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谁报的警？”大龙他哥指着西边儿叫嚷着：“妈了个B的，懂不懂规矩？！”
“我来的人比你多，我不会傻到报警的！”沙蓝说着把烟往地上狠狠一摔：“估计是学校报的，咱把人家校门口儿的街都给堵死了！”
“赶紧颠儿！”大龙他哥高声叫喊着：“快颠儿！警察过来了！”
“都别站着了！赶紧着，往东边儿跑！”沙蓝指挥着她的人。
一下子刚才还差点儿要动手的两拨儿人变成了一支队伍，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快颠儿”的喊声，浩浩荡荡地向着街的东边儿开进。街上有不少驻足观看的路人，他们都被这队伍庞大的声势给惊着了，全傻傻地半张着嘴，瞪圆了眼睛。我们几个也夹在这支大队伍中间，不顾一切地跑……今天当我回想那一幕的时候，我还非常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很刺激很好玩儿――可能因为当时太小还没有被警察抓住后会怎么样的概念，更可能是因为当时我们那支队伍实在太庞大了，倘若就我们几个人被好几辆警车追着的话，那估计我就不觉着好玩儿了……
本来学校门口儿的街就很窄，当时大家又都跑得争先恐后，所以很快我和高扬他们就被冲散了。当我停下来四处环顾的时候，我现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也站着一个正左顾右盼的身影，而且那身影我再熟悉不过，是太史可。
我赶紧跑过去，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后来太史可跟我还时常会提起这件事儿，她说当时那么混乱我居然也不忘占她便宜）。她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那样子可爱极了。“走，跟着我走！”我冲她喊。
她没有挣脱开我的手，很乖地点了点头。于是我拉着她，继续跟着这声势浩荡的队伍，没了命地跑，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儿，就好像如果被逮住就得给判上个十年八年似的……
后来我们知道了那天的确是学校报的警，而且就为了这事儿，我们全校的学生接受了为期整整一周的安全教育，在每天上完了自习课之后――这恐怕是高扬在初中三年里干过的影响力最大最轰动的一件事儿了……
沙蓝告诉了我们她和大龙他哥约的地儿，在永定路那边儿的一个馆子。
当时我问高扬为什么要“约地儿”。
高扬有点儿别扭地说：“沙蓝让我赔钱，铲事儿。”
“赔钱？”我当时有点儿纳闷儿，问：“我看在校门口儿那意思，不是大龙他哥已经服软儿了么？怎么还要赔钱？”
“恩，我当时也这么问沙蓝来着，要不怎么说咱们道儿浅呢，咳……”高扬说：“沙蓝告诉我，赔钱铲事儿这是规矩。她说当时咱们属于以多欺少，人家认栽服软儿那没什么。不过打了人家要是还以多欺少压着人家那可就有点儿不地道了，得赔人家点儿钱儿，让人家以后还能接着玩儿，不至于太跌份儿……”
我点了点头：“也是，这得赔多少啊？”
“沙蓝让我赔丫三百，**……”高扬狠狠地说。
三百块钱在我们念初中那会儿可算是笔巨额了，可高扬说就这样儿，沙蓝还说他捡了便宜。
“那你赔不赔？”
“人家沙蓝都话儿了，我哪儿还能不赔啊！毕竟她帮了我大忙，赔！反正赔完了这事儿不也就算是了了么。”
我点点头：“对，早点儿了了得了。”
“昨儿末末还跟我说呢，她说这些个事儿都是因她而起的，问我会不会怪她。”高扬说着乐了起来：“她还让我替她跟你们所有人都道个歉呢哈哈！苏麦，我现末末有时候傻得倍儿可爱！就跟你丫似的！”
“你丫骂我还是夸我呢？！我傻？！我傻我次次考试比你分数高！”
“对对对，这正是我想说的，你看末末，她学习成绩也好吧？咱这哥儿几个姐儿几个里就你跟末末成绩最好，”高扬笑着说：“后来我就总结出一规律，学习好的平常都爱犯傻！”
“这什么歪理邪说啊？！你说这话能把咱学校的老师全给气死喽！”
“哈哈哈！我还巴不得丫们都早点儿死呢……”
这回我们每个人都帮高扬凑了点儿钱，总算是把这三百块给凑出来了。高扬非要给我们一人打一张欠条儿，说是将来一定要还。直到最后刺猬不耐烦地说“你丫再跟我们客气我们合起伙来抽你丫一顿”，他才不再提打欠条儿的事儿了。
高扬跟我说：“苏麦，那天晚上你和刺猬陪我过去吧，我就不叫大龙了，省得他和他哥尴尬。”
我点点头：“咱这边儿还有谁？沙蓝？”
“恩对，她肯定得去，”高扬说着语气忽然神秘了起来：“不过她说她没那么大的份儿，要想彻底震住大龙他哥，让丫以后不再跟咱戗，得找一名儿特大的主儿来调解！”
“谁啊？你们都找好人家了？”
“嗨，沙蓝一句话的事儿。”见我一脸的将信将疑，高扬又补充说：“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沙蓝她爸是一老炮儿的事儿么？”
我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想想也是，若不是有个老炮儿爹撑着，沙蓝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也不可能玩儿得那么大那么煽乎……
“嘿嘿，她跟她爹说了，让她爹过来吃个饭随便说两句话就成。她爹名儿可响亮儿，沙四儿，听说过吗？”
我当时给听成“沙僧”了，还倍儿有理地说：“听说过啊，猪八戒他师弟么……”
“去一边儿去！沙――四！”高扬去了儿化音，说着忍不住“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苏麦我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儿！你丫虽然学习牛B，可平常就是老犯傻，还傻得倍儿可爱！”
沙四儿当时我是真没听说过（因为当时还不怎么参与高扬他们的“活动”），不过后来初二我完全放弃学习的时候，整天竟跟着沙蓝高扬他们到处去折腾，慢慢地也就从一些痞子混混嘴里听说了不少北京城比较出名儿的大混，其中就有这个沙四儿――我听说沙四儿年轻的时候最出名儿的一场架是被三十多个军队大院儿的孩子围，挨了十多刀愣放倒了五六口子，最后对方被他的气势给吓坏了，乖儿乖儿地让他走了，后来这三十多个大院儿的孩子无一例外地被他带人给黑了，而且有好几个差点儿就弄出了人命……
那天晚上我跟我妈说去给同学过生日，就不回家吃饭了。沙蓝和大龙他哥约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而我们四点半就放了学。从k中到永定路不过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等学校人走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刺猬和高扬都来了我班，那天夏天和太史可做值日，所以也在。
刺猬坐在一张课桌上，两腿晃悠在半空。当时我们班里还有另外几个做值日的男生，本来他们跟那儿聊游戏聊得挺欢实的。结果刺猬突然不阴不阳地说了句“你们班真他妈吵”，一下子那几个男生就住口了。在一边儿正擦黑板的夏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刺猬得意地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却一直在看着太史可的背影儿，当时她正在一张一张地把桌椅摆齐。我想着等今儿晚上把事儿了结了以后，明天我就要去找太史可，去问她到底愿意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刺猬八成儿现了我一直在盯着太史可看，他“嗨”了我一声，指着太史可说：“你丫过去帮人家摆摆啊！又没事儿！”
太史可抢在我说话前头说：“不用不用，还几排就摆完了！”
“别跟苏麦客气，你不知道，苏麦帮你摆桌子丫高兴着呢，真的，不信你问他！”刺猬越说越来劲儿。
我走到他坐的那张桌子跟前儿，对他说：“给我下来！我摆桌子！”
刺猬一脸无奈地跳下桌子，走到夏天跟前儿：“夏天，你说那俩到底能不能成啊？”
夏天头儿也没回地继续擦着黑板，嘴里说：“成，肯定成！”
他俩说话的声音很大。我赶紧抬头去看太史可的反应，她继续摆着桌椅，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刺猬，你带着刀呢把？”半天没说话的高扬终于开口了。
刺猬点了点头：“干吗啊？”
“没事儿，带着呢就成，谁知道今儿晚上会生什么啊。”高扬轻描淡写地说着。
夏天转过了身子来，看着高扬问：“难不成今儿晚上还能打起来？”
“应该是不会，”高扬说：“我这不是担心有什么意外情况么，对了，苏麦，上回那管儿刀还跟你那儿呢吧？”
我点头。
“好，那刀你就先拿着吧，今儿晚上咱仨都带着家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过了会儿值日做得差不多了，夏天和太史可也就都走了，夏天临走前一再叮嘱我们仨今晚千万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