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欢之死(6)
作者:子迹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657

灯亮了,冷然骤然色变,心跳在这一刻停留,沙上正躺着一面大白脸。是妻,他复杂的表情,使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渐成赫色。他大声斥责:“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怎么啦?”妻坐起身,拿两个靠垫塞进后腰,一脸的茫然,“哦,睡着了。”轻描淡写,就把火球太极掉。

冷然恶狠狠地瞪她两眼,返身不再理会,把自己严严地关在洗浴室。他早已谙熟把误会培植在心里,习惯了与妻作艰苦卓绝的长时期的“冷战”对抗。他又确定了一遍是否完全锁好,把灯打到最亮。他谨慎地不容忽略一个细节,只为了闭上眼睛享受冲水的舒畅,脑海里不会有一丝的恐慌。

但是,水花细细地溅射开来,他坠入黑暗,一双惨戚戚的眼睛不防备地也跟着来了,是樱吗?似乎不像,在他的记忆深处,樱是那么的完美。尽管不久前看到过腐烂掉的尸,他却固执地坚持与她无关。她只会含情脉脉地,用细长睫毛下的黑白分明,凝望他。

他在洗浴室里跨越了一天,出来的时候,方才记起妻怎么回来了?他扫了一眼客厅,估计妻已做了战略转移。

客厅上那口硕大的钟不知疲倦,时针已经稍稍地偏离了零点,昨天这个时候,樱还在与死亡作最后地搏斗吗?而他,却在滑稽地导演一连串的动作,自以为聪明。他心里绞着,有一种饥渴要拼命地抽上两口烟。他跌入妻刚才轻描淡写的位置,用手背轻抹了一把眼睑,以为有泪。

卷烟明亮的地方“哧”了一声,燃至烟蒂。冷然缓缓起身,四处检查了门窗,最后熄灯,拖曳着推开主卧的门。妻在黑暗中明亮的双眼,正面逼视过来,他再次嚇了一跳,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嘈杂:“没睡,干嘛不开灯?”

“你该不是做了亏心事,神经这么脆弱。”妻漫不经心。借着月色,冷然岔开话题:“不是说要值班吗?”

“哦,本来是的,临时有人跟我换班。”妻问,“你去哪了,这么迟回?”冷然脱口而出:“去看尸体。”

妻皱了皱眉,说:“是不是文化大厦那个跳楼的女人?”“嗯。”冷然走到床的另一头,掀起自己的被子说:“这种事就是喜欢传,满城皆知了,睡吧。”

忽然灯亮了,相互可以看清对方。妻说:“那个女人,你认识?”不知为什么,由妻嘴里出来的“女人”这两个字,显得特别刺耳,冷然说:“嗯,在一次画展上认识的。”

“为什么昨晚会有一条短信过来?”妻喋喋不休。“你动了我的手机?”冷然一惊,有些恼:“你不是说过,私有的东西彼此不能动。”

“我才不要碰你的手机,是它自己跑到我的枕头上。”妻说,“我还嫌它干扰睡觉,随手关掉了。”

妻的一番话,稍减了冷然的狐疑,证实了短信是手机开着时收到的,是自己不小心忘记关机。但他的另一个疑问随之袭来,尝试着说:“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那条莫明其妙的短信。就是因为好奇,才同老揭一起去了停尸房,死者的尸体腐烂得相当快,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医院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案例?”

“怎么?”妻抓紧被褥,说:“是真的呀,我以为只是传传而已。”冷然“嗯”了一声,紧跟着防护网上有大颗的稀稀落落的雨点滴了下来,碰触他们最敏感的神经。

再跟着,冷然突然翻身坐了起来,吓了妻一跳。她看到冷然顿时凝住了,仿佛有一种很强烈不祥的预感在他的脑里穿梭而过。这种神态,她曾经见过,那是在两年前也是这样的夜,冷然忽然不动了,也吓了她一跳,十分钟后家里的电话便响起,是冷然的父亲过世了。

冷然返过神,不再试探,一字一句地盯着妻问:“你要实话跟我说,你那包里的布娃是怎么回事?”妻看出他的异样,妥协说:“有个病友掉了两个布娃娃,我买来准备送给他,不行吗?”她又觉出不对味,大声说:“干什么,你怀疑什么?你又动我的包!”

他一下子记起,妻原来在精神病医院工作,这种事常有生,不足为奇。他讪讪地说:“我以为你在练兵,对付我。”

“你真是有病了,无可救药,你不要呆在我这。”她推搡他说。他正好有一股狠命地想抽上两口烟的*****,求之不得。

冷然走出房门的时候,就知道妻一定悔了。他知道她很倔强,本也应该很清楚妻的职业。但自从婚后那年,因为他动了她的包两人大吵过后,他就几乎不再干涉她的任何事情,当然也就不去关心她的工作。她总是以为他多疑,他索性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他躺回客厅,在他的那张贵妃榻上,不再想这场不欢,却陷入了那场恐慌。在他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让他有那么震撼的死亡的威胁?樱生前遭遇过与他同样的危险吗?她的那条短信是求救?还是提醒?他仿佛与樱连为一体,昏昏沉沉地感受着恐惧一点点地撕咬,不想竟睡着了。

朝露初凝,冷然惊醒。他坐了起来,伸了伸腰,暗忖,怎么在这?他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讲究舒适,他的家还有两间空着的卧室,怎么就躺这了?他还是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索性站了起来,慢慢踱至阳台享受新鲜的空气。

阳台与主卧只隔着一个窗,他笑了,看到通宵的灯火。倔强的妻一定也怕,夜晚提及过尸体,总是让人起鸡皮。他忍不住**,妻在酣睡,面如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