应。伙计也是想到哪出，说到哪出。再加上那股不忿参杂其中的咒骂，所以并不连贯。但这些，并不妨碍他说道那人把饭吃完。

隔天的天一酒家有些冷清，铺门照常开着，但却没人。只有一个白掌柜坐在堂中。

伙计们该走的，昨晚全走了。临走时，仍不忘与她说上几句。无非是些保重，然后让她路上小心的话。

但是，那些伙计没想到的是，她并不打算走，而是留了下来。

撑起一家门面不容易。特别是如她这般早年是逃荒来到了这里，所以更加的不容易。

因为不容易，所以她不愿走。

不是舍不得这份产业，而是离乡背井来到这里的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重头再来。

日过半晌，那日的恶汉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当然身后还跟着一票的人，看样子都不是善类。

那些人鱼贯而入，同时也推搡着几个身影走了进来。

白掌柜的看着那几人，银牙紧咬，“这事与他们无关，你绑他们做甚？”

原来，那几人正是昨夜刚刚遣散的伙计，却是被这恶汉尽数的捉了回来。看那模样，显然是遭了些罪。

那恶汉走到白掌柜的跟前，笑道：“我想着小娘子即是没走，那便算是应了下来。这不，便让他们都留下，也好沾沾我们的喜气，不是？”

“来啊，都给我松开，惹恼了你们嫂子，以后有你们瞧的。”

那恶汉说着便伸手去抓白掌柜，却是被掌柜的躲开。

恶汉明显不悦，瓮声翁气的说道：“怎么？难道你还想着变卦不成？”

恶汉哼了一声，再次向白掌柜的逼去。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斜刺里冲了出来，向那恶汉扑去。竟是那伙计，不知为何没走。

恶汉一惊，却是轻蔑的一笑。他手底下的功夫不弱，否则哪里挣得如今的地位。一个闪身便让过了伙计。同时膝盖一提，撞向那人的小腹。

那伙计就是普通人一个，那里是那恶汉的对手。只觉得小腹剧痛，瞬间弓成了虾米。

恶汉俯身将伙计的手掌掰开，将其中的匕首拿在了自己手中。拍了拍那伙计的脸颊，“就你还想学人家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那熊样！”

白掌柜的脸色煞白。不走，不代表了要屈从。所以她才趁夜将人遣散。而今，却是一个不落的全都被带了回来。

那她该怎么办？

就在白掌柜无措的时候，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让让，让让。大白天的都堵在这里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白掌柜的向门外望去，只见一人正从人缝中挤了出来。只是蓬头垢面的，看不清模样。

“哪来的乞丐，还不给我滚？”

那些人发现从自己身边挤过的，竟是一个乞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的就要把人给轰出去。

手掌刚推出去，却觉得眼前一花，不知怎的那乞丐竟然晃晃悠悠的躲过了自己的手掌，从自己的身旁走了过去。

“掌柜的，我要吃饭。”那乞丐随便选了张桌子坐下，然后转身冲着白掌柜的嚷道。

“叫你出去，没听见啊！”那些恶汉将那桌子围在了当中，拍着桌子吼道。

“今天不开火，你还是上别家去吧。”白掌柜的害怕闹出人命，赶紧过去，拉着乞丐就要向外走。

这一拉，白掌柜的就觉得像是拉住了水牛的笼头，自己怎么拉都没拉动。

“你家的酒菜最香，别家的我吃不惯。”

那乞丐白掌柜没拉动，此时却是自己起身，来到了那些被捆着的伙计跟前。对着其中的一个胖子说道：“一看你就是掌勺的。来，赶紧开火去。”

只见那乞丐伸手一抓，跪坐在地上的胖子竟是被拉了起来。也不知怎的，原本捆得严实的绳子，就这么松松垮垮的掉在了地上。

接着，乞丐又指了指其他几个，“你、你、你，还有你，都去帮忙，弄好了，爷有赏。”

看他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哪里像是个乞丐，倒像是个爆发户。

那些伙计只觉得身子一松，连忙从地上站了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么回事？最后齐刷刷的看向了白掌柜。

白掌柜的虽是个普通女子，却还是见过些市面。早就看出了这个乞丐的不简单，却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冲着那些伙计使了个眼色，说道：“好了，都去忙活吧。”

白掌柜地位不认得这人，但是却有人认得。

那被恶汉一个膝盖弓在地上的伙计，此时稍稍地缓了过来，看着那蓬头垢面地位乞丐，失声道：“怎么是你？你不在后巷呆着，跑到这前面做甚？”

此刻被晾在一旁的恶汉气的浑身发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乞丐，竟然敢在自己的地头驳了自己的面子。大吼了一声，一掌便向那乞丐拍去。

“啊！”

那一掌直接的拍在了那乞丐的后心，引得白掌柜一声尖叫，连忙别过脸去。

“好！”

那恶汉的手下见到恶汉一招得手，纷纷叫好。却没注意到那恶汉此时的脸色有些红，红的发紫。

一种拍打在岩石上的感觉从手上传来，直接让那恶汉手臂发麻。

想把手掌收回，却发现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力，竟是将自己的手掌牢牢的粘在了那里，怎么抽，却是抽不回来。

渐渐的，有人发现了不对。然后冲了上来，抡起拳头就向乞丐砸去。

拳头砸中了，但是也拔不出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冲来，越来越多的拳脚袭来。却最终都被粘在了那里。

那乞丐就像是一个木桩，一块石雕，任由着那些拳脚落下，却是纹丝不动。

场面很是怪异。

这时，那恶汉显然发现了不对，额角的汗水如豆粒般冒出，“你究竟是谁？我可是朝天帮的人！我们帮主......”

那恶汉原本想说他们帮主可是这渝州地界的第一人。他甚至还想说，他们朝天帮的背后，那可是幽冥洞撑着。

可惜，这些话他说不出来了。只觉得一股剧痛生出，还来不及惨嚎，便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而其他人也与他一样，无力的倒在了地上。然后，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慢慢的枯萎，消融，直至不见。

白掌柜的用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好让自己不至于惊恐的尖叫出声，但却难以眼去严重的大恐惧。

虽然说，她今日已经做好了以任何的方式，来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但若是让眼见的这一幕，在自己的身上重新上演一遍。那么，她依然无法做到勇敢且从容。因为，没有人可以。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以至于除了白掌柜的还有那个曾经送饭的伙计，再没有第三个人看到这一幕。

以至于后厨的准备妥当，来到前面确认下是否真的做菜时，发现那些恶汉早已没了踪影。不禁心中疑惑的同时，也向那伙计打起了眼色，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伙计的早已惊恐到了极点，哪里还敢多说。只是不断地确认着自己前些日子送饭菜时，究竟有没有那里失了分寸，开罪那乞丐。

当然，哪里还有人真敢把他当成是乞丐。

被白掌柜推到后厨的伙计们终究是放不下心，没过多久便到前面来看看。却是发现除了那个坐在桌旁的乞丐，一切都很安静。当然了，那个乞丐也很安静。

这一天，天一酒家的大门虽然敞开着，却是没有什么人进来。那些恶汉进了这里哪里会没人看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加上白掌柜的刻意嘱咐，就算真有熟客，也被伙计借故挡了回去。

就这样，偌大的酒家便只有一个乞丐端坐在厅堂。虽然没有伙计在旁伺候，但整个酒家的人都在留意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终于，夜幕降临。那乞丐方才起身向外走去。

白掌柜的见他要走，连忙追了上去，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没想那乞丐却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问到：“他们是什么人？”

白掌柜的自然知道所谓的他们，指的是什么人。这一整天下来，她都在想着这事。

那些人光天化日的进了自家的店，就自此没了踪影。即便她能把这事儿说清楚，也要有人信，有人愿意信。

此时，听得这人问起，白掌柜的心头一热，慌不迭的说道：“他们都是虎头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