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冷。殿外的花草树木都已凋零，那数颗百年老树的树干上，依旧蒙着昨夜的一层雪花。在阳光照射下，梅枝下面垂挂条条冰凌，晶莹通透，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空中，刚刚露脸的太阳，四射出道道金线，使得梅树下面显现出暗淡的阴影，香气，愈浓郁。

殿庭积满白雪的草坪上，被忽然钻出云层的万道金光阳光一照，如同金线锦缎中的金线图案一般，斑斓满目。

面对此情此景，潘岳随口咏道：

烈烈玄飚起。粲粲繁霜凝。劲风回白雪。长川激素冰。

秋节良可悲。百华咸萎落。堂前柳随风。疏林树萧索。

左揽又翠羁。右抚犀象鞍。泛泛江汉萍。飘荡永无根。

杨骏阖目，不停点头称好，问：“安仁，此诗是你近作吗？”

石崇一旁哈哈大笑。“此诗不是安仁所作，乃高阳王司马睦长子司马彪所作。司马彪自幼好学，可惜他好色薄行，最后连高阳王世子都作不成，被朝廷封了个公爵……福兮祸兮，司马彪从此奋读书，博览群籍，现在，呵呵，他诗歌做得大好……”石崇一边说，一边瞥了白苍苍正拈梅而嗅的卫?一眼。

卫?怔仲了片刻，手中梅枝略颤。石崇口中所讲“好色薄行”四个字，让他想起了自己不久前死去的、玉树临风的驸马儿子卫宣……

石崇一脸高兴，紧走两步挨到杨骏身边，说道：“深谢太尉！您把府中两个鲜卑女孩赏赐与我，真国色天香啊。我给她们已经起了新的名字，一个叫绿珠，一个叫红绮。待我让人调教她们，几年之后，待她们能歌善舞，善解人意之后，我再送返给太尉享用……”

杨骏笑着摆手，“季伦，还是你留着吧，老夫府内侍女够多，不劳石大人你费神……”

诸人边行边讲，很快就到了宫门外的大街上。

洛阳绚丽的冬日，路上结满冰霜，特别是被日光映照着的红彩斑斑的白雪，被行人来往马蹄踩踏，翻起阵阵轻纱似的寒雾。

司马门下【注3】，诸人正欲上车道别，忽然见那朱雀大街上，不远处来了一行人。这队人马，大概有几百人的样子，旌旗飘舞。为几个人，均骑高头大马，沓沓而来。

渐行渐近，鲜衣骏马的几个人缓缓揽辔，驻马在杨骏等人近前。

细看来人，高骑骏马的四个年青人不是旁人，正是楚王司马玮、楚王同母弟长沙王司马?、淮南王司马允以及东安公司马繇。

看到杨骏等人，四个王爷都有些窘，一时间驻马踌躇。

依礼，司马宗室地位虽然尊贵，但杨骏是太后之父，卫?有太保之尊，和峤乃太子少傅，傅祗是侍中，他们的身份，都可以和司马宗室王公抗礼。

杨骏站立不动，脸色有些阴沉。他身后不远处那些担当护卫的殿中司马武职，大约几十个人，见状皆快步走近前，个个按剑而行。

负责皇宫扈卫的宫内禁卫军头目孟观、李肇二人，神情有些紧张，各自带数名随从，往杨骏处围拢而来，看上去好像是要保护杨骏。

潘岳、石崇、索靖等人官职较低，见到皇室三王一公，立刻很谦恭地向那他们稽行礼。

楚王、淮南王、长沙王以及东安公反应还算快，看见潘岳等人向自己行礼，就也立刻飞身下马。他们站定之后，依次与杨骏、卫?、和峤三人见礼。

长沙王司马?十八岁，乃楚王同母弟，身长七尺五寸，身材挺拔健美。他和哥哥楚王样子很像，只是这个年青王爷的眼神更加清澈，而一身戎装，更衬得他格外勇武英俊。