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辽国主汴梁登帝位 …
作者:秦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264

耶律德光听得保力格提到杜威领着那几万降卒,正道着了他的心病。在渡河那阵子,要不是萧翰苦谏,他早就下令马军把这批降卒驱下黄河淹了。如今众将一再提起,他不禁心里一震:这几万降卒现都屯在陈桥,与汴梁相隔咫尺。当日在恒州受降之时就已看到他们号哭之声不绝于耳,这就明摆着的他们不甘心降辽。倘若如今自己在汴梁称帝,这几万人一但造反,即使是赤手空拳,要是抄起石头棍棒,也是不好对付的。因此,正要答应众将之意,把他们剿杀个一干二净,以免后患。

赵延寿听了大吃一惊,犹如五雷轰顶,顿时汗流浃背。要问:这赵延寿为什么吃惊?原来当日赵延寿之父赵德光举河阳一州之兵以降契丹,本来契丹是答应了扶他做皇帝的。不料在柳林一役,石敬瑭在耶律德光帐外跪了个通宵达旦,耶律德光一来是心软了,二来石敬瑭自甘认自己为父,他做儿皇帝,三来见石敬瑭河西军力足以抗唐,觉得还是他可靠些,因此就让石敬瑭当了皇帝。赵德光失去了此次机会。后来几年辽,晋和睦,赵德光没有了当皇帝的机会了,又不能重返中国,只在辽国郁郁而终。

最近辽晋交恶,耶律德光几次领兵伐晋,都命赵延寿领兵打先锋,又向他许了“灭了石晋就让你当中国的皇帝”的诺言。不料来到恒州,就又答应了让杜威当皇帝了。赵延寿听了,满肚子不是味道,无奈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忍气吞声,闷在肚里。再想:耶律德光说话从来都是不算数的,也不知他现在是骗杜威还是骗自己,后来见杜威几万大军统统缴械,心中暗暗得意,看来这次他骗的是杜威了……

如今听得耶律德光他自己当中国的皇帝,还要杀那几万降卒,赵延寿为什么吃惊?他想:一但耶律德光自己当了皇帝,他和杜威都是没望的了,立即又打起个小算盘来,心想:你耶律德光既然留在汴梁当皇帝,哪我赵延寿肯定也留在中原。如今自己带的大都是辽兵,听的是辽王的号令,哪些将领,都是阳奉阴违,根本不听自己指挥,弄得十分憋气。看着杜威那几万降卒,他早就打起了小九九来,如果能把这些降卒收到自己麾下,一但有个风吹草动,自己就大有叫板的本钱了……

因此,听得耶律要杀这些降卒,第一个着急的就是他,忙向耶律道:“启禀大王,这些降卒万万杀不得。”

耶律德光见是赵延寿说话,瞪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杀不得?我大辽如今拿下了汴梁,抓了石重贵,二十万大军屯在汴梁城外,如今俺怕着谁来?孤王要屠城都可以。杀这几万个赤手空拳的降卒,如杀鸡般的,如何杀不得?”

赵延寿忙陪着笑道:“小将说的杀不得不是这个意思,小将是说:倘若咱们明儿班师回大辽,那么,杀了这些降卒就走,啥事都没有。可是,大王如今是留在汴梁做中国的皇帝,那就不同了。如若杀了这几万降卒,必定引起汉人恐慌,不会真心扶我大辽。再说:如今各州各镇的守将还未前来纳降,一但见杀了这些降卒,只恐他们就不来归降了。所以还是不杀为好。”

耶律德光听了,觉得有理,便向萧翰道:“你看他说的怎样?”

萧翰本来就反对杀这批降卒的,今见耶律德光相问,忙答道:“赵将军说的对。大王如今若要入主中原,先要收买人心。一但杀了这批降卒,哪就失去民心了。”

不过,杜威带着十万降卒屯驻陈桥,始终都是耶律德光心中的大忌,总得设法让他们远离汴梁才得心安。赵延寿看出他的心事,对耶律德光说:原来汴京粮草都调到恒州去了,汴京?廪空虚,最好让杜威依旧领了这批降卒回恒州就食……

原来这也是赵延寿打的小九九。耶律德光要在汴梁当皇帝,必定会封赏百官,让杜威带着这批赤手空权的降卒跑回恒州,那就什么甜头都落不到他头上了。

耶律德光一听,也觉得果然是个好主意。随即令人告知杜威,叫他领着几万降卒,立即回到恒州驻防。耶律德光深知恒州的战马,早已全部送回上京去了的,杜威去了,也是无马可用。但恒州城内还贮放着数十万件兵器,到底还是不放心。因而又命都虞侯武行德领一千兵马,火先行赶赴恒州,把恒州的数十万件兵器从水路装船,运返辽国。

且说这武行德原乃汉人,也是早年唐,晋交兵时,见天下一片混乱,无处栖身,见辽主兵强马壮,这才投奔辽国的,多年来一直得不到重用,郁郁不得志。眼见辽主对汉人根本就不信任,所以,他也是三心两意糊糊混混的过日子。如今接了这差事,只得领着手下兵卒开往恒州,好在这恒州虽然骡马全被辽人抢光了,但河上的船只还是有的。便令士兵把城里的兵器,统统搬到船上,顺滹沱河而下,出海运返辽东。

谁知,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武行德磨磨蹭蹭的把兵器装上了船,慢吞吞的顺流而下,刚刚来到海口,这边耶律德光却不愿在汴梁呆下去了,丢了个中原皇帝不做,带了人马回上京,谁知还没走到一半路,连恒州还没到,在杀胡林就一命呜呼了。武行德一看风色不妙,这耶律德光一死,看来天下又要大乱了,往后也不知到又乱到何年何月,又是谁成谁败?干脆把这批兵器一扔,带着子弟兵回家算了。结果,杜威领着十万兵将去到恒州,没捞着一件好武器。辽国也没得到这批兵器。不过,这已是后话,先在此交代交代,暂且按下不表。

接着说这杜威:当接到军令,命他火率军回驻恒州,虽然是不知内里缘由,却是满心欢喜。因为他自从归降辽国以来,天天就都是跟在耶律德光**后面转。手下的兵将全都被缴了械,无刀无枪,缺粮无饷,整天咒咒骂骂,怨气冲天。自己也是忧心忡忡,提心吊胆,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如今听得叫他领兵回恒州驻防,觉得这下可是龙归大海,虎返深山了,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一离开汴梁就没了辽人拘管了,顿感浑身轻快。哪些士兵们没了辽兵拘管,在路上也一边走一边逃亡。那杜威也不管那么多,反正是“走得快,好世界。”总觉得到了恒州才是自己的天下,他相信这些士兵当中有很多人还是想跟着他吃饭的。果不其然,一行人狼奔豕逐跑到恒州,一点人数,还剩有两万多,这也尽够了。反正很多原来就不是自己的部下,他们走了就走了。这个年头有枪有粮就不愁无兵,没饭吃的人多的是呢。眼前最恼火的是没枪械,好的都让武行德搬走了,剩下来都是些残缺不全的。不过,有也总比没有好。立即把恒州城里的铁匠统统抓来,领着士兵不分昼夜打兵器……

说到这儿,大可暂且搁下,回过头来说汴京的事儿了。

且说那耶律德光与部下将领会议后,见众人异口同声,都拥戴自己当中国皇帝,心里倒是有点犹豫不决,夜间和萧翰密密商议了一番,次日依旧又召集了那些晋臣朝会,耶律德光话说:石重贵弃盟毁约,背叛我大辽,现已废去他的皇位。但国中不可一日无主,现召集各位商议,立谁来主理朝政……。

众人听了,一时不知就里,不敢乱说话。记得当年耶律德光原来是答应让赵德光当皇帝的。后来却给石敬瑭当了。近年又听他说过:灭了石晋就让赵延寿来当皇帝的。可最近又听说许了给杜威……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都不敢开口。

那保力格却忍耐不得了,高喊道:“大王别再叫他们商什么议了!叫什么人来当皇帝都靠不住,就你来当算了。咱们跟着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咋有叫别人来当皇帝的道理?除了大王您来坐这个位子,别的哪个王八旦敢来坐,老子不把他一把揪下来才怪……”

耶律德光见他们忠心耿耿向着自己,心里虽是高兴,可实际上自己却并不愿留下来的,因而说道:“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你们别乍乍呼呼的,孤王在上京过惯了,不习惯这儿。这边的事,还是由这边的人来办更好些。”

那日图也嚷道:“大王别忘了,原来你不是叫石敬瑭当皇帝的么?后来咋了?还不是跟咱们对着干了起来。现在叫他们谁来干?保得了他那一天不又跟咱们对着干起来……”

耶律德光见他们老缠绕着这事,不免有点不耐烦了,敲着案桌说:“罢了!罢了!你们别嚷嚷了……”说罢,转向萧翰道:“左贤王,你还是叫大家议论议论,找个合适的人来更好。”

萧翰会意,向下面众人道:“大王说的,各位都听到了吧?咱们大王不愿待在你们这儿当皇帝,令你们商量商量,找出个合适的人来,你们看怎么样?”

下面哪些亡晋群臣都不是傻瓜,他们恨的就是杜威,赵延寿这两个汉奸走狗卖国贼。宁可由这耶律德光当皇帝,这倒好,这叫做‘宁赠友邦,莫予家奴。’咱们宁可当辽人的奴才总比做这两个辽人走狗的奴才好。他耶律德光自己不当,叫别人当也好,反正就是不愿叫这两个人去当。于是,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异口同声,都还是推戴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见状,对萧翰道:“孤王先回穹庐歇息,贤王在此与众人计议计议。”说罢,领着一队亲兵,先回城外去了。

这里众人争先恐后,七嘴八舌,都向萧翰表功,力主辽主登基称帝。

萧翰见事情展,一如昨日所料,便向冯道等众大臣说:“既然我家大王不愿留在中原,而你们又一致恳求他当你们这儿的皇帝,怎么办呢?你二位经历最丰,你们且商议商议,看如何处置更为妥当。”

哪冯道历经三朝,惯于见风驶舵,是有名的老好人。一见眼前情况,也不清楚内中底细,只得徐徐说道:“依老臣之见,方今中国###,天下纷纷,四方群雄割据,须得大王亲主中原才得安宁。大王不肯登大位,虑名不正,言不顺罢了,我等众人自应联名劝进才是……”

冯道此言一出,桑复亨不免心中一震。要知到,桑维翰早年辅助石敬瑭登位,一直都是主张与辽国交好的,所以一直位列辅,如今听了冯道话,心想:这老货真够投机的,一个人就想夺了这劝进的头功。忙说:“太师此说可谓应天顺人,正合我等心意。”回过头来对群臣说:“我等何不就此立即上书,敦请大王正位临朝。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朝中各位臣工听了,俱各心领神会。再说,尽管有心里不服的,可谁也不敢开口。于是,都齐声附和。一致推举冯道,桑复亨二人草拟劝进表,百官一齐署名,在保力格,那日图,赫哲,赵延寿等一众辽将簇拥下,到开封城外穹庐帐前请耶律德光登位。

耶律德光见亡晋众臣齐来劝进,虽然心中高兴,但仍是狐疑不决。来自沙陀的保力格,那日图等将领却按纳不住了,在那里大呼小叫道:“大王别再推推搪搪的了。咱们跟着你东奔西跑的打了那么多年仗,盼的就是咱们契丹人来中国当皇帝,咱们也到中国威风威风。这下你再要不当,咱们可也就没啥的意思了,倒不如回大漠算了!”

那些亡晋臣工见辽将这样叫嚷,岂敢落后,也都跟着嚷嚷。耶律德光看着火候已到,便点头答应道:“既然你们都要孤王留下来当这儿的皇帝,那孤王就暂且留下来看看好了……”

也不等耶律德光说完,只听他了话,众人便都一溜儿的跪下,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喊个不停。萧翰见状,忙命手下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件黄袍取出,披到耶律德光身上,与众人一起簇拥着回到皇宫,就要举行登基大礼了。

到了这分上,耶律德光心中又犹豫了。他想:我辽国国土广大,方圆有数万里。下面有众多部落,有二十七位酋长替我管治着下面各个部落,到处都平平安安,和和睦睦,他们的心都向着我,我根本就不用操太多的心。而这中国的风俗习惯跟我国不同,到处割踞,分得一块一块的,就石敬瑭管辖的这么点地方,看来还没我辽东的大。而且这些文武大臣的心是不是真的向着我?这个真说不准。我真的不想留在这儿当皇帝……。想到这儿,不免后悔了,把萧翰唤到殿后,低声说道:“我想来想去,这中国皇帝也没什么好当的,还倒不如咱们上京的好。这儿的皇帝,我真的不愿当的,不如就你留下来做好了……不然的话另找一个人来当,你看怎么样?”

萧翰听了,大吃一惊。原来说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卦了呢?忙说:“大王,这可是开不得玩笑的事。大王劳师动众,转战千里,灭了石晋,掳了石重贵,如今不但是咱们契丹各部落的头人敬服大王英明神武,要拥戴大王做中国的皇帝,就是这些亡晋的大臣百官,也要拥戴大王做中国的皇帝……”

耶律德光道:“你这话就不对了。那些晋人谁都想当这个皇帝?他们那里是真心想拥戴咱们的……”

萧翰道:“大王你这话说对了一半,有一半没说对……”

耶律德光忙问:“我怎的对了一半,错了一半?”

萧翰说:“并不是所有晋人都想当皇帝。想当皇帝的,只不过赵延寿,杜威那几个罢了。其他的晋人嫌他们卖国,不想他们当。咱们嫌他们靠不住,也不想让他们当……”

耶律德光说:“那就你来当好了。”

“不!不行。”萧翰忙说:“晋国刚亡,上下一片混乱。这晋国是大王剿灭的,只有大王亲登大宝,坐镇汴梁才镇得住。我坐上去不成。换谁上去都不成。就叫赵延寿,杜威他们去也都不成。换了谁坐上去,大王一回上京,这里马上就会大乱,那咱们这趟不成了白跑了不是?”

耶律德光听了,思量了一会,说:“按照你说的,我还是要当这个皇帝的。”

萧翰笑道:“正是这话了。大王喜欢当也好,不喜欢当也好,这个中国皇帝是当定了的。大王要回上京,也要等天下太平了,哪时回去也就是了。”

耶律德光也笑道:“到哪时你就得留在这儿,可没得推搪的了。”

说着,两人依旧出到殿前,下面群臣见了,估量着他们商量好了登位的事,都同声奏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如今已南北一统,夷,夏之心皆愿拥戴大王,就请大王应天顺人,登大位。”

耶律德光曰:“尔等既要拥戴我为尔等之主,哪现在就按你们的规矩,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萧翰道:“冯太师经历三朝,深知历代兴替的规矩,就请太师说说你们中国这规矩吧。”

冯道听了,忙出班奏道:“王者初有天下,就是去旧更新,应行礼如仪:顶带冲天冠,御紫袍,宰乌牛白马,先行郊祭。然后登极即位,受百僚朝贺,同时大赦天下,以徵王者仁爱之心,天下万象更新之意。”

耶律德光听了,觉得十分新鲜,又见这冯道办事面面俱圆,知情识趣,便笑问道:“听说你写了一本书,自称是什么老子的,孤今日倒要问问,究竟是什么老子。”

冯道厚颜赔笑道:“无才无智、无德无能的痴顽老子。”

耶律德光听了,又问道:“如今天下不宁,汝看如何拯救得天下百姓?”

冯道应声答道:“如今即使佛祖下凡也救不得百姓,只有上国皇帝入主中原才救得百姓。”

耶律德光听了,满心喜悦,就令冯道依旧供太傅之职,并主持登基大典。

于是,冯道当即令史官择定明日吉辰,替耶律德光御通天冠,服绛纱袍,乘六骏车,在百官簇拥下,先出迎熏门郊祭。然后登正殿,设乐悬钟,仪卫于庭,百官舞拜朝贺,

胡人官员仍旧穿原来的胡服,立于廷殿中间。华人官员也依旧穿着原来的朝服,立于廷殿两边。下制废石晋开运纪年,改称大辽会同十年。大赦天下。

耶律德光其实原来并无侵灭石晋的意思,倒是恼恨景延广挑拨离间石重贵和辽国之间的关系,因此一登基当了皇帝,立即便派人把景延广召来,当廷责问道:“景延广,我契丹人助你汉人立国,有恩于晋,你却屡屡挑唆辽晋不和,弄到两国兵戎相见,导致如今石重贵兵败国亡,沦为阶下囚,皆由尔起,尔知罪否?”

景延广道:“桀犬吠尧,各为其主。我身为晋臣自当竭尽心力,使晋室强盛,摆脱你辽国操控,至于个人荣辱,未敢考虑。”

耶律德光道:“你就是要使晋室强盛,也不应无中生有,捏造事端以破坏辽晋关系,难道这不是你的罪过吗?”

景延广抗辩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协助我家皇上摆脱你辽国操控,那是有的。作为臣下自应忠于职守,何罪之有?至于大王说我无中生有,捏造事端以破坏辽晋关系的事,我却从未做过。如今既成阶下囚,要杀要剐,权在大王,大王又何必随意入罪于我?”

耶律德光道:“看来你还是一条不怕死的硬汉子。好!既然你说你没有捏造事端破坏辽晋两国邦交,那孤王就找出人证,好叫你口服心服,死而无怨。”说罢,把手一挥,说:“唤乔荣。”

不一会,殿外来了乔荣。耶律德光向景延广道:“景延广,你可认识此人?”

景延广看了一眼乔荣说:“认得的。他叫乔荣,是从辽国来我中原做生意的。”

耶律德光道:“那就是了。既知他是我大辽来中原做生意的,你却强行夺没他的财产,驱赶他出境,这难道还不是捏造事端,破坏辽晋邦交么?”

景延广道:“敢问大王,今日我景延广身为阶下囚,既然乔荣说我当日夺没他的财产,不知有何凭据,又不知我还有替自己答辩的机会没有?”

耶律德光道:“孤王今日既为中原之主,就是要以德服人。今日既叫乔荣与你当面对证,这就是凭证,就是要你口服心服,当然也可以让你说话。”

景延广道:“好叫大王得知,当日乔荣被驱赶回辽国,押解到我邺都,是奉有皇上圣旨,兵部文书,经我邺都出境的。乔荣的财产,据我所知,在汴京时,大多已被冯玉没收,与我景某无关。至于乔荣到我邺都时所带的财物,我景某分文未取。”回头转向乔荣说:“乔荣,乔荣。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是男人大丈夫不要昧着良心说话,别看俺景某今日国亡家破,穷途末路就来个落井下石。你凭良心说说,你当日从我邺都出境时,我景某夺取你一分一文了吗?”

那乔荣听了,忙向耶律德光道:“启奏大王,景延广所说的都是实话,当时小臣路过邺都时,他确实未曾扣过我的财物,我也没说过他扣了我的财物。他只是写了那张字条儿叫我带回去给大王就是了。”

耶律德光听了,取出那字条儿,笑着道:“看来你景延广真的还是条好汉。既然乔荣说了你当日没夺取他的财产,那也就罢了……就如你说的今日穷途末路,身临绝境,可你还敢当廷强辩,可见你倒是一个好汉。”说着,举起手中的字条儿,向景延广说:“孤王再来问你。哪时你曾?下海口,说什么有‘十万横磨剑’等待着孤王。你说,你如今应该伏罪么?如今孤王都已经来到汴梁,坐上龙庭了呀,可你这‘十万横磨剑’又安在啦?”说罢,仰天哈哈大笑。那一班辽国官员也都齐声一阵狂笑。

景延广道:“成王败寇,古有明训。如今主辱臣死,也是理所当然。景某自应服罪,不敢推辞。至于这‘十万横磨剑’……好叫大王得知:大王大军南下之时,景某已被调职离任,削夺兵权,这十万横磨剑,早已不在罪臣手中。如今也就算‘?下海口’再说一句吧:若使景某依旧亲自率兵驻防邺都,恐怕恒州杜威未必敢胆降辽,大王今日也未必容易到得了汴京。”

耶律德光听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景延广,事到如今,还敢如此狂妄……”

哪些辽国将领们听了,俱各怒火冲天,大喊道:“大王别跟他说了,这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杀了他算了!”

耶律德光摇头说:“杀不得。难得这个人不怕死。孤王这次来中国,是见到石重贵手下的第一个忠臣。如果石重贵朝中多用些这样的忠臣,咱们真的没那末容易来得到汴梁的。”顿了一顿,又说:“杀他干什么呢?留着他,不过多给他一口饭吃罢了。”回头向萧翰说:“咱们太后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忠臣,明儿咱们送石重贵一家子回上京给太后献俘,连他也一块儿送回去给太后看看。”

萧翰点点头说:“也好,让他君臣见面,也让石重贵回过头来看看他是怎样当皇帝的。”

当下,随即命人把景延广押了下去,先囚在陈桥,待明儿与石重贵一家子一块押回上京。

耶律德光说的这番话在别人听来不打紧,在那批投降辽国以保富贵的和那些通辽卖国的人听了,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地下有条缝,好钻进去躲躲。

且说这景延广,当夜被羁押在陈桥驿内,心想:自己就是不甘心跟随石敬瑭降辽,这才助着石重贵与辽国对抗。不料石重贵却是个扶不上西天的泥菩萨,净用上杜威,冯玉这样一些贪婪卖国的小人,到头来自己也落得个如此下场。如今虽免了一死,但送到辽国,到头来也只是老困异邦,终生受辱,倒不如如今一死了之,也免得死在异国他乡……主意已定,趁着夜深人静,守卫士兵瞌睡之际,解下腰带系到?上自尽了。

可叹石敬瑭为图帝位,不惜把幽云十六州双手奉送契丹异族,自己甘心做人家的儿皇帝,给中国历史写上可耻的一页。可喜的是晋亡之日,却还有一位具有民族气节,大义凛然的汉子以身相殉。这景延广尽管文无安邦之才,武无定国之力。但他却有一棵忠义之心,刚烈之节,在石敬瑭卖国求荣的朝廷中,也属难能可贵的了。

正是:蒿草之下,亦有兰香。满朝奸佞,亦有贤良。黄土之下掩美玉,浑水潭内珍珠藏。

欲知后时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