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人愿天从机缘事 山水纵横起大风
作者:玉界尺      更新:2019-08-02 02:00      字数:4962

第二十回 人愿天从机缘事 山水纵横起大风

月明星小,青云平步,清华澹澹空照。

南溪曲向北边去,谁同意?山横柳绕。

波摺影皱,寂莫小草,镜前枯槁空老。

借得吴钩断风流,相期处,心事难了。

上官云阳的系列小说,虽被冠以宣扬罪恶和丑陋思想遭到几次封杀,但都起死回生。那些抨击和劝导,并没有阻挡上官云阳继续从事他喜爱的文字工作,也没有减少人们关注他文章的热情。

雪夜闭门写禁文。如今是市场经济,人们的价值观,人生观有了变化。否极泰来,经过如此折腾,反而产生了裂变的效果,他和他的作品,如今已然成了媒介的宠儿。

旧日的相识,新认的相知纷至沓来,上官云阳皆拒之千里之外。在闲暇时,他喜欢阅读、整理、归纳那些读者来信,并乐此不疲。尤其是有利于他写作的建议和批评,他更是认真研读,并做了笔记。经过一段时间梳理,读者中有四个人引起他的关注。

这四个人通信地址含糊不清,而且不固定;有本地语言习惯,熟悉青城当地民情习俗;了解刑侦手段、勘验技术,尤其是犯罪心里的描述入情入理;犯罪情节陈诉接近或相似那个系列杀人案。上官云阳以为,其中有些细节非亲历者不能详尽。

有那么一类凶手总是会通过一些方式来炫耀他的罪行,他们很喜欢告诉我们一些什么,让我们知道他们是多么的不凡。

上官云阳开始逐渐接受并采纳这四个人的建议和批评,并有意识地让他们的想法在自己的作品中得到体现。同时,他对应着渔樵耕读,给这四个人分别起了一个诨名:钓鱼者,采药人,牵牛手,老夫子。并把他们塑造成了小说里人物。书中的叙事,抒情有些几乎完全照搬了他们的书信内容。

或许这样的互动,触发了对方的灵感。这四个人来的书信也频繁起来,内容愈发丰富多彩。其中采药人和钓鱼者来信,希望能同他见面,从书写中的笔友发展成为现实生活里的朋友,并与他约定了相见信号。

钓鱼者的相约很有诗意:如果你有心一见,请在小说中嵌入,这首小诗。

无心李广玉,有意糊塗女。

世情看不透,半信半存疑。

我看到后,会在信中告诉你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上官心想,这个李广玉是钓鱼者的什么人?难道见个面,还要给是这个女子安排个角色。

采药人的相会弄得像特务接头一般:您认为见面时机成熟,请在晚报中缝上登一则《寻人启事》。具体内容如下,家人冯治安旅游走失,有知情人请联系我们。电话是见面时间,地址是见面地点。

信中还附了一张照片。上官云阳看那照片像一个盲流。

这些来历不名的人,纠革着自己。他们那些奇谈怪论,还有那些诡异的文字,究竟成因在哪里?归因又在何处?如此奇特,如此离经叛道,让自己不能忽视他们在书中的存在。他们后面是不是还有个世界?上官云阳不知道,也没有用任何一种方式向他们咨询或者提到过这个问题。

他有个感觉,在这个他精心编织的网里,肯定进了大鱼。说不好,那个人就在这里,每当想到此,他就有些兴奋和得意。眼看着收官了,心里又不免产生出一丝焦虑和担心。心想,这个局太大,光靠自己恐怕难以搞定。

那个人就站在自己的对面,骨子里透着嚣张傲慢,但还是能看出他焦躁不安。他眼神忧郁,还流露着委屈,似乎自己犯下罪行是迫不得已,情非所愿。但他的内心肯定是亳无悔意,他认为自己是个弱者,应该是受社会保护的。热心善良的民众应该多体谅他的无奈,而对不利于他的行动应有所保留。

这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月色迷离,又闷又热,再这个紧要关头,如何才能有个完美而妥善的了结呢?

上官云阳想去找郝同庆说说自己的打算和计划,可是一想,上几次他的线报都让警方扑空,这位郝叔叔虽没有怪罪他,但让其在同行那里,颜面尽失。现在两人相遇见,上官都有些不好意思。

再说,这件事,也是自己异想天开,会不会得到专案组认可,信任,还是个未知数。思虑再三,他决定还是先找他的师傅耿子辰商量,商量。听听他老人家的意见。

已经晚上8点多了,电业局保卫科的灯还在亮着。耿子辰一边看着上官云阳带来的那些信件,还有草拟的计划,一边听着上官云阳的阐述。尽管那些奇思妙想,怪异行为有些匪夷所思,但耿子辰很是欣赏,认为这种敢想敢做才是男人最基本的品质。

上官发现,耿子辰不时地点着头,仔细询问着细节和关键点,眼睛散发着奕奕光芒。他知道,那是一种赞许的目光。能得到师傅的支持,心更加有了底气。

两人在是否让警方介入,出现了一些小的分歧。耿子辰认为有必要让郝同庆知道这件事。

“师傅,你认为我的计划还有什么不妥当的?我再进行完善。前年发生的命案,省里先后动用五个支队武警,1500名警力。采取‘划片分区、控点守面、卡口制要、重点搜索’等手段,组织拉网式、地毯式搜捕,都没有兜住那个人。这说明人多未必是件好事。

我想了,最好还是不惊动警方,我们师徒俩就能把事情办了。若你觉得我们师徒力量单薄,就再找几个我的师兄弟。”

“你以为警察都很无能吗?这河里不止一条鱼。上官,这个计划很好,可以操作。我们两个人要想完成好,恐怕有困难,至少还需要几个帮手。你把这些资料先放在我这里,我再看看,想想,过两天我们再碰碰。”

上官云阳走后,耿子辰坐下来,进入了沉思。几分钟过去后,他猛然伸出一个拳头,向桌子上一锤,站起身来,拨通了郝同庆的电话。

……

在城市晚报刊载《雨巷中一双眼》系列的第三季——“牵牛天堑钓鱼者,广玉飞梭望夫行”之后,上官云阳收到了钓鱼者的来信。

上官兄你好:

看到你写得那个李广玉那么美好,我都想要哭了。其实这个女子岁数挺大的,长得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出众。尽管如此,我还是认为她有可爱之处。你是知道的,有的女人虽然年轻美丽,但没有什么可赏玩的。这里面的道理,难以对粗浅的人说清楚。

你来吧!我在这里等你。希望能在我的记忆还没有全部丧失的时候,跟你待上一天,或者一个时期。我有个秘密,想让你知道,并希望由我来告诉你。

开山要得宣花斧,照人还须宝莲灯。

试刀留痕他山玉,论剑落雁第一峰。

望你能如约成行

钓鱼者

八月二十日下午一时

现在的日期是8月11日,落款却是20日,这显然不是笔误。看来约会时间定在20日下午1点,地点是华山南峰。

在此之前,上官云阳还收到一封采药人的信。看邮戳来自山西晋南曲沃。他找耿子辰商量后决定:在城市晚报上发个寻人启事,约采药人在陕西西安见面。

寻人启事:

家人冯治安在陕西西安旅游走失,若有知情者请与我们联系,必有重谢。

家人在雁鸣湖宾馆等你回家。(照片)

电话:029——8000022。

耿子辰接连几天没有回家。傍晚到家,反而觉得不太习惯,心里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他喜欢清静,人又孤冷,不屑于为俗事而奔波。虽然外冷内热,但不为外人所了解,所以同事、亲友大都不敢与之亲近。

刚泡了一碗方便面,突然想起上午纪独山打电话说有事要找他。看看天色还早,便放下碗筷,披上件外套出了门。

耿子辰在纪独山家门口,就听见屋里挺热闹。敲开的房门进来,发现屋里人还真不少。那些人在听着曲子说笑,可见自己进来,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神态有些不自然。这样的场景弄得耿子辰还挺莫名其妙。

这个曲子也没有什么的,就是一首情歌。不过歌词挺有意思的:何苦跟自己较劲,有事先告诉我多好。为什么?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你又是这样,孑然一身来到我的家,这让我挺难受的。跟我在一起吧?或许好运气会回来的。你是不是累了?用不用,来杯红酒歇一歇, 放支曲子舒缓一下。

看来,来得不是时候,耿子辰正准备找个合适的借口离开,却被纪独山一把拉住,“耿科长,这些是我几个道友,也没有事,来这里闲聊取乐。你别介意,我们到里屋坐。玉兰,你沏一壶茶进来。”

那个收录机里还在唱着:

有一种情怀无法躲开,相知相许饱含着无奈,情深缘浅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一种情怀荡漾在心海,相亲相爱几人能明白,叹红尘情难了无言期待,一腔柔情几多眷恋无法释怀。

也许还要过许多年,还要等几多代。可又有几多代?花儿依然在春天盛开。

二人进了里屋,纪独山关上了门。

“纪先生,你上午说有事找我,什么事?”纪独山将右手食指竖起,放在唇边,示意着。然后从八仙桌下拿出一个小笔记本来,递给了耿子辰。

“这是附和条件的纪氏庶出子弟名单及个人和家庭情况,基本上全了。还有几个我正在打听,需要些时间。你把它收好。”

“纪先生,谢谢你!”耿子辰朝着纪独山表示感谢,并把笔记本,揣进里怀的兜里。

纪独山显得有些疲惫,还有些伤感。

“庶出的子弟有个共同点,他们都具有很强的自尊。而这个自尊,往往会在那个不完整的童年环境下,蒙受侵犯和凌辱。

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他在不断地抗争,日积月累形成了一种反社会的人格。为了杀人而杀人,没有犯罪动机的行为,却在重复犯罪。我希望能早日抓到他,清除这个败类。”

“你也不要太悲观,这也是一种分析猜测,不是事实。我知道纪氏家长们都感到有压力。其实大家都有一个共同愿望,就是能见到真相。在寻找真相的过程中,可能会连带出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也希望纪氏族人能够理解。”

耿子辰在安慰纪独山的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他有时候也在挣扎,感到又一次伤害到了这个古老的家族。

门开了,石玉兰端着茶壶走了进来。耿子辰扫视一下客厅,发现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都走了。

“别看了,我的耿大科长。他们都溜了。别看他们平时装神弄鬼的,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先知模样。一见到钟馗,就现出了原形。耿大科长抽了个什么签呀?”前半句是夸耿子辰,但有点酸酸的滋味,这后半句分明是说给纪独山听的。

纪独山看着耿子辰微笑着,略有些尴尬。“人都走了,你还把收录机里歌曲声放得这么大。耿科长是不信鬼神的,我们只是商量些事。”

耿子辰也显得有些不自在,最近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衰老了,而且还是那种已经足够的老。他本身也是个乏味的人,如今随岁月累加兴趣也变得稳定了,觉得什么事也换不回他那最初的兴奋。石玉兰明显地借钟馗嫁妹故事讽刺自己。他稳定了一下,意识到自己那一刹那的回忆有些不合时宜。

那台收录机里女子似乎不知道疲倦,有些声嘶力竭:

我怕有一天醒来,不认识自己是谁,在镜子前发呆,看不懂对面人的情怀。镜子里的那个谁,曾经不要再提起,并且我希望,重来没有见过你。我们属于不同范畴,一个虚似一个真切,即便模糊了过往,也融不进对方的世界。

“纪先生,不是玉兰提醒我倒忘了。明天我要出门,是要抽个签,看看要办的事情是否顺利。”

纪独山找来签筒,“又要出门,这次去哪里,要走多少天?玉兰,你能不能把那个声音放小些。”

“白川有个工作会议,大概三、四天就回来了。”耿子辰应答着,可石玉兰好像并没有听见纪独川说什么,没有动地方。

那台痴情的录音机,还在唱着自己的歌:

这里有些不对劲,我要离开。那一定是场噩梦,我需要醒来。

你为什么不让我走,你要干什么?我解不开你的疑惑,也给不了你快乐。别开玩笑了,我也不认识你。

你还是试试其他方法,我不属于这里。你的痛苦,无法救赎,我看你并不聪明。我们在一起,谁都不会老。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我们两个就想放松的爱一次。

纪独山无奈地摇着头,做完那个复杂的仪式后,取来签筒。耿子辰摇出一签来,石玉兰上前看是个中上签。

签词,子规啼血

尺素难解忧,喉结话一斗。

你我不相干,何处结怨仇。

释签语:

枕波听涛云脚走, 风翻椰影青辉透。

海岸耿耿何持久? 只待月下鹿回首。

耿子辰心思好像已经不在那个签词上,他不断地蹙着眉头。这个歌曲是什么名字?怎么听来这样让人不好受。

谷复云翻雨复雨,复云谷雨布谷啼。谷雨布谷复雨谷,布谷谷雨啼复啼。别那么紧张好吗?我就是想让你相信我说的,按照我说的来爱我,而不是依据别人对我的评价来推开我。

不接色彩,不受音乐,红尘枉然一过。不尝尽人间百味,领略世间情感,今生岂不是白活?踽踽独行新月下,一路拐弯,这跟哪里消遣无干。

风拂星斗拭春泪,多愁善感,却也与信仰无关。什么方式更有价值,完整一个生命,邂逅一个美丽。为自己,只能为自己,情化苍生爱作雨,不负有情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