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笑绘师
作者:zx翔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104

斋男是有名的“浮世绘”画师,他最擅长画“春画”,即“笑绘”。

他本是武士出身,当时“浮世绘”被称为纸屑绘师,是个下贱的职业。他却一生以此为业,沦落风尘而不悔。

他不仅画“笑绘”,还大大方方地在上面署名:“好色一代男”,公开宣称:“我就是画春画的。”

在东瀛,“好色”一词是形容恋爱中男女之情,隐约含有赞赏和向往的意味。对于男欢女爱,**和精神的愉悦是值得赞颂的事情。

东瀛人对待性的认知和态度——极为崇尚自然本能和审美观病态扭曲——其反差之鲜明也是其他民族匪夷所思的。可以说,即便是作为文化上同根同源的中国,也不能够完全理解他们的心态。

斋男的名气却也如日中天。

今晚,他画了一整天,黄昏时分,天色刚暗的时候,他晃着去一家叫:“万八楼”的小酒店打了两合酒,回来后把酒壶吊在行灯上方,点灯,继续画画。

往常,夜深了,手也画累了,喝了这壶酒,就钻进被窝睡觉了。

可是,今夜,他却没有睡,“载肉于俎,崇酒于觞”,一个人默默独啜行灯酒,酒壶中飘浮着一枝桔梗,芬芳暗香,风流别致,酒是慢慢品味才有味,一个孤独的人,醉于这深夜孤独的行灯酒,别有一番孤独的心境。

他喜欢这样的孤独。

他认为一个从事创作的人就要学会享受孤独。他已习惯了这样一个人的生活。

可是,他平静而孤独的生活却在今夜被打断。

就在他端起壶中倒出的第三杯酒时,庭院角落的引水渠中忽然冒出一条鱼,一个和美人鱼差不多的美女从水渠里浮了出来,就似来自水中的幽灵。

来的竟是痴君。

她穿着曲线玲珑的登山潜水等多用紧身黑衣,浅笑着嘲弄般地望着他,闪闪光的黒瞳,带着森森的寒光。

“终于来了。”

斋男放下酒杯,喃喃地说。

“死老头,不欢迎吗?”痴君一边轻声说,一边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谦和、儒雅、幽默——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学识渊博的画师大概就是这样的形象。可是,面前的斋男却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眼神深邃,给人的印象更似一名冷酷的老者。

“夜丸已经死了。”痴君端起斋男的酒杯,啜了一口。

“嗯。”

“紫姬好似知道我们的计划。”

“嗯。”无论痴君说什么,斋男都只是轻轻地“嗯”一声,神色之间仅有一点诡异。

空气中明明充满压力与张力,仿佛凝固了,令人有点窒息,但在窒息里又似乎隐隐有些东西在奋力涌动,似一锅热气腾腾的汤,气泡不断冒起来,再不熄火就要爆炸了。

——这就是胎动。

——黎明前的胎动,杀伐前的胎动!

今晚究竟会生什么事?

“紫姬怎么会知道我要来呢?”痴君解释说:“知道我要来的,只有月光院大人和你,按计划你本来应当到奥之山山顶来接应我的,可那里出现的人却是紫姬。”

她笑着看着斋男:“月光院大人不会和紫姬有勾结,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够把消息传给她,这个人就是你。”

斋男点点头:“是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紫姬让我替她画画。”斋男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就在这个院子里画。”他喃喃地说:“我给她画了好多的画……”

“画画?”痴君不解。

“是的,以她作画。”斋男叹息说:“你不知道她有多美。”他看着庭院:“这个园子就仿佛为她而建,因她而有生机。”

面前是一座很小的庭院,是在禅与画的影响下,东瀛特有的枯山水式庭园。以石组为主要观赏对象,而用白砂象征水面和水池,再配以简素的树木。

宽仅三丈,以一组有“瀑布”的石组为主体,象征峰峦起伏的山景,山下有“溪”,用白砂耙出波纹代替溪水。无水而似有水、有声寓于无声,犹如写意山水画,枯山水全用白砂敷设,白砂中缀石组五处,共十五块,分为五、二、三、二、三,由东到西,面向画室作弧形。

简单、朴素、洗练、含蓄。

别有一番禅意。

斋男是画“笑绘”的,他笔下的紫姬会是什么样子呢?痴君很好奇,请求他将画给她看一看,斋男立刻答应了,从画案上拿起两张递给她。

第一幅画上的女人看起来似小猫晒太阳,妇人的表情很舒服,第二幅画,笔下的女人却是毛骨悚然,眼中有着帝王式的威严。两幅画上的女人都衣带渐宽,却又没有全裸,正是最诱惑的时候。

但这画却感到很大方,甚至有种清洁感,真是不可思议,绝妙无论。

痴君问:“这上面的女人是紫姬吗?”

“是的,两张都是。”

痴君瞪大了眼:“可这明明不是紫姬啊!”

“这是我的肉笔画,即原创画。”斋男肯定地点点头:“画中人就是紫姬!”

“那么,和毛毛在一起的女人是谁?”痴君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这才是真正的紫姬。”斋男说:“你别忘记了,我是一位画师,画师对人体是有特殊观察的,无论是用了改变容貌的‘忍术死假面’,还是故意增大或者缩小躯体的‘人肌地狱’,我都能够分辨得出来。”

痴君相信这一点。

斋男所画“笑绘”里的女人,据说只要是不同的女人,从来没有两个人的**画出来是一致的,即便同一个女人在他的笔下不同的瞬间,**画出来的形状、大小、颜色、明暗也是不一样的。

不愧是自称“好色一代男”的家伙。

“一个画师一定要有一双色眼。不好色的人是成不了大师的。”斋男表情严肃地解释说:“比如,雨心,即便你现在穿着衣服,我也能从你躯体的比例、肌肤的均衡匀称、衣服上的皱褶、光线暧昧的些微变化推断出你**的形状。”

他目不转睛,在他的注视下,痴君仿佛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穿衣服。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自在,却又忽然似乎有一股热气窜入心头,**渐渐变硬。

斋男淡淡地微笑:“你的**形状变了,变得似刚熟的梨子,坚挺而有优美的半月弧形。”

痴君“哼”了一声。

“要不要我替你画一幅画?”斋男露出欣赏的神情,用女人般柔弱的声音说:“你的肌肤很细腻,身材也很好,画出来一定很美。”

痴君本该大声呵斥,奇怪的是,她居然从眼前画上感受到肌肤的温暖,她心中也似有一股暖流在游动。她能“读”懂画的内心。她甚至感觉画中的女人在向她微笑,在向她出邀请。

小小的两幅画,居然勾起了她心中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