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侠若不奉陪也罢，就凭我一介布衣女子任由少林欺凌！”慕容雪大声说道。

李天歌虽不懂慕容雪这般做的目的，但仍开口说道：“好，我就在这里呆上三日！不知了空大师是否介意？”

“阿弥陀佛，李施主在此固然很好，也可见证少林并非江湖谩辞哗说、沽名钓誉之辈！”了空回道。

大雄宝殿，木鼓声声，经声朗朗。就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杀人犯，到了这里也会被这纯净的经声所感化。

也许是听得经声的缘故，也许是看着这一座座金身佛像心中顿悟，慕容雪的杀气确比以前消减许多。也许她已想明白一件事情，就是弑母之仇错不在李天歌！她的母亲终究不是死在他的剑下！

李天歌的剑所杀都是该杀之人，剑上的血都是黑血、脏血。比起他，慕容雪的剑似乎要更脏了些。她杀之人虽是见色起意之辈，却也无重大过错。她的剑腥气更重、戾气更重！

“看来你已清楚你的敌人并不是他。”高高的屋脊上立着一个男人。

“你是谁？”慕容雪厉声喝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已清楚你的敌人是谁。”屋脊上的男人甚至看也未看慕容雪。

光天化日下，这个男人是如何在少林武僧重重把守下进入少林？他的轻功竟到达无人察觉之境，着实令人胆寒！

慕容雪正要去追，男人已消失在朗朗晴空中。

晚霞红的面前也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李天歌，也是李涵枫。

她将白皙洁净的双手放在李天歌的面颊，他的面上不仅有饱受风雨的沧桑，还有数余日没有打理的胡茬，已经非常扎手，而晚霞红的眼眶也变得湿润。

——想不到昔日的李涵枫如今变得这般沧桑。

“我记得你的脸以前又嫩又滑……”晚霞红说道。

“现在这样不好？”李天歌问道。

“你坐下。”晚霞红将他摁在椅子上，移步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银光灿灿的剃须刀。

李天歌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木椅上，此刻的他竟扬起头闭起双眼，他的心从未如此安详。也许是因为少林之地的安全，也许是因为晚霞红就如他的亲人。她的手法很轻，也很稳，李天歌不会担心她的刀子会伤到他，因为就算不小心划伤李天歌也不会计较。

可他的脸却在滴血。

鲜红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李天歌也慢慢张开了眼睛。

晚霞红战战兢兢，失声叫道：“对，对不起！”

“为何要说对不起？”李天歌却并不生气，“是我不小心，又不是你的错。”

李天歌本想忍住，可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咳嗽，他这一咳嗽不要紧，晚霞红的刀便划破了他的肌肤。

“来，继续。”李天歌又安详的闭紧眼睛。

可晚霞红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她怕，她怕自己的手不稳，更怕他的咳嗽。

李天歌却紧握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比划。可不久，便停下来。

“我好想她……”李天歌轻叹一声。他轻闭的眼中似有泪水流出。

晚霞红将手中的剃须刀放下，取出怀中洁净的手帕，轻轻擦拭他面上的胡渣和血渍。

“公子若想她，不妨将我当做她。”晚霞红看着李天歌恢复光洁的颜面低眉说道。

李天歌的心在动，一个人只要不死心都会动。可这次他的心却跳的很快。

李天歌拉住她的手，她便已坐在李天歌的腿上，倒在他的怀里。

他可以将任何女人当作是她。甚至于在长街上、小巷里他都仿佛看到过他的妻子、他的爱人。是所谓爱之深，思之切。只是即便做了，激情过后又剩下什么？不过是深深的懊恼和悔恨……

李天歌已紧闭双目。他的手已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可他的唇还未触及她的脸颊，他的眉心便紧紧蹙在一起。

他的心正如刀绞般疼痛。

“公子，你怎么了？”晚霞红失声叫道。

李天歌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已是他未婚的妻子。

“蓝心。”这个名字令李天歌十分惊奇。

“莫非公子心中的人是她？”

李天歌没有回答，他的脑海为何会浮现出蓝心，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问道：“有酒吗？”

他既没有回答，晚霞红便不会再问，也只是答道：“知道公子喜酒，所以随身带着。”晚霞红已起身从裙摆里取出一个牛皮水壶。

水壶里装的是烈酒，李天歌豪饮一口，侃侃说道：“若是再来上几盘美味佳肴就再好不过！”

门外便真端来两菜一汤。

“不知李施主在此还请见谅！这是女施主的午膳。李施主还请稍作等候。”一个小沙弥礼貌地敲门而入。

菜都是素菜，汤也是素汤。

李天歌唤来晚霞红，晚霞红才坐在他的身边拿起碗筷。

“素菜清汤可合你的胃口？”

晚霞红虽出身卑微，但在迷迭院也是头牌花魁，自然好吃好喝伺候着。

“清淡也有清淡的好。”

李天歌看到她的眼中尽是满足。一个女人要饱受什么样的苦难才能露出这样的神情。

“你变了。”李天歌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也变了，不是吗？”

是人都会变，只有经历过才会改变。坎坷、荆棘，会让人变得坚强和宽容。

李天歌原本愁苦的脸上终于展露笑容。因为小沙弥已将他的饭菜端进屋来，放到桌上。“想不到少林寺里竟也有酒有肉！”

“好久没见过你笑了。”

李天歌的笑容一如既往地阳光，星星般的眼睛里含有数不尽的温柔。

李天歌端起酒壶，心情舒畅许多。

酒能使人舒畅，也能使人忧愁。

而李天歌则是愈喝愈清醒。愈清醒便愈忧愁。。

他的痛苦不能说，他的痛楚旁人亦不能分担。他所承受的苦和难即使想哭也不能流泪。因为人生中还有眼泪也冲刷不掉的巨大伤悲。

“你不知道，想念一个永远见不到的人，到底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