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过头，顺着高扬的目光瞧过去，就在我身后三四米远，末末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的头乱乱的，两眼里写满了恐惧与惊慌。她的样子就像是刚刚遭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高扬像支箭一样“嗖”的一下就从我身边冲到了末末面前，他抓起她的手，刚问了句“怎么回事儿”，末末的眼泪就下来了。

“别哭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告诉我！”高扬说着晃了两下末末的手，突然就停下了动作，他看着末末的手，大声地问：“这怎么回事儿？！”

我赶紧跑过去看，在末末手上，有两个用烟头儿烫出来的烟花儿，在末末白皙的皮肤上，就像两朵红色的莲花，甚至我都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里飘着皮肤被烧焦的味道，还夹杂着那么点儿血的腥味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心理作用。

“谁干的？！不许哭了！”高扬紧紧地扳住了末末的肩膀，他一定是用了不小的劲儿，我看见末末的小虎牙紧紧地咬着嘴唇，努力不使自己叫出声来。

“末末，别害怕，慢慢说。”我在一旁帮忙安慰着末末。

“一个初三的女的，还有她的几个姐们儿……”末末说到这儿突然紧紧地搂住了高扬的脖子，声音越来越哽咽：“她们，她们说有事儿找我，就把我带进了三楼的女厕所。”

“你怎么那么不警惕啊？！她们说有事儿找你你就跟着她们走吗？！”高扬抱着末末，在她耳边责备她。

末末推开了高扬的胳膊，她看着高扬的眼睛，哭着说：“可她们说，她们说这事儿是关于你的，要不，要不然我才不会去呢。”

高扬听到这儿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他伸手替末末擦眼泪。我从来没见过高扬这般温柔，似乎连他素来冰冷的眼神儿都升了好几度。

“厕所里有一个初三的，她让我以后不许再理你了。我刚说了句‘凭什么啊’，她上来就打我。”末末说到这儿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的两侧脸颊都微微泛着红，明显是刚被扇了嘴巴。“最后她还拿烟，拿烟烫我的手，她说，说以后要是我再敢理你，她就用烟在我的脸上留标记……”末末说到这儿声音又有点儿哑了：“高扬，我害怕，她们都是谁啊？！”

“用不着你管，你跟这儿好好待着，我找她们去。”高扬推开了末末，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睛血红血红的，就跟往里面儿注了鲜血似的。

“高扬，你要去找娜？”我问。

“废他妈话！这事儿除了她没别人能干！”

“高扬，我跟你一起去。”高扬的样子让我实在放心不下，这小子要是真急了，那他可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苏麦，你跟这儿陪着末末，我自己去！”我知道高扬说这话是不想我受牵连，也许他有预感自己今天非得闯下大祸不可，所以才不想让我同去。

“不成！”我一把拽住了正要走的高扬的胳膊：“我不能让你自己去！”

高扬没答话，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然后扭头想走。我赶紧往前跨了一步，挡在他面前：“高扬，我是不是你兄弟？要是的话，咱俩就一起去，我不会让你干傻事儿的！”

高扬血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一刻我居然有勇气和他一直对视着，直到最后他说：“好吧，苏麦，我们一起！”

我们怀着两种心情顺着楼梯直上三楼（当时初三的教室都跟三楼）。高扬的步伐越来越快，我能感觉到他身上到处都是冲动和杀气。我猜不到高扬见到了娜以后会干出点儿什么，但我知道今天凶多吉少，可我也知道，现在高扬这状态，我根本不可能说服他放弃去找娜算帐的念头。

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娜是哪个班的，所以我们俩就跟三楼的走廊里四处乱转。几乎每一个从我们身边走过的初三学生都会用种异样的目光看我们俩一眼――那时候初一初二的学生轻易是不敢上初三待的三楼的，因为我们k中的初三是闹腾得出了名儿的年级，全校的混混痞子几乎有一半儿多都是初三的。

这要是换在平常，高扬一定会揪住他们中的一个的衣领子问：“你丫看他妈什么看啊？！”可现在，高扬根本就没空理会那些个不友善的目光，他现在就像是一头了疯的野兽，四处乱撞。

终于在走廊尽头的那个班的门口儿，我们看到了娜，她的身边儿还围着几个她的姐们儿，每个看打扮都不是老实姑娘。

高扬径直就跑了过去，我紧紧地跟在后面。我感觉我满脑袋都是汗，也不知是因为刚才跑得太快还是现在自己的心跳太快。

“哟呵，这么大的火气，谁招我们家高扬了？”娜微微笑着，一脸的无所谓。

“少他妈跟我装B！”高扬指着娜的鼻子：“刚才把末末叫走的是你对不对？！”

“末末是谁啊？”

“我媳妇儿！”

让我没想到的是，娜姐非但没有不承认，反而轻松地抱着胳膊，无比坦然地说：“没错，是我叫的，不光叫她了，我还打她了！谁让她跟我抢你！我要让她记住，你以后是我的爷们儿了，没她的份儿！”

这话说得我都紧张了起来，本已经怒火中烧的高扬如何还能经得起这么煽乎？

果不其然，我反应都还没反应过来，高扬一个又狠又快的嘴巴就给了过去，那声儿脆得不行，听着都觉得疼。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娜愣了，她身边那帮姐们儿们也全愣了，直到一个化着浓妆的胖女生大喊出来一句“有人打娜姐啦！出来人啊！”那安静才被打破。

从娜身后的那个班里，一下子乌秧乌秧地窜出来十多个男生，高矮胖瘦不一，但眼神儿却一个赛一个的狠，他们高声地叫喊着“人呢？人呢？”“谁干的？”“别让丫跑喽！”……

十来个男生把我和高扬围在了中间，那个胖女生指着我们俩：“就是这俩人！就是他俩！”

我捏紧了拳头，随时准备着动手。

而高扬用挑衅般的目光左右看了看围着我们的那帮男生，然后他居然轻蔑地“哼”了一下。就在那帮男生被气得要围上来时，高扬突然飞快地从腰间往外一抽，那把吓人的短刀“噌”的一声就出了鞘，被从窗户外钻进来的阳光一照，明晃晃的很是夺目。

那帮男生一下子全停下了，甚至还有人往后退了半步。高扬凶狠地看着他们，仿佛如果有谁胆敢近前半步，他就要那人立刻血溅当场似的。

“高扬！”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他一声，我想叫他把刀收回去，可这话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毕竟当着那么多想揍我们的人的面儿，这把刀是他们的唯一障碍。

“你想干什么？高扬！”娜捂着脸，眼睛死死地盯着高扬问。

“让这帮人都滚回去，这是咱俩之间的事儿，我可不想放他们的血！”高扬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这哪儿来的小子？也忒猖了！”“吹牛B呢！我还就真不信丫敢捅！”“咱一起上，先撕了这小子的嘴！”那帮男生嘴上说归说，可终究还是没有一个敢近前的。

“行了！都闭嘴！”娜终于开口了，所有男生一下子都跟哑了似的不说话了。他们都微张着嘴，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娜姐。

“高扬，你先回去，这事儿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娜说。

高扬仍旧没挪地儿，他眼睛红红的，手依然紧紧地握着他的刀。

“那个女生到底有什么好的？！也值得你这样？你知道在初三有多少男的想当我爷们儿吗？！可我把这机会给了你你却不要！”娜说着看了看高扬手里的刀：“怎么？高扬，你想在这儿给我一刀，替你的小媳妇儿报仇是么？！那你可真得掂量掂量，现在可是在学校里面儿。”

我赶紧走到高扬身边按了按他的胳膊，低声对他说：“走吧高扬，这事儿以后再说。你快把刀收起来，一会儿万一要来个老师就没法儿说了！”

高扬的胳膊还在和我较着劲儿，看来他仍旧不肯把刀收回去。

“你们让开，放他俩走。”娜一声令下，我们身后那帮男生立刻就让出了条路。

“高扬，快点儿走吧！”我又一使劲儿，总算按着高扬的手把他的刀给推进了刀鞘，我长长地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